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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三进舜王坪除恶

将近戌时一刻,李奇他们把十八具黑衣人的尸体集中起来,又到许家小姐坟前找到另外六具黑衣人尸体。果然没有邱烔甫,但李奇能确定适才交手时那人打出一阵热风。几人一分析,认为邱烔甫是趁着五个黑衣人拼命打暗器时逃跑的。没找到邱烔甫却意外地发现许家人有十几个没死,其中包括重伤的许夫人。李奇照旧封住他们伤口周边的穴位,并给严重的输送真气护住心脉。

胡元找到许万善尸体后激动的放声痛哭,断断续续讲了事情发生经过:下午出殡时本来很顺利,下葬结束后许万善夫妇逐渐止住悲伤,还打算过几天带着老人回乡下祖居住段时日;忽然出现了二十多个黑衣黑衫黑巾蒙面的男人,说什么要打开棺椁验看许小姐的尸身,许家人自然不肯,不料那些人抽出武器就杀人,对完全没有抵抗力的普通百姓招招致命,百十人的送葬队伍眨眼间倒下小半数;胡元、李广平、丁正见事情不对赶忙出手制止,想不到这些人都是高手,三个人冲上前一对一都占不了便宜,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继续惨杀无辜却救不了;于是让李广平突围到别院求救,可是对方听说他们有人想求援,直接把三人围住,三人拼命厮杀才冲出去一个,也是多处受伤。

这天晚上十一个人商量很久,决定留胡元、李广平、丁正在许家别院养伤,其他人第二天赶赴解州麻姑山舜王坪。如果邱烔甫心不虚也没有受伤,那才能证明不是主凶。若不然,就算众人不顾江湖规矩也要合力将他制住交官府定罪。临出发时丁正改变主意,非要参与缉捕邱烔甫的行动。并且以赏金猎人的身份到府衙备案,说这叫做依法缉凶,万一对方要死不认账或者反咬一口也好有个退路。比竟益津关守将范廷召是他的亲表弟,地方上肯定会多少给些面子。

凤翔府府尹听说要谈采花盗就伤脑筋,再一听嫌犯是解州邱烔甫就更加犹豫了。跟师爷小声嘀咕以后说案子牵涉到跨府缉捕,行文往来旷废时日,让他们到太原府备案比较直接,说完就送客。高通气得当时就想发飙,被彭虎拦住。丁正跑到府尹的近前恳求,主要怕到太原府再折回解州耽误抓邱烔甫的最佳时机,可是府尹就是不肯签捕票。

恰在这个时,一名衙役跑进来禀报,说麟游县公差求见。几分钟后,一个年轻捕快进大堂施礼,然后说昨夜麟游县南街发生奸杀案,遇害的姑娘十三岁,也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这下府尹慌了,如果采花盗继续在他的凤翔府境内犯案,他这府尹也就差不多做到头了,师爷在旁边紧张的抓耳挠腮。穆晓晓也想起在邱家后宅见的怪鸟和纸条,纸条内容正符合这起案子,就低声告诉李奇。李奇又让丁正去告诉了府尹。府尹犹豫几分钟,当场签下捕票盖了印交给丁正,另外写公文发往刑部。

一行十二个人星夜兼程,到达麻姑山下那间酒肆时已经是第三天后半夜。就决定在酒肆后面的客房休息一个多时辰,吃些饭菜,天蒙蒙亮才往舜王坪赶。到半山腰时留下熊天龙带的两个随从看住马匹,其他人通过铁索上去,急匆匆奔向邱家庄园。

辰时的庄园很平静,管家把众人迎进前厅奉茶,接着请夫人出来说话。夫人温和地说她家老爷离家已经整整五天,具体办什么事情、什么时间回来都没有交代。完了又招呼备饭,客气的表示,如果大家愿意可以住在客房等他回来。这些人自然不会明知对方男主人不在还住下,连来意都没有提,客气几句就下山。回到那家酒肆,边吃饭边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正在二楼吃饭,有急促的脚步声来到他们坐的雅间门口。挑起帘栊进来两个红衣红袍的女子,进门就激动地喊:“晓晓姐,磨破鞋底子总算是找到姐姐啦!”

