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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19.鱼死网破

三只手吹完口哨就已朝水塔边飞奔了去,虽然他瘦骨嶙峋,跑起来极像了摇头丸发作奔跑在步行街的街舞哥,但他的罗圈腿确实是以夺命的速度奔跑的,苟洱就是跳下去也明显是滞后了的。

等苟洱奋力一跳的那一刻起,一声巨响从车间那边传来,她以为车间发生爆炸了,她以为车间上空会浓烟滚滚,她以为车间会死伤一片,带着这种本能的巨惊,苟洱心里连连叫苦,她着地后,也不管三只手跑到哪去了,只管往天上望去,天空确实显现出“半边云”来,但不是车间轰炸声冒出来的爆炸红!

“如果整个车间都出事,那……”苟洱不敢往下想……

她很快作出了决定,即使现在是最佳的追捕机会也不能追,苟洱觉得车间那边出的事一定比三只手要严重得多得多,所以决定暂时放弃追捕三只手。

这老围墙看起来不怎么着,其实挺高的,至少有5米。为了攀爬更快,她脱了鞋子,用嘴咬了鞋带,打了赤脚往上蹬,没两下就攀到墙顶了,因为一直没有疏于训练,所以苟洱身手还是很不错,翻墙攀爬的能力一点都不比警校那时差。

到了顶后,她的手不断乱摸,想找到一个着力点,但怎么都没找到,反被镶在砖头里的碎玻璃片给刮出了血,她顾不得许多,用了用力,紧紧地贴住砖皮,腿狠命一蹬,跃上了墙,然后顺着楼梯两步就跳了下来。

等她赶到开会车间的时候,车间早已是一片混乱了,像二战大片里的战场,分不清哪些是敌人,哪些是自己人,群众也好,战士也好,到处乱蹿,整个战场貌似没有指挥官指挥而事实上又被幕后的导演严密控制着。

这个画面苟洱一开始以为是恐怖分子丢的土炸弹,因为昨天才看到局里传递下来的要做好防恐防爆的文件,说着就爆炸了?也太巧了吧?苟洱简直不信。如果真是恐怖袭击,那么,这里一定是死伤一大片的。当苟洱看到听证会上还活着的群众抱头乱蹿时,苟洱推翻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这些看似独立的车间,实际上是互相相通的,每个车间正中间和下一个车间敞开的门连连在一起,这样方便工序对接。因此,几个车间里的人从这里进来,那里出去,那里出去,这里进来;乱蹿的,踮起脚尖看的,袖手旁观的;喊人的,救命的,发抖的,人像刚丢到热锅里,又失心疯的蚂蚁,乱弹乱爬,想逃,想跑,想观望,却蚂蚁一样毫无方向。

苟洱冷静地看了几眼四周,出事的车间并不是切割车间,而是乙炔车间,乙炔车间一堵墙被炸了一个大洞,上面的砖土还在往下掉,因为威力太大,切割车间的墙也被炸掉了一个洞,她从洞外望去,是一条运货的双铁轨,直接通向厂门口,外面是铁栅栏,通大马路,直奔国道的。

苟洱朝人最多的墙角挤去,地上留下了明显的血肉模糊过的痕迹,一个四分五裂的身子蜷缩在墙根,墙上也被飞溅了一片殷红的血,正在慢慢氧化变黑,而围观的人都不敢伸手去捣弄身体,伤者只剩一条腿了,下肢不见了,脑袋也只剩连着颈椎的一小截,仅剩下的那条腿,脚上的鞋子都不见了,一条劳动布裤子紧紧裹粘着大腿。

苟洱想,此时,玩拼图厉害的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把地上这个伤者给拼成一个完整的人了。

她钻了进去,把那伤者翻了过来,他胸腔里的东西像煮熟的猪肠子哗啦啦一下子从盆里倒出来一样,只剩一个干净的肋骨架子,在场的人大叫起来,苟洱也是第一次见这大场面的血腥,她忍住气息,把那人的脑袋拨了过来,还有一个嘴巴留下巴以上,鼻子以上的部位不见了。

她回过头喊:“打120呀!——”

有人回道:“早打了!”

有些人在旁边嘀咕:“还有用吗?”“警察有个卵用!只晓得乱喊。”“刚刚你们到哪里去了啰?”

不少人应和着说道:“他是。”

苟洱放下残缺的尸体,拔开刚刚带着怨气但不明厘头的人群,去寻找被炸掉的其他器官,她在死者右前方45度角的地方找到了右腿,在正前方20多米的车床下找到了剩下的脑袋,还有一只手,变成了四段,分别在围观的人的脚下。她还准备去找死者的鞋子的时候,有人在车间另一头大喊:“公安,公安,这里还有个人活起哩!”

