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曦回到小院，走到门口一不小心踢到了个什么东西，俯下身去看，是个灰不溜秋的肉肉的东西。再仔细一看，那不是百灵的伊伊吗！

焱曦心想，百灵不是在找这小东西吗？它怎么会在这儿？

焱曦将伊伊捧起来，放到桌上，用湿手巾给它擦拭身上的泥土。

终于擦干净了，这个红彤彤的小东西，此刻正在昏睡。看到它满身的伤口，焱曦颇感惊讶，它怎么会伤成这样？之前看到百灵好像也没有受伤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它和百灵怎么会走散？

焱曦渡了一些灵气给伊伊，伊伊的面色终于好转了一些，只是依然昏睡着。

焱曦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这个小东西，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模模糊糊的记忆里，仿佛曾经见过这样一个灵兽，可它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看来是活的时间太长了，记忆力有些衰退了啊。

伊伊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它一睁开眼，看见焱曦的屋子，便赶忙叫焱曦。

焱曦慢悠悠地走过来，站在门口，斜眼看着它。

“焱曦你跑哪儿去了！主人遇到危险了，你快去救她！”伊伊一见他便慌慌忙忙地煽动翅膀飞向焱曦。

“我已经见过她了，她没什么事。”焱曦淡淡地说。

“没事？”伊伊眼睛一亮，又半信半疑，“你……真的见过主人？她在哪里？”

“在哪里我不知道，见她没事，我就走了。”

“走了！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下！你知道多危险吗！”伊伊仿佛在斥责他。

“危险又怎么了？关我什么事！还有你，你要是没事了，就赶紧走！”焱曦有些不耐烦。一提起百灵，他就感到莫名地烦躁。内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在抵制他了解有关这个姑娘的一切。他也在下意识地抗拒。或许，是和前几次出格的行为有关吧。

伊伊突然被惊得目瞪口呆，“焱曦……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你去找你的主人吧。”焱曦冷冷地撂下一句话便转身出了门。

伊伊还没反应过来，这还是它了解的那个焱曦吗？三百年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他虽然性格有些内敛，但是，却从来没有在它面前像如今这般火暴脾气，他这是怎么了？伊伊还记得，当初把它从族长那里把它偷出来时，焱曦是怎样温言软语极尽温和地讨好它，让它去陪月灵神女，而今……他难道忘了吗？是啊，他是月神族后裔，身体里留着高贵的神族的血，而它，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灵兽，月神族的宝贝那么多，他哪里在乎它这么个小东西呢？忘了也正常吧……

伊伊突然感到有些忧伤。

不，它没有多余的时间忧伤。焱曦说他见过主人，说她没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被垚夔抓走了吗？是焱曦救了她吗？既然他见过主人，他一定知道她在哪里。伊伊打定了注意，它一定要让焱曦开口，虽然焱曦说主人没事了，可没有亲眼见到她没事，它还是不放心。

“焱曦，主人到底在哪里？”伊伊赶紧飞出去追问。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又是一阵莫名的烦躁。

“找得到我还问你干什么！”伊伊没好气回他。

焱曦瞪了它一眼，不再搭理它。

伊伊迅速飞到焱曦面前，“焱曦！”

焱曦又瞪它一眼，依旧不言语。

“你说，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伊伊似有些生气。

“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焱曦冷冷地瞥了它一眼。

“果然！当初有求于我的时候，就各种讨好巴结，如今用不着我了，就连我是谁都忘了！”伊伊更生气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讨好你？你算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讨好你？”焱曦轻蔑地看了一眼伊伊。

“好啊，没想到你这么忘恩负义，你忘了虞妠了吗！”伊伊怒气冲冲地瞪着焱曦。

一听到“虞妠”两个字，焱曦神经猛地一震，眼睛飞速张大“你说什么！”

“虞妠，月灵神女虞妠，当初不是你把我送给她的吗？”

一个惊雷劈来，焱曦险些没站稳。

“你说什么！虞妠……你见过她？她在哪儿？”焱曦一把抓住的伊伊，双目通红。

“哎呀，你捏疼我了，你放手！”伊伊挣扎着叫喊，“你再不放手我要被你捏死了！”

焱曦这才稍稍松开手。“你真的见过虞妠？”

“我怎么没见过？你是不是连虞妠是谁也忘了！”伊伊晃了晃胳膊，“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

“不！我没忘，一刻也没忘，我找了她三百年了，你告诉我，她在哪儿！”焱曦又将手一紧。

“哎呀——”

伊伊一声惊叫，焱曦又猛然反应过来，赶忙松了手。

伊伊的神情陡然黯下去，“她……”

“她在哪儿，你说啊！”焱曦一紧急不可耐了。

“她……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她当初被狼神族祭湖了，可就算是死了，不是也一样可以轮回转世吗？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找到她？”

“她的魂魄，已经没有了……”

一声闷雷滚过耳际，“你说什么……魂魄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当初她只是失去了肉身，可是魂魄应该还在的啊……”焱曦惊恐地盯着伊伊。

“她……她的魂魄被尤伽从身体里抽出来，和他自己的融为一体了，虞妠她再也不能轮回转世了……”伊伊忧伤地抬眼，正碰上面如死灰的焱曦，他的眼睛里，弥漫着无尽的惊恐。

焱曦连退了散步，靠上院子里的那颗月桂树。

“难怪……难怪我找了她三百多年，却一无所获，难怪我怎么也找不到她……虞妠，你为什么那么傻，当初不让你跟他走，你偏不听，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焱曦顺着月桂树溜下，瘫软在地上。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突然，焱曦又猛然惊醒似的，看向伊伊，“那她的魂魄，现在在哪儿？”

“魂魄……”伊伊也猛然惊醒似的。

“在哪儿？你说呀！”焱曦急得噌一下站起来。

“魂魄也没有了……”伊伊低下头，交叉捏着手指。

“魂魄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就算融为一体了，我也要想办法把虞妠的魂魄分离出来，当年尤伽一意孤行，非要带走虞妠，害得她落到这步田地，没想到，临了了，他竟然还对虞妠做出这样的事，害得她无法轮回转世。真是不可饶恕！”焱曦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伊伊不敢告诉他，他们的真元，已经被百灵一不小心给吃进肚子里去了，倘若被焱曦知道，他还不得劈了百灵！它绝对不能让焱曦知道这件事。

“他们的真元，也魂飞魄散了……”

焱曦发亮的眼睛，瞬间笼上一层乌云，他原本还心存幻想，此刻，陡然满眼冰霜，世界一下子变得酷寒无比，焱曦承受不住了。“尤伽，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竟然把虞妠害成这个样子，她再也无法轮回转世了……我等了三百多年啊……”是啊，他等了三百多年啊，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虞妠，他要等她轮回转世，哪怕她变成一个凡人，他也毫不在乎，可是，他没有想到，三百多年后，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这就是他和虞妠的结果吗？就算是无缘，命运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残忍？要让她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轮回？

三百年前他阻止不了她。

三百年后，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依然无能为力。

只是那么一瞬间，焱曦的世界，轰隆隆地天塌地陷，他恨，他愤怒，可是他不知道恨谁，该对谁愤怒。

身体里什么东西在剧烈膨胀，从胸口迅速膨胀至全身，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皮肤，都在迅速膨胀，焱曦感到他的身体仿佛立即就要訇然爆炸，炸成无数碎片。

焱曦的瞳孔突然变得通红，脸色开始发黑。

“不好！”伊伊一看事情不妙，赶忙拔腿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