穆晓晓赶忙站起来走过去,吃惊地说:“小燕,你等何以至此?莫非老爷有事?”

“晓晓姐。是小姐派我等寻晓晓姐,已然寻觅多日,可想煞了我等!晓晓姐知否小姐已出阁月旬,下嫁于京城天波杨府。”小燕激动地拉住穆晓晓的衣袖。

“晓晓姐,这些时日我等对晓晓姐甚是牵挂!小翠、小莺亦惦念晓晓姐!”另一个女子也两步抱住穆晓晓的胳膊,亲热的不得了。

“小燕,小环,我对众姐妹亦甚为念。”穆晓晓的心情刹那间变得愉悦,说话语气透着久别重逢的欢快,“二人沿路奔波定然披风荫露。且坐下用些吃食!无须拘束,在座皆是李大侠之友!”

“晓晓姐所言甚是!”“小燕见过李大侠!”“小环见过李大侠!见过各位大侠!”两人走到桌子跟前又抱拳向李奇他们打招呼。

李奇站起来拱拱手,微笑着招呼她们坐下。其他人也都笑着欠欠身。年龄最轻的丁正客气地叫她们姐姐,先自我介绍又逐一介绍在坐的各位,然后坐下继续吃饭。

饭吃完,三个女的也聊个差不多。原来穆桂英出嫁前就派家丁探子到处寻找穆晓晓,希望她陪着进京,到典礼前天都没有具体消息。大婚后,穆桂英开始适应婚后生活,也试着遵照天波杨府的规矩要求自身。对奶奶折赛花和婆婆金花郡主柴熙春都早晚问安,而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呆在房间看兵书演习阵法。几天下来就被沉闷的氛围憋的难受了,又暗中派人寻找穆晓晓和李奇的下落。找了将近一个月才想起城西万胜门外戴富经营的客栈,过去一打听果然有二人的消息。正好熊天龙几个人在河东路、秦凤路抓采花盗,到凤翔府又飞鸽传书回去。穆桂英立刻派小环、小燕沿着凤翔府的方向找,她们每经过一间客栈酒肆都要打听。刚才就是在楼下问店小二,说穿道袍背酒葫芦的青年道士和穿裙子戴面纱的女子在二楼雅间,才得以见面。

穆晓晓认为穆桂英和她一样念旧,也勾起了两人自幼相伴的点滴。当时就决定返回京城陪穆桂英,跟李奇辞行,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弱弱地说她只是个丫鬟,回到小姐身边也理所应当,并希望他回京后可以去看她们。话刚说完,小燕低声说穆桂英交代过,不允许李奇进天波杨府半步。穆晓晓只好改口回京让人送个信,她去张记客栈探望,以感谢知遇之恩。李奇尴尬的只剩下点头和无奈的笑,两人相处这两个多月还没有好好的说过话呢。关于对她的感觉以及她是失忆的羽巍的事还没机会说,此时唯一能说的就是让她每天练他那套调息心法。

三个女人回京城了。连续几天,李奇他们都住在酒肆,每天派路平到舜王坪打探消息,邱烔甫始终没回来。大伙合计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让丁正到太原府查看邱烔甫的户籍记录,看有没有至亲至近的朋友住在附近。高通、陈琦、路平、熊天龙到不远的解州和凤凰城打探消息,李奇、夏普、彭虎打算夜探舜王坪。

邱家庄园因为位于山顶上,夜晚并不是特别黑,却是非常的冷。普通人借着星斗夜光都能看清楚二十米内的大小事物,但若不穿棉衣在室外待着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冻僵。对于夏普、彭虎这样的一流高手来说,百八十米内有个人影或者脚步声,都能分辨清楚具体的方位和距离,却不得不时刻运功御寒。

三更的梆子响过,山头还起了大风,后宅的竹林被风吹的“唦唦”响。东墙根儿的竹林里站着三个人,瘦高个子约有一米九的是彭虎,干瘦的小老头是夏普,靠林边斜背酒葫芦的是李奇。他们正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然而半个时辰过去,除了有只怪鸟闷叫没有任何异常,他们能确定这就是穆晓晓说过的竹林假山。