她又转到那边,只见炸伤的年青人被喊的那个人抱在手臂里,一条腿没了,另一条腿在抱着的人手里摇晃着,血从那条断腿上断断续续地流着。

苟洱用胸腔里积蓄的声音吼道:“大家还找一找,看看有没有被炸伤的还活着的?赶紧找到,马上送医院!!要快——”

人群在苟洱的指挥下又找到了两位被炸昏的人。失去理智的粥锅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人们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这时,三辆救护车疯狂地朝车间开了过来,检察院的两位同志也跟了进来,随后,苟洱的领导、派出所的领导也陆续赶到,总之,能来的都来了。

重伤的三名被分别送到武警医院、709医院和第三人民医院抢救。人群也都往最近的709医院走,看热闹是人们除了繁殖后代以外最热衷的事。

苟洱留下来处理这个被炸得血肉横飞的死者:三毛三。

三毛三的家属哭得死去活来,她才四十七八就有了高血压,风湿性心脏病,还不到四十就连厂里的临时工也做不下去,不但是因为身体不好更因为超生被厂里清退了,三毛三也被罚后穷得只剩一条内裤了,厂里不是看他一个人养着六口人,早开除他了。他家属后来找劳动局办下岗证,劳动局要她去厂里开个人事证明,临时工哪里开得了?她就想开个鸭肉粉馆,靠自己双手吃饭,可粉店的转让费要一万块钱,她又找到劳动局,想申请半边户的经商补贴,劳动局的连材料都没收就把她给轰了出来。又过了几年,身体索性更不好了,就回老家的山里喂鸡喂猪,一年下来,勉强能到城里卖上六七头猪,可自己的药费都不够。

这次,她正好到城里来卖猪,顺便看病,听说厂里开刘驼子的听证会,她就凑热闹来了,本来她想借这个机会说几句的,他们家以前也和刘驼子打隔壁,在坟地那边种了两块地,红薯呀南瓜什么的,供自己家平时的小菜,哪知,她种的红薯从来没挖到过,还没长大,就被刘驼子家的给挖着吃了。她也找过刘驼子理论过,刘驼子的大娃当着她的面把她的红薯地给翻了,还把南瓜藤给扯了,气得她直骂娘,等三毛三回来了,她就撺掇三毛三找刘驼子算账,可刘驼子早拿菜刀在门口等着了。她气得心脏病又发作,只好回老家去猫着。

这下好了,现在三毛三死了,家的顶梁柱没了,真是胡豆(蚕豆)背时遇稀饭!苟洱四处找秦艾艾,哪里有她半点影子呢?她明白了,秦艾艾压根儿就没来!

还没等苟洱把三毛三身体上的器官和飞片拼完,她就看到市里新闻热播关于这次爆炸事件的报道了。动作真快呀!


勘察持续到夜里十一点多。苟洱当初就觉得奇怪了,没有一枪一炮,就把车间炸像个煮稀饭爆炸了的高压锅。搞爆炸的人为什么不到人最多的切割车间去?搞爆炸的人为什么不上午搞偏偏散会了搞,万一失败怎么办?岂不是失去最佳的作案时间了?还有,那三只手余谈,他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看到我不跑而是吹口哨?他在和什么人通风报信?他杀了他奶奶,到听证会来搅和什么?通缉令已经全国发了,他为什么不跑了,反而还要露脸?另外,是什么人要炸这个听证会?陈军军的人?西藏人拉巴?就是因为要重判所以才听证,江边上卖水,多此一举的事没有必要呀!

易副局长连夜组织各路人马,在军用机械厂车间召开现场会议。

秦艾艾的终于出现了。

她出现在切割车间的时候,还没有褪掉她身上的行头。她还是那么骚,浓妆粉墨,一身“中国的国际一线巨星”的派头:猩红色带亮片且低胸的晚礼便服、紧身裙型把她雕塑般的臀部包得滴水不漏,不管是真奶还是假奶,让人有一种想把手机往她那乳沟里放的冲动。有了裹粽子般的裙子,少了性感丝袜那怎么行?就像粽子没有了粽绳捆住,那是不成一体的,因此,她那两条被黑丝袜裹着的细长大腿也是诱感十足,公众看在她这两样得体的性感上姑且原谅了她之前的缺席。可是,她那让人感到方枘圆凿的酒气和猩红的口红,让在场的某些人不爽,有酒一起喝嘛!因此,她一开口说话,苟洱就觉得她嘴里还咬着半块新鲜热猪做的猪血丸子。

