沧南在护送傲天回到茅屋之后,并没有立即返回旻山去向弥和祭司禀报此事,而是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留在了山下。
他想不通,教主明明已经找到了,为什么师父又让他悄悄送教主回来而留下了那个女孩儿?师父究竟是如何打算的?眼看着神教报仇雪恨的时候就要到了,师父却做了这样的决定,他甚至怀疑弥和祭司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确实搞不清楚老祭司的想法,但是,他清楚师父的习性,倘若不是他主动想告诉别人的事情,旁人不管如何询问他都不会透露半个字,更何况,假使就这样贸然去问师父,搞不好还要挨一顿训,何必自讨没趣呢?
他想留下来自己去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他在外面转悠了几天,又在傲天的门外守了几天,并没有获得有效的线索,也没有想到能够说服自己的合理解释,无奈之下,最终还是决定返回旻山。
沧南一个人往旻山去,不紧不慢,倒也自在悠闲。然而,就在旻山山麓,一个戴着斗笠蒙着红面纱的红衣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身影衣着,他从未曾见过,没有一点印象,他敢确定绝对不是旻山月狼神教的人,那么,她上山去干什么?莫非是其他教派派来的卧底!
这条路是上旻山最近的一条路,但是山势也最为险峻,山石散落,树木歪斜,古藤缠绕,异常难走,而且常有动物从山上跑过,在身后留下稀稀拉拉地往山下咕咕咚咚滚落的石头。由于此时前山有其他教派据守围攻,行路十分不便,为避免麻烦,沧南便选择了走这条路。对于这条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从前待在山上练功太枯燥,他常常偷跑到后山来抓一些动物回去,他嫌师父教授武功的方法太死板,总是每天盯在一个地方跟木头对打,一点意思都没有,于是他便常常趁师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到后山来,有时候还甚至偷偷到山下去转悠一会儿,随后赶回山上。就是由于常常在这样山势如削的峭壁上来回赶路,为了赶时间,他常常运用轻功,他的轻功也因此进步飞快,如今在旻山已十分了得了。
红衣女子专注着往旻山去的蜿蜒的小路,始料未及的是,头顶突然凌空飞过去一个一袭黑衣的人,定定地落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何人?上旻山所为何事?不说清楚,休想再往前一步!”沧南话音未落剑已出鞘,直直地向红衣女子逼过去。
红衣女子还未来得及答话,便不得已出招抵御。
几个回合之后,红衣女子占了下风,被沧南一脚踢翻在地。沧南的剑指向了她的脖子,惊恐之余,红衣女子,突然脱口而出:“你用的是月狼神教的武功,莫非你是神教中人!”
沧南被女子的话惊住了,“你怎么知道我神教武功?你究竟是何人?”
女子定睛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在记忆的碎片中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搜寻,突然眸中掠过一丝惊喜,随即口中冒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沧南哥哥!”她激动得差点叫出来。
“你如何得知我的名字?”沧南一惊,微微往后退了两步,“你究竟是何人?”。
“沧南大哥,我是灵儿啊!圣灵儿!”女子惊喜地爬起来,走到他面前。
“什么!圣灵儿!”沧南的脑袋突然就炸开了,“你是圣灵儿!你真的是圣灵儿?”沧南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了,沧南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沧南大哥,你看,我小时候最爱这样的红色,长大了依旧爱这样的红色,这是神教圣灵湖边曼珠沙华的颜色。你可曾记得,我小时候只穿这个颜色的衣裳,其它的一概弃之如敝屣?”红衣女子提起小时候的事情,双眸清澈如水。
沧南听到“圣灵儿”这三个字的时候,脑袋訇然一声,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果眼前这个女子是圣灵儿,那山上那个女子又是谁?难道教主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人世间只有一个圣灵儿,那么,如果眼前这红衣女子是真的圣灵儿,那山上那个……倘若这女子所言不虚,那么将假冒的圣灵儿送上山的是他,万一师父追究起来,又该如何是好?可是,如果当初与教主在一起的女子不是圣灵儿,她又何以会使用教主的凌霄剑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沧南大哥,沧南大哥……”看他失神了许久,女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如何敢冒充我神教圣灵儿,还不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沧南咄咄逼人地叱问。
“沧南大哥,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不过短短六年时间,我尚识得你的样子,而你却完全把我忘记了吗?”灵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在过去曾是最熟悉的人。
“那么,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圣灵儿?”沧南口气丝毫没有缓和。