“唔——咣!”随着一个机械转动和轻微碰撞声过后,假山中间开了一道门。黑漆漆的门口站了个穿着单薄短打衣靠的中年男人,三人一眼认出是邱烔甫。只见他在假山的左侧靠墙位置摸一下,门关上了,他就在假山前的空地练起武来。武功招式起初很慢,能看清每个动作,越练越快,到后来只剩下一团灰影飘来晃去。时而卷着寒风扫在竹叶上立刻结冰掉落,时而热浪席席碰着树枝“吱吱”响,显然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劫气掌。

墙边的三位几乎是在屏住呼吸观看,他们来的目的本就是暗中探视,只要确定邱烔甫在或不在就可以。天亮后再正式拜山抓人。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丁正不在,他们几个既没有公文也跟案子扯不上关系,就算是除暴安良半夜到别人家后宅也不礼貌。可邱烔甫这套掌法练了一个时辰还没完,三人只好耐着性子等。忽然,邱烔甫停住身形冷冷地喝到:“尊驾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彭虎就要抄兵器被李奇按住。只见假山后出来一个人,笑呵呵地说:“看烔甫兄之掌力委实惊人,似乎已然突破第四重了!”

“哦——?原来是袁贤弟啊!愚兄这劫气掌的确开始练第五重,奈何日前被臭道士李奇打成重伤,若不是及时采补①只怕要半途而废。”邱烔甫说话时有一点喘,明显是中气不足又练这么长时间功夫累的。

“烔甫兄所言李奇,可是近年来江湖上突起之一叶行舟逍遥客李奇?”那人在邱烔甫对面不到两米的位置站住。

“正是那厮,不晓得是何来路,内力深不可测。”邱烔甫说着迟疑一下,压低些声音问到,“袁贤弟深夜造访何为?莫非有纰漏?”

“呵呵,烔甫兄明知故问,今日已是月底。再者,烔甫兄何故在凤翔府搞如此之大?许大户满门一百余口几近被灭绝!故公人在各隘口设障严加盘查,小弟迫不得已需隐没些时日。”那人言语中透着不满。

“纯属意外,愚兄此去本欲开棺椁寻一佩玉,未料那伙愚人皆拼命阻之。唉——愚兄此次亦损失惨重,身上几处创险些坏事且不论,多年栽培之二十四快剑手悉数阵亡。袁贤弟,何不在山庄蛰伏数日?待风声止时再与吴荣帮愚兄续之,大成之日愚兄必以厚待。”邱烔甫话中的意思还要继续采补练功。

“烔甫兄之言未免儿戏,传闻许大户与崂山六鬼老二胡元乃莫逆之交,李奇亦或胡元所请。如今许大户案发,那干人会轻易放过贤兄吗?据闻凤翔府已联合周边六府签发海捕,各州县公人必严以待之。更甚者,吴荣日前已然毙于栎阳!小弟若不及早远遁,恐不日便赴其后尘!”那人语气里的沮丧袒露无疑。

“袁贤弟切莫惧于风声鹤唳?他日愚兄劫气掌大成,李奇等人有何惧之?”邱烔甫不以为然的说。

“小弟尚无贤兄之胆魄,宁可带着黄白之物至塞外白师叔处暂避。”那人伸出手掌。

“袁贤弟去意既决,便于此稍待片刻,愚兄去去便来。”邱烔甫说着转身向假山走,走两步忽然一指那人身后,“何人敢偷袭?”

