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故乡,叫连城。连城的中间流淌着一条浑浊不堪的河流,一座横跨在上边的桥连着连城北园和南园,这座桥也就跟着连城的名字,叫做了连城桥。连城很大,不像是一个属于乡间的小村庄,就像是它的名字,它是座城。南园和北园都被一条柏油马路分开,一条通往省会的省级公路,一条是去往县城的大路,两边就是属于最小的聚集地单位了,南园是被相隔而开的西关和东关,北园是相对而立的北街和南街。我住在在连城北园北街,连城的初中在南园西关的尽头,正对马路。在我上初中的那段时间,早上起来地早早地走二十多分钟的路去西关上课,记忆中路上有棵枯死的树,伴着夜色始终挣扎着指着天空,路口一直是一盏昏黄的街灯,孤冷冷地就在那站着,刚开始的那条路,只有我一个人,我只能一直低着头快步走着。直到走到桥上,人才渐渐地多了起来,偶尔碰着几个相识的,还能一起说说话到学校。
因为年轻气盛是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应该有的本质,而在连城拳头也成了年轻气盛的替代品,而在这座桥上,打架斗殴也成了常事,于是连城桥也就成了一个满是是非的地方,下边流着的河是浑浊的,桥上边也随着河浑浊起来。
我除非是下雨,河水上涨,我是不会走那座桥的。在北园往下,还有条过河的小桥,说是小桥,只不过是为了方便,随意搭起的一座独木而已,不过还算稳固,至少在我初中的那几年,它一直承载着我。
(2)
2007年.我正是初二,那次是隔壁三班的一个同学,叫陈阳,他要我帮他找一本地理的什么册子,我没敢不答应,因为我实在没办法,那家伙跟着一个南园好像是西关的特别凶狠的一个家伙一起混,我不答应就是要讨打,可是那时候那每个人就只有一本地理。我完全想不出任何办法。
“可是就只有一本,今年刚发的新书,我去哪帮你找?”我语气羸弱,气势低微。借用人家言情还是啥小说里的一句话,我那时候低微到尘埃里。
人家随便一口气,我就会被吹得天昏地暗,就是这种感觉,并不是夸张。
“你不是拿着你们班的钥匙吗?你早上起来早点你去给我偷一本,你学习挺好的又那么乖,绝对没人会怀疑你的”我实在想不明白陈阳为什么能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反正也是一顿打,叫我偷东西我是老觉得对不起人,我也不敢去偷,我嘴里边喃喃地答应下了,心里边却是想着这家伙会怎么搞我。
果不其然在第三天中午快要上课了,我正往教室里边走,我突然觉得背后一疼,反应都没反应过来,我就直接趴在地上,起来了却是满身的土,我猜我那时的眼神一定是惊恐万分的,我灰尘土脸地起身,看见正是陈阳在我身后,原谅我实在是没法子描写出来我那时的心情,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对这东西也意外地看的开,我体谅不出来我当时应该是什么心情,只是按照情况来说。班里边一个曾经在考试时我给过答案的人上前来,其他的人只是满目笑意地趴在窗户上,在走廊里边,在教室门口,趴着看的,吕岩和苏栀还没来学校,这个班仅仅和我关系要好的两个人没有到场,此时的世界就是这么荒凉和无奈,那个同学上来,说吕峰晴你咋了,需不需要帮忙,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更何况这家伙虽然在班里边感觉横得很但是谁知道他西关街的那家伙相比是怎样呢!我并没有拖人下水的心思,就只是强装着笑了声说没事。
当时我意外地没感觉了,没那种恐惧和惊扰了,我对陈阳说,有啥事在上边说吧,我抬头指了指楼梯的拐角,陈阳的个子小小的,可是在我的眼前我却是那么弱不禁风,我比他看上去要壮实一点,可是那家伙就那么抓着我的衣领,拉着我上了楼梯拐角。
“你竟然会嘴硬”他扇了我一巴掌
我知道那是欺负人的一套说辞,毕竟在楼道下边五六七十号人面前,先得给这些人一个打我的理由罢了。那么多人看着,按照小说里的的故事情节应该是废柴崛起,起来打翻他吧,当然这只是我的意淫。我喃喃回答“没有,我只是没办法”他又给了我一巴掌。
他可能是感觉这么多人在看着也太失分度而且有点太没意思,他回身走了,回身的时候还来了一句“你以后小心点,别那么嘴硬”
之后当然是同班同学鄙夷的目光和虚情假意的问候,我也只是笑笑不说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笑的出来,但是我就是微笑,只是我那时候唯一能给众人一副男孩子形象的东西了。
吕岩或许知道这事情会帮我摆平,可是我却提不起来这个想法,我想的是一次两次可以,总不能每次都是吕岩替我出头,然后灰头土脸两个人吧,吕岩虽然很横,但是我清楚他也并不是喜欢惹事的人。
回家我也没办法给家里人说,毕竟,怎么说呢,也是没用。
(3)