即便不想看,也得看。

公安这工作,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不想看,不想听,就别选择这行当。苟洱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越来越多的晒事,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活在北冰洋甚至是北极圈了,她的同学、所谓的朋友、同事,都和她越来越远。除了钱巍,让她见识了牛扒,她所知道的吃文化只有中餐和西餐,西餐就只有牛扒和苏打水,其他再也没有了。而她的朋友圈,今天是发小晒丈夫的脸,明天晒孩子在国外读书的成绩,后天晒自己的屁股,换着法子晒,能晒的都晒,不能晒的也晒。她眼中的文明和传统已经面目全非了,“文明”和“传统”在西方文化文明面前不但没了底气,还像一盏用口水糊上去的霓虹灯。心里暗暗骂过以后,她又安慰自己:已经算不错的了,大部分的人都能安居乐业,我们自己这块土地还是挺太平的,这不正是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玩命的最终目的吗?

易副局长在会上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什么东西导致的爆炸?二是怎么解决善后?

看不出秦艾艾很紧张,苟洱觉得很惊讶,地下血站的事还没正式了结呢!还有她主张办的液化气分装车间的那些下三滥的事,虽然保证了一些困难户的生活费,但说起来都丢人。苟洱很不愿看她,但苟洱偏偏又像着了魔一样,眼睛时不时地瞟向秦艾艾那张像含了猪血丸子般血腥的嘴。

秦艾艾解释道:“发生爆炸的是乙炔车间,有四个工人在干活,厂里已经停产了,工人没有工资,所以也不会到厂里来做事的。”

“那他们怎么从乙炔车间炸到切割车间的呢?”易副局长质问。

“三毛三在外面接了私活,喊了他徒弟和几个以前他的搭档,我确实不知道。知道一定不允许这样做。”

“他们不做事怎么吃饭?”

“就是做,也要给厂里交管理费,车间里的东西都是国家的,不是我自己的,我无权让他们这样做,但他们要偷偷地做,我也没办法。”

“这么大的事,你作为厂负责人会不知道?他们拉进来的罐子怎么运出去?如果管理者不知道,门卫会放行?”

秦艾艾支吾了半天,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想,应该是门卫收了好处吧。”

易副局长在艰难的沉默中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焦虑:“爆炸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向百姓交代?”

秦艾艾坐不住了,她求救般的眼神在与会人身上来回扫,厂里有资格来开会的人就她和原工会主席廖清,廖清知道秦艾艾从来没有进过车间摸过半寸铁,至于回火防止器是什么那她就更不知道了,他本不想解围的,自己已经像一头用废的老牛一样被踢到田外了,凭什么再管厂里的闲事?秦艾艾口口声声说厂子是国家的,但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她说了算,换个讲法,就是她秦艾艾一个人的,她想让厂子姓红就姓红,姓白就姓白,一般的人敢在她面前说半个不字?秦艾艾多好的一个人呀!在职工大会上,她的发言让工人们跃跃欲试:“大家畅所欲言呀!说错了也没关系,什么对什么错?给我们提意见,提建议,那是救我们的厂,我们感谢还来不及,怕就怕在不提意见,不提意见的人就是不爱我们厂,要抛弃我们厂,这是很可怕的。大家说说买断的看法吧!”

结果有人上当了。边路四十大几了,还那么天真浪漫,像个无忧少年,他把跟老婆说的枕边话都说出来了。

秦艾艾见他直肠子,忙喊:“边路大哥,你憋急了要去厕所的话赶紧去,要不会憋坏的,解了再来,解了再来!”

路哥不理她,继续说,秦艾艾赶紧搂着一堆本子材料跑厕所去了。

没多久,真到要卖厂的时候。边路大哥喊了他一帮铁杆工友,在厂车间门口的国道上拉白联,动静不小,市里的头头,公安蒋局长都来了,不来,国道就会堵一天,那样,网上的新闻会放过这种爆炸性题材?

第二天,秦艾艾就把她这个有魏征气魄的边路大哥安排到液化气车间去守门,边路英雄气短,受不了侮辱,索性班都不上了。秦艾艾逮着个正着,到劳动局告了他一状,说他违反劳动合同,劳动局的官下来转了一圈,在“飞鹅馆”吃得个鹅醉饭饱、满嘴流油后边路就收到了一张1200块钱的处罚金,至今罚金还欠着,但社保也停了,边路只是祈求厂门口的土地菩萨保佑,否则生个病就直接拉火葬场了。

廖清在军用机械厂里呆了25年了。厂子成立初期,他就进来了,廖清是下放回城后第三批进厂职工。当年,这个厂多红火呀,大批的军工产品源源不断地从车间里运出去,厂里的产品连续10年被评部级免检,自己别提多荣耀呀!如今,落难的凤凰不如圈养的鸡,伤心归伤心,可落井下石他做不出,让厂里出丑他办不到,阶不阶级的他搞不清,他觉悟也没到得了那一块,他就知道不能让外人看着自己亲娘出丑,就这么简单。