听到这话不仅那位姓袁的扭头看,连竹林里三位也有些诧异,按道理有人靠近他们也该察觉到才对。然而眨眼的功夫,邱烔甫双掌举起来对准那人连环四掌。可怜他没来及吭一声就斜着飞出去两丈多远,“嗵”的一声摔落在地上,绝气身亡。

彭虎这才明白邱烔甫使诈,紧张的情绪一放松忘记了自己是隐藏着,竟长长的出口气。这下被邱烔甫发现了,一口气向三人位置发出九枚短羽箭,同时人也扑了过来。李奇眼看藏不住也只好打一架,能抓住邱烔甫也算为民除害,反正他自己已经承认做过许家案子。子母环分开摇摆先吸住九枚羽箭,随即按绷簧快速反射回去。

邱烔甫刚扑进林子,却看到自己的飞镖原路返回。惊讶之余只能先跳起来躲闪再进身,速度也就慢了。彭虎的三节棍跟着迎了上去,两人拆招换式打到一起。

碍于江湖规矩,夏普和李奇没有出手,但分别站在两侧,预防邱烔甫逃走。十几分钟过去,两人打的旗鼓相当。按说彭虎身子高胳膊长,使用的又是长武器,已经占尽便宜了。可邱烔甫的招式反而显得相当沉稳,边打斗还不时偷眼看周边环境。眼看五十个回合过去两人还是不相上下,夏普着急了,因为邱烔甫没用阴阳劫气掌,但彭虎不主动换人以他的年纪还抹不开俩打一个。

两人打到第六十个回合,邱烔甫忽然纵身跳出圈外,接着回身扬手说:“着——暗器!”彭虎自然地向右闪身,却见邱烔甫又扬手,一枚飞镖射出。原来刚才用的虚招,彭虎发现后嗤之以鼻,挥棍拨向飞镖。然而邱烔甫的手还在空中,双掌错位袭来,前面一招“流星赶月”,后面还有双撞掌。糟糕的是后面那把是李奇的玄铁飞刀,夜空中就一个黑点射出不容易发现。李奇看到再出手阻止也已经来不及,飞刀正中彭虎心口。他赶紧打出母环逼退邱烔甫的双撞掌,跟着纵身过去封住彭虎伤口附近的经脉,随手再接回母环。

夏普也没料到邱烔甫的打法这么卑鄙,“呀”的一声挥双拳迎过去,双拳战双掌。夏普的拳脚功夫显然高明的多,十几招过去邱烔甫只剩下躲避了,发暗器的机会都没有。但好在轻功高出一筹,闪转腾挪恰到好处。两人又是一高一矮一壮一弱打作一团,四只胳膊呼呼挂风。真是小个子的拳法精猛,大个子的身形灵活,短时间内谁想占便宜也不容易。

彭虎的伤口不深,没有伤及内脏,失血也不多。所以经过李奇的内息疏导加炼气愈合,很快就能自行运功。李奇站起身观战,竟然发觉夏普用的不是百步神拳。猜想那拳法或许只适合远距离偷袭,贴身对打根本用不上。接着又开始琢磨邱烔甫,越想越觉得这家伙阴险狡诈外加灭绝人性。不经意间又发现地上那姓袁的脸上已结霜,可想而知阴阳劫气掌威力确实惊人,就不错眼神盯着场上二人,左手三把玄铁飞刀也已经准备好。

五十招刚过,邱烔甫又跳出圈外,冲夏普拱手说:“夏老哥哥拳法果然精妙,小弟认输便是!”

夏普没看明白对方为何认输,按江湖规矩仍然收势还礼。刚把拳头拱起来一半猛然看到邱烔甫已经变拳为掌,一股热气袭过来。他见邱烔甫服软时把心劲和内力松懈了,客气话还没出口脸已经感觉到掌风中的热气息,他暗叫不好再要提内力是来不及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他硬生生往后躺同时叫丹田气使了招铁板桥,险险避开对方的双掌。却见对方从上方掠过后又反转向下拍,速度比之前还要快几分,他马上右掌击地来了个懒驴打滚,向外转的同时也抬腿踢向邱烔甫小腿。却不曾想邱烔甫没往回躲避,而是奋力下击,一击不中又就势向外掀,腿被踢中的刹那扫到他臂膀,根本就是一掌换一脚。

虽然说是交换,夏普受的却是阴阳劫气掌。当时就觉得半身发热提气受阻,翻滚过后顺势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可邱烔甫左腿被踢只是个趔趄,稍微停顿斜着再拍出双掌,看情形非要致夏普于死地。