因为我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太要好,母亲又一个女人家。在02年的时候,我父亲下岗了,那时候正是非典时期,我还是小学三年级,记得我们正在升国旗,父亲下岗的消息就传来了。我的父亲是干部,但是在02年那个正在转型的年代,这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一件事。不过那时候父亲也真的努力,找了移动公司的工作,不过或许是在原来的单位养尊处优习惯了,父亲干了有一年多就辞退了,在我的映像中那时候父亲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男人,强悍而且潇洒。他说听人指挥实在是太难受了,还不如找点苦力活,于是他又去新疆的工地上去了。又是一年,我们原来有好的家境开始紧张不堪,父亲的腰出毛病了,他三十有我,而今开始老了。
真的老了,原来在移动公司一起干的几个都成了经理成了白领,而父亲成了无业游民,他开始喜欢喝酒,喝的昏天地暗,他不开始关心家里,始终觉得我是个累赘。我当初让他应以为傲的光环他也不闻不问,他所关心的东西仅仅限于酒肉和狐朋狗友。
关系破裂是在2007年,正好是我在学校里备受欺负的时候,我的父亲要去镇上,他和一帮狐朋狗友在路边聊天。那时候有一部小说特别火,我那时候正好放假,就喜欢跑去我四叔家和我四叔的儿子一起看,是手机上边的电子书,正好在路上看见我父亲和他的几个哥们。我就随便问了两句,然后急急匆匆地去我四叔家了,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父亲来我四叔家,给我说:“我以为你在干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是在这看电子书啊”然后再没多话就直接转身走了。
我六点多才回家,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因为那电子书对我这个没有免疫力的初二学生是在是吸引力太大了,以至于我当时并没有看见父亲来找我是的时候脸色到底有多差。回到家我还没坐稳,父亲直接一脚把我从门里边踢出去了,随后一顿打,扯着我的头发往死里打,我只能这样形容,皮鞋踢在身上要多痛有多痛。然后叫我跪着,跪在院子里边,天气不好,下着小雪,我或许是被打的糊涂了,我痴痴地想着或许是老天爷怜悯我,让我赶紧起来吧,因为我父亲进屋子的时候说了句“院子里的水没结冰之前不准起来”。母亲和妹妹被骂的不敢说什么,我母亲过来拉我也被父亲一把抛开,她问是为什么,我父亲只是质问我:“你今天中午很牛啊,把我不当人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我一点面子,他们说‘儿子都感觉能当老子了啊。’“事后想起来,那天中午的对话是这样的。
“爸你去干啥?”
“我去镇上买点东西”
“哦,那行,早去早回”
(4)
那天晚上我记得我一直从六点跪到八点,起身的时候膝盖已经没了知觉,站不起来。
我在那个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抱怨,在我的思想里我一直认为的是或许真是失业,然后一下子落差太大,他才变成这样。但是我想错了,我印象里的那几年,父亲就一直在喝酒,永远都是不省人事,我每次都需要在路上伴着好多异样的眼光,嘲笑、欺辱、反正是在低三下四的眼光中把他从路上给扶回来。之后的爆发,就在这次事件之后,过年的时候大年三十晚上。
说是必然的还是偶然的呢,我从那次之后一直心里边好像开始有一个疙瘩,我老是突然地就觉得不太安稳,心里边慌地出奇,老是觉得要发生点什么,甚至觉着自己可能会死。
就在刚过完年从07年到了08年的那一个新月,正月十五的晚上,本来准备明天开学的我早早睡下了。可是父亲喝酒喝到十二点多,回来之后醉醺醺吵着要吃肉,我把母亲和妹妹安顿在隔壁房间,我过去给他拿出案板切买来的腊肉,我心里怀着一肚子邪火,又因为从那天之后的心慌,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我的肉切的不成比例,但是怎么说也能吃的。但是父亲不乐意了,他认为我看不起他,他骂了一句,我顶了一句,具体是什么也忘了,反正是弱弱地顶了一句,父亲就从床上下来把我一顿毒打,我不敢还手,母亲听见动静过来拉我父亲被赶了出去,那时候想着死就死吧,也不想活了。最后我还是被赶出去,在新年的伊始,在冬天的末尾,在元宵佳节,在没有月亮只有各家各户院子灯火的日子,在普天同庆的时光里,我在院子里跪着。
母亲在父亲睡着之后拉我进了隔壁房间,叫我早点睡,别多想,明天一早他就什么都忘了。母亲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一直在惊惧中失眠了一晚上,怕我父亲真的会出来杀了我,一直到早上困倦地不行了,才睡下。
天亮的时候,父亲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外人夸赞我的时候加了一句:“我没那样的儿子”。
我是吕峰晴,我想不起童年,想不起青春,我还记不起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