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廷桢和元贞坐着读报纸。元贞有几分烦恼,不似廷桢心静,老是将报纸翻过来又翻过去。廷桢问道:“怎么呢,这是?
元贞叹了口气,道:“致远同阿缘越来越像了。”说罢,放下了报纸,目光沉痛。思绪,已经飘飞到多年前的那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贞哥,我要走了。请你,善待致远。”那时的阿缘,已经病得不轻了。那是她弥留之际的最后一个晚上。
“明惠妹妹,我就把致远就托付给你了。我走后,你就是致远的娘,你答应我好不好?”
那时的阿缘,那样令人心痛。还记得自己冲动地出声:“阿缘,你别说了,我都依你都依你,我会娶明惠为妻,定不负她的。”
病榻上的阿缘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道:“贞哥,你懂我就好。”
而后,那个笑容渐渐隐去,再没了生气。
阿缘就这样没了。
窗外,春意还有几分料峭。窗前有一大丛迎春花开得十分繁盛,明黄色的花朵,如同阿缘一样灿烂美丽。光秃秃的灰褐色的枝干,越发将迎春衬得欢快活泼。而此刻,在昏暗的烛火的照耀下,这一丛迎春花的影子,却显得凄冷无比。
从此以后,自己的春天,在没有盛开过迎春花了。
“廷桢,你说我和明惠,是不是该告诉致远,阿缘的存在呢?”元贞恍然失神,怔怔问道。
廷桢喝了一口茶,方道:“元贞,你不必这样纠结的。依我看,毕竟致远不是你们的孩子,这样贸贸然告诉他,反而不好,过些时候吧,挑个好些的时候。缘姐走的时候,致远才那么小。她把孩子托付给你和明惠,不也是想让致远不是无爹无娘无依无靠的孩子啊?!”
元贞点点头道:“是啊,虽然致远这孩子不是亲生的。这些年我和明惠也一直没有孩子,对致远,就当是自己儿子一样看待的。十六年了啊!过两日日,便是阿缘忌日了,你同我一道去看看她吧。”
廷桢道:“那是自然。我便算作是替明惠姐去好了,兰儿还要多多仰仗着她呢!”
在书房的窗子后面,有一株高大的蜡梅树。这时节,正是蜡梅的好日子。幽香阵阵,好不惬意。冬日的暖阳温温柔柔地撒了下来,照的一树繁花都仰起了笑脸。蜡梅树下的草地,显露出枯黄的颜色,也在阳光下贪婪地汲取着日光的温度。致远正带着季欢从树下走过,不料,季欢的眼睛,看到了蜡梅花儿,便移不开眼了。
致远轻声说道:“欢妹,你去拿个花瓶儿来,哥哥教你插花好不好?准保让你的屋子里都开着这蜡梅花儿。”
季欢糯着声音问道:“真的吗?”
致远道:“当然是真的,哥哥还骗你不成?”
季欢笑道:“好,我这就去。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不许到别处去。”
致远道:“快去,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季欢即刻飞快地跑远了。致远走近了蜡梅树,闭着眼睛,轻轻嗅着蜡梅花的香气。忽然,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他知道,蜡梅树后,是邓宅的书房。
他轻轻走过了蜡梅树,靠近了书房的窗。
他不由得疑惑了:阿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