旁边看的李奇也没想到邱烔甫的招式愈发下三赖,为救人也不招呼凌空打出三掌将他逼退,左手的飞刀扬起指着他。趁邱烔甫犹豫的空当,闪身到夏普身边探掌一试,感觉夏普体的内真气乱窜,连忙从华盖穴灌输真气,助他打通经脉运行小周天。

邱烔甫认为李奇在运功为夏普祛除热气,没有个把时辰难有效果,而那边彭虎也在盘膝调息。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机会。凌空跃起就是一招“力劈华山”直奔李奇的顶梁,却没看到李奇左手的三把飞刀。扑到半空中发现有黑点迎面过来,知道是玄铁飞刀再往后退已经不现实,只好变劈为抓想接住。飞刀力度太强直接穿过他的掌心,凝聚在手上的内劲也瞬间瓦解,他刚要伸左手拔飞刀再刺李奇,猛然发觉眼前还有个黑点,这回再反手抓已经来不及。硬把身子往旁边侧转,飞刀躲过去了,人却险些栽倒。还没等站稳又感觉左边掌风袭来,挥左手接了上去,这才想起阴阳劫气掌功力被扎散了。但为时已晚,整个身子被打出去三丈多远,撞到竹子。他稳住身形后先点右胳膊穴道止血,又拔出飞刀狠狠抛在地上,双臂运满内劲再次扑向李奇。

这场打斗相当精彩,李奇自从百丈崖下出来还没这么小心对过敌。这与邱烔甫全力攻出的阴阳劫气掌脱不了关系,所以每招每式都拿捏着分寸。而邱烔甫的掌力很明显比与前面两人打斗时迅猛的多,原来他之前的偷奸耍滑就是为了保存实力。在两人的周边不是阴风刺骨便是热浪席席,九十回合过去硬是没分出高低来。

鸡叫声频频传来,东方天空渐渐地现出鱼肚白,院子里是临明一阵黑。两人的打斗突破一百二十合,邱烔甫的招式没有了初始的犀利,鼻洼鬓角往下淌着汗,步伐显得沉重,呼吸也已经不匀称了。李奇的身法始终轻盈,举手投足稳中带着刚劲,眼睛盯着邱烔甫的动作,得时刻防备他使诈,还要提防他逃走。一些被惊动赶来的家丁护院都拿着武器站在竹林和假山边上,没有庄主发话不敢贸然行动。

忽然间,邱烔甫连环攻出六掌,把李奇逼退五步。他趁机纵身向后跳过假山,朝后面竹林跑去。李奇早提防着这一手,身形随着飘了过去,几乎与邱烔甫同时进竹林。为了不中陷阱李奇并不踩地面,靠提纵术和双手拨竹子的惯性往前冲,只是偶尔用脚尖轻触竹子。邱烔甫左突右冲始终摆脱不了,急切间又挥掌打,却连李奇衣服边也沾不住,索性又打断几跟毛竹推向李奇,虽伤不了却可以拖慢追的速度。李奇本来并不想用偷袭,只想凭武功打败他。可是越来觉得这家伙的行为卑劣,在扬起左手衣袖震飞竹子的同时顺手捋掉一把竹叶,刚要投射他们已经来到一堵墙跟前,随着掠过去。

墙外是广阔的平地,齐刷刷三四寸左右的草甸,没有半点的杂乱。借着黎明光线放眼看去是一片墨绿,点点露珠挂在细小叶尖上晶莹剔透。草甸的上方有薄雾缭绕,远处有树丛高出草甸,如同一道黑色围墙。这天然的大草甸,伴着微润的薄雾非常美丽。然而此时的李奇没有心情欣赏,因为前面拼命奔跑的邱烔甫冷不防回手打出来飞镖或羽箭,他要尽力追赶还得躲闪暗器,以至于追出去两公里都没机会下狠手。眼看着前面有一排树,担心邱烔甫钻进树林里,只好将竹叶横着射向邱烔甫双腿。