廖清说:“我本来还兼管厂里的安全生产,但因为厂卖了,我也就没说话的份了。我看了一下出事的乙炔车间,是一个大型的容器爆炸了。上午听证会我还去全厂看过,习惯了,都没有什么问题,中午我还呆了一下乙炔车间,没有活。可能是下午听证会的时候,三毛三把活拉了进来。”

“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炸的呢?”易副局追问。

苟洱忍不住插话:“听709医院的那个被炸断了腿的青工小杨师傅说,‘师傅三毛三接了个急活,说是夜里十点前赶完,师傅就把我们三个徒弟喊来了,说每人两百块。我觉得这活简单,只是焊接一下就可以了,两百块很划算。’但他说,‘那边在开听证会,不好搞,搞了私活,秦总要看见了会剥了皮的,三毛三却说,不要紧的,秦总这两天都在外面,马司机说今天都不得来厂,她看到公安的人都烦,躲还躲不及。我们就猛着胆子搞了。’根据他的说法,队里的人找到了喊他们接活的店子,但店子的门是关的,通过其隔壁店的走访,说老板今天没来,铺子是锁的,打了老板的电话,老板说在乡下,他的叔叔去世了,连夜赶去的。队里的人赶去乡下调查,吊唁的人都证实老板在灵堂里打牌,没有出去。那么,喊他们做这个私活的人肯定是另有其人了。”

易副局在说:“你们只要把爆炸的原因分析出来,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廖清又看了秦艾艾,秦面无表情地坐着,他继续说:“应该是三毛三图快,把容器拉到乙炔车间切割,从操作规程来看,他的操作都是按流程来的,切割完了就是焊接,焊接前应该要做压力测试,还有测漏测试,但因为车间里人多,他滕不开,就简办了。应该是没做测试就直接焊接了,也没把容器拉到焊接车间去做。”

苟洱:“廖主席的分析很正确。这个爆炸的容器罐子有十五米长,在车间里摆放的位置应该是占了1/10以上的,那么长的东西,从厂外运来,门卫会不知道?没有登记?我们询问过门卫,今天根本没大车进来。那么,这罐子怎么进来的?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三毛三会在开听证大会时冒险加班?”

安全局的人发言:“今天幸好不是乙炔罐爆炸,而是容器罐爆炸,容器罐里残留的东西我们今天已取样检测了,结果马上会出来。我个人猜测是容器罐里沉淀了液化气渣,引爆的原因不是乙炔,乙炔的引爆半径是12米-14米,重伤的半径是40米左右。军用机械厂炸毁的墙洞目测体积大概6个立方,但爆程距离加面积大约是10个立方,理论值是40个立方米的空间。”

“是了,我想,今天有人想制造的引爆面积肯定不只是两堵墙和三四个人。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听证会最集中的那200个立方米的空间,可惜引爆的威力还不够,没达到他们的目的。”易副局长估摸。

这时,有人送检测报告来了,安全局的人说:“证实了我的猜测,确实是沉淀残余的液化气没有经过清洗,根据钢板对接缝隙的水压力测试,压力容器中的压力超标,遇热后直接膨胀引爆,因为这是14mm厚的16Mn钢板对接材料,焊接横截面超过了120平方毫米,对接头横向收缩值为2毫米,理论收缩值是1.6。截面要过大,有缝焊接爆炸的可能就越大。”

廖清点点头说:“我在三毛三蹲焊的地方捡到烧剩的焊条,都不是E4303焊条。A3钢和紫铜的焊条最好用E4303焊条,要不然,应力集中的话,罐子里面和外面的压力就会严重不相等,如果不用孔缝E4303焊条,焊接外截面达到120平方毫米以上,内压就要迅速调整,一直到和外压平衡,所以这个过程中就会突然爆炸,内压估计是外压的10倍以上,内压越大,爆炸的威力就越大。”

易副局长听完他们的分析后,自言自语道:“这么专业的引爆知识,如果没有内贼,怎么可能成功施爆?”

苟洱看着易副局长,又忍不住想到三只手来,但三只手只有初中一年级的文化水平,幕后策划显然不可能,再者他没有直接动机,但他出现在围墙外一定是帮凶。那么,这个人幕后策划的人又是谁呢?苟洱把眼睛转向秦艾艾,她正嘟着那血红的嘴在作痛心疾首却又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检讨报告,继而,她又作了一通无关痛痒的善后处理承诺,苟洱几乎找不出一个有用的数字来解决受难家属的遗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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