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衣的俊美少年面朝铜镜,跪坐在地,有一女子在他背后为他细细梳着头。女子身着一身麻布衣裳,脸上未施粉黛,头发随意挽着,不见珠钗。
“阿姊,我很紧张。“少年看着镜中的自己,语调平常地说道。
“无妨,这毕竟是汝第一次面见王上。“少女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不过,王大概更想要一个宠辱不惊的臣子。”
“喏。“少年微闭眼睑,神态悠然,坐得却是笔直,约莫一炷香后,缓缓睁开眼,看着镜中那个认真的女子,“不过阿姊,汝为何要我以一身白衣出席宫宴?”
“因为汝最喜欢白色。”女子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眼皮都没抬一下。
“可是王上不一定喜欢啊?“
“做汝自己就好,为何要在意别人喜不喜欢。”女子抬起头,看着镜中有殊容的少年,虽然五官张开,但从也能料想到他未来的风华,只是他的性格,终归太多虑。
“阿姊,郢都真繁华,我们以后大概就要在这安家了吧?”
“若汝愿意,即可。“
“阿姊,你说我能得到王上的青睐么?”
“若汝愿意,即可。”
“阿姊,若我入朝为官,在这儿立府,你会从归乡搬来郢都吗?”
“若汝愿意,即可。”
“阿姊,你能不能换句话回答我的问题呀?”
“若汝愿意,即可。”
“阿姊,”
“平儿,汝话太多了,这样,不好。“女子为少年梳发的力道又轻了一点儿,视线从手中的乌发转向镜中的少年,”汝知道的,汝是阿姊的天,也是阿姑的天,还将是屈氏一族人的天,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是你自己。阿姊希望见着一个自信的弟弟,一个果敢的君子。“
女子的手停了下来,端详着少年束好的发,将玉梳放在铜镜前,在少年欲起身之际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轻移莲步,向后一退,托腮,道:“重来。“便又散了发,重新梳理起来。
阳光穿过窗缝,在地上形成的白亮越来越大。
少年坐得挺直,比女子更潋滟的眼儿微闭,许是梳头的时候太长,也许是昨儿挑灯夜战太累,竟睡了过去。
女子轻拍了下少年的肩,少年便渐渐缓过养神的劲儿,睁开了有点儿雾气的双眼,看着镜中的二人。女子身量娇小,比跪坐的他高不了多少,他的发儿梳得蓬,但并不松垮,有那么几缕头发状若随意地离了束带,垂了下来,端的是一个风度翩翩,气质卓逸。“阿姊,这样可行了吧?” 少年的嘴角一弯,笑里带着微微的调侃。
“尚可。”女子泛白的双唇微澜。
少年对着女子粲然一笑,低头理了会自己的衣襟,站了起来。女子亦低下身子,轻轻抚平少年衣裳上的每一道久坐的印痕。
少年走到窗边,将小窗推开大半,看着这繁盛郢都的集市:
人来人往,小贩叫卖。一个穿着朴素整齐的男子从一个卖玉和石的摊子上顺走了一颗看起来很精致的玉,老板却并未发觉,继续招徕着客人。男子不缓不慢地走过了一段路后,脚步开始快了起来,路过几个沿街乞讨的乞丐时,从袖子里抛出了几枚铜币,撒在乞丐儿的面前。倒引起乞丐之间一阵小小的骚动,男子继续前行,渐渐消失在少年的视线中。
“阿姊,匄郎从军,征战沙场,抵御外侮,保的是国泰,可是民安呢?百姓嗟苦,民心难安,民风难正。平自知无法以一己之力拯救众生,但若能让他看见我看见的,听到我听到的,思考我思考的,去做我想做的,不就能使百姓裕而后安吗?”
“换回去吧。仔细放着,明日宫宴,好生表现。“
“喏。“少年弯下腰,拿过铜镜前的白色麻布衣裳,进了隔壁的旅舍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