这时邱烔甫刚射过羽箭正在玩命地飞奔,猛然腿肚和脚脖刺痛,整个身子就失衡了,头重脚轻斜着飞了出去。他借着惯性斜着窜起几尺高,可下落时双腿不听使唤,硬是摔在草甸,顺着露湿的草叶滑溜好远。李奇见邱烔甫摔倒还觉得有点胜之不武,略微犹豫纵身跃向邱烔甫前方的树林,还没到树跟前就发现人不见了。低头往下看吓一跳,脚底下是空荡荡的深不可测的悬崖。距离崖边斜刺里长出的红松树有三米多远,他赶忙在空中转身回到草甸上,而邱烔甫惊讶的“啊”声已经坠了下去很远。

李奇在旁边看看,都是悬崖峭壁,没有路可以下去,自然也没路能上来。邱烔甫落下也没有传来碰撞声,可以想象垂直高度大于他的听觉距离,再加上邱烔甫的双腿受伤,所以活的几率小的可以忽略。他顺原路回到邱家庄园里,这时东方天空出现红色的朝霞。夏普和彭虎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邱烔甫夫人的讲过。邱夫人对于丈夫的所作所为全都不知晓,正惊恐的时候李奇从竹林后出来,又告诉众人邱烔甫坠崖了。邱夫人听后哭了一阵子,接着带李奇三人进入假山下的石室里。里面并不复杂,一个木榻、一个小方桌、一个蒲团、一套茶具,纯粹就是个练功房,几本书在榻里侧放着。李奇拿起书翻几下,把几本拳谱、剑谱给邱夫人,唯独把《天罡阴阳劫气掌心法》当众烧成灰烬,其他人也赞成毁掉这邪门武功。

采花盗的事情告一段落,李奇觉得无趣要回京城,熊天龙和两个随从自然跟着走。丁正去凤翔府交案,五鬼和李谦要到许家接胡元、李广平。丁正想跟李奇学武,就把公文交给彭虎代转凤翔府衙门,兴奋地追上熊天龙问东问西。

京城内城西北角的金水河旁,就是众所皆知的天波杨府。门楼修葺的高大气派,中间高挂着太宗皇帝亲笔御书“天波府”。门外左右两边有下马石、上马石,再旁边两排拴马桩。正门口是一大片空地,就相当于现在政府部门门口的禁停区,比禁停区更优越的就是所有人经过必须下马下轿,表示当局对杨家极大的尊重。在天波杨府里面有一栋最高的建筑,全名叫“清水无妄滴水楼”,是太宗皇帝亲自下令修的,充分彰显当时杨家在朝廷的功勋。

这天黄昏时分,穆桂英在无妄楼正东的练兵场练软剑,收势后把剑入鞘。杨传勇笑呵呵地端着杯热茶走过来递给她。她轻轻喝两口茶,抬头看看天空的月亮,很少留意京城的初冬景色。晚风夹带丝丝的微凉拂过发梢,掠起她心底淡淡的忧伤。天波府的人虽然很多规矩也多,态度过于严谨,有热情却不苟言笑,所以总少了牛山的自在。低头再喝第三口茶的时候,远处传来苍凉的啸声。三声长啸过后,穆桂英脸上没有了刚才那种平静悠然。扭头再看旁边的小莺、小翠、小环、小燕,各挎着腰刀亭亭玉立,杨传勇的书童和侍婢也在。唯独穆晓晓没在,她的情绪莫名地浮躁起来。把大半杯茶往杨传勇手里一塞,转身往中院走。洒出去的茶水流在他手上,他就知道她心情有变化,赶忙把茶杯放在旁边石桌上,把手在衣服上揩两下。快步到小翠跟前拿起一件红色的棉披风,小跑几步来到穆桂英身旁为她披在肩上,温和的说:“夜深露重,娘子先回房,为夫去吩咐庖工煮碗燕窝羹。”

“不用,妾忽感倦意,这便回房就寝,请相公仍在书房休憩!”穆桂英头说完,头也不回往中院的东跨院方向走,四个丫鬟紧随其后。留下杨传勇淡淡地摇头,也进入中院侧门。

穆桂英不是莫名其妙的心情变坏,也不是她新添了少奶奶脾气。让她心情瞬间形成落差的是那三声长啸,她知道啸声是谁发出的,她也可以臆测出他的位置就在大门不远的河对面。但她做为杨家少奶不能出去,而且确信那啸声不是来找她,而此时她能做的只有尽量平复这满腔愁绪。