女子瞪大眼睛,瞬间红了眼眶,“好,沧南大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但既然你不相信我,我就只好把过去的事情一件件说给你听!看看我是否有假。”她顿了顿,接着说,“有一次我贪玩,跑到山崖边上去捉蝴蝶,一不小心差点跌下悬崖,幸好沧南大哥你及时赶到,将我救起。我爹每次惩罚我的时候,我都会去找沧南大哥和凌陌哭诉,你们每次都安慰我,哄我开心。我爹醉心权术,目空一切,从来无暇管我,要不是你们两个陪着我,我一个人肯定会孤单得要死。还有,弥和叔叔虽然看起来很严肃,其实他很爱护我,甚至比我爹对我都好,我听到他跟你们说要好好保护我,还有……”
“好了,”女子话还没说完,沧南立即抬起掌来示意她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你是圣灵儿,你真的是圣灵儿!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红衣女子抬头看着他,眼里充溢着激动的泪花。
“灵儿,这六年来你在哪里?过得可好?为什么没跟你爹在一起?”沧南问。
“沧南大哥,这六年,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红衣女子低下头去,一脸的无奈。
“没事,灵儿,坐下来慢慢说。”
“是啊,还像小时候一样,我说着,你听着,多好!那我就慢慢说给你听。六年前,我爹带领神教弟子遭到六大教派围攻,我被他们抓去做了人质,他们用我的性命要挟我爹,如果我爹不在他们面前自刎,他们就杀了我。可是,你也知道,我爹从来不会接受任何人的要挟,我惊恐之下一口咬断了那个抓着我的大胡子的一根手指,他一怒之下一掌将我劈下了悬崖。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睡在一件破败的小木屋里,全身无法动弹。是一个猎人从狼嘴里救了我,当时我的腿被狼叼在嘴里,你看!”女子脱下长靴,小腿上赫然几个牙印,沧南看了心下一惊。
“那个猎人救了我,可是我伤得很重,但由于年纪还小,骨骼涨起来也快,四个月以后,我的伤就全好了。那段时间,由于头部摔下来的时候收到了重创,我对此前的事情一无所知了。因为无法帮我找到亲生父母,猎人就带着我到处打猎为生,跟他一起生活了六年。可是,就在三个月前,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围攻,想起了神教,想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了猎人,跟他说我想回去找我爹,他也没阻拦我,我就辞别他来了这里。沧南大哥,我都想起来了,真的都想起来了?怎么样,我爹他还好吗?还有凌陌……他还好吗?”
沧南被这么一问,骤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是木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沧南大哥……怎么了?”沧南摇摇头,他不知该如何跟她说这些事情,太复杂了,他自己都尚未捋清楚,又如何能够说得清楚呢?
“没事,灵儿,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你暂时还是不要上山,你爹他……”
“我爹他怎么了?”女子一惊。
“你爹他不在山上……”
“什么!我爹他不在山上!那他在哪儿?”
“他在……”他本想告诉她,但是,转念又突然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她。
“在哪儿?你说啊!”女子焦急地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们找了他六年了,可是依旧音信全无,我们也都盼望他重返神教啊!”
“你是说,自从六年前我们遭到围攻以来,我爹就一直没再回神教?难道我爹他……啊,不会的,不会的……爹他不会的……”女子狠命地摇摇头。
“灵儿,先不要想那么多,教主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这六年,形势大变,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一时半会儿三言两语我也很难跟你解释清楚。我还是给你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沧南勉强这笑了一下。
“嗯,好,沧南大哥,我听你的就是。”女子点点头。
沧南领着她又往山下返回,他刻意背离傲天所在的村寨,去了另一个较远的村寨。
“灵儿,大白天的,你干嘛戴着斗笠蒙着面纱啊,如果在此前是担心自己身为女儿家,行路不便,怕被人觊觎美色的话,那现在大可不必了。再说,一别六年,我都想象不到你如今长成何种模样了呢,肯定是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了吧?”沧南顺手就揭去了女子脸上的红色面纱,随着女子尖锐的一声“不要!”和她惊慌失措地捂住右脸的瞬间,一大块疤痕赫然闯入他的眼帘又覆在了她手掌之下,沧南看得清清楚楚,那块疤……。
“灵儿,你……”惊诧又尴尬的沧南为自己的鲁莽羞愧得无地自容。
女子慌忙重新蒙上面纱, “这是……六年前摔下断魂崖的时候……”
沧南一愣,低下头去,“没事的,灵儿,没事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依旧是我们的圣灵儿……”口中虽这么说,但那么一大块丑陋的疤,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惋惜,圣灵儿小时候可是个绝顶的美人胚子啊,听说她母亲当年就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在众星捧月之下最终落到了傲天的手中,多少人垂涎三尺却又只能望洋兴叹。圣灵儿从小遗传了母亲的美貌,人人惊叹夸赞,甚至很小的时候就有长老去说亲,只可惜,到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真是太可惜了。
沧南在一个偏僻的村寨给她安排了一间简陋的茅屋,让她暂时安顿下来,告诉她接下来他要去查探查探情况,找合适的时机接她回旻山。
女子乖乖地对沧南言听计从,一如小时候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