与此同时,一条黑影从天波府高大的院墙掠出去,斜着射向前面的金水河。那人的脚尖点两三下水面,轻轻地落在对岸垂柳旁边。紧俏的夜行衣下玲珑凸致的身形说明黑影是女人,遮面的轻纱旁扬着几缕秀发,散着淡淡余香。几米外草地上站的灰袍人正背手看天空的明月,清风吹着袍子角呼呼地摆动,身后斜背个酒葫芦,还有个轻装的布包袱。

“李大侠此番前来是找晓晓?又或有事需通报小姐?”黑衣人冰凉的声音带着些许怯意。

“找你,当然是找你。”灰袍人是李奇,他从解州回京城就是为找她,“晓晓姑娘,我一直想跟你解释清楚,当初我和桂英都是误会,其实我要找的就是你,可是你们全蒙着面纱,所以,所以——”

“李大侠何时返京?欲往何处?”穆晓晓打断李奇的话,语气显得稍微缓和,却还是隐约带着戒备。

“前天到的,暂住万胜门外张记客栈西跨院。”李奇转回身看着穆晓晓,月光下只能看到她面纱和头巾之间深邃的眼睛,“晓晓姑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晓晓,晓晓能做甚打算?”穆晓晓说着不自觉回头看河对面的天波杨府,语气里透着淡淡地无奈和彷徨,“晓晓自幼乃穆家丫鬟,老爷小姐如何吩咐,晓晓便如何!”

“你也可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没必要非做一辈子的丫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求穆老寨主和桂英。”李奇从没想过宋朝的丫鬟和奴役一样,都是终身制甚至祖传。

“不,不要!”穆晓晓转过身阻止,遇到李奇的眼睛又低下头,“晓晓从未想过背弃小姐,亦不觉有何种生活比侍奉在小姐左右更妥。”

“我们前些日子一起行走江湖不好吗?难到你从不想有自己的意中人?从不想过穆柯寨以外的生活?”李奇这次不打算像对穆桂英那样拐弯抹角。

“啊?不晓得。”穆晓晓语气里带着吃惊,向前走了几步到柳树跟前,还是低着头。“万望李大侠莫如此对晓晓,晓晓仅是寨中一丫鬟!”

“晓晓,不要总是丫鬟丫鬟的,没有哪个人天生就是低贱,在我们那个年代人人平等。”李奇感觉到她对他还是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出来见他,“你知道吗?自从第一次在庖工坊见到你,我就认定你是小薇。若不是因为认错桂英,现在咱们早携手闯江湖。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咱们能回到二十一世纪,我家琪琪也一定会接受——”

“莫再如此!”穆晓晓打断李奇的话,“李大侠莫再讲晓晓不懂之言,否则晓晓此后便不敢来见李大侠!”

“这——好吧,你不喜欢那就暂时不说。”李奇明白,穆晓晓既然是失忆的羽巍,个性有些倔犟也是正常的,就转换话题,“晓晓姑娘,之前教你的内息运转心法还在练吗?”

“嗯,大侠曾言用膳就寝皆可持续,是以晓晓未有疏怠。”穆晓晓见他换了话题,精神也放松不少。

“那好吧,从今天开始,你每晚到此处来。你的剑呢?你用剑我用树枝,先教你一套纯钧剑法。”李奇说着抬手折断一节垂柳,捋掉叶子灌入真气,柔软的柳枝瞬间变的笔挺,“将內气注入剑身,看我演练!”

李奇说完手腕轻轻一抖舞了个剑花,接着开始一招一式的认真演练。完了又让穆晓晓试,有不合适地方就手把手的教。穆晓晓的悟性相当高,记忆力也很强,所以李奇教她不费劲,有时还可以坐在草地上喝几口百花酿,悠然地看她美妙身姿在垂柳下翩翩舞动。

就这样,穆晓晓每晚到这里。有时也会用手帕包几块点心带给李奇吃,却不和他说过多的话。尤其是他提到带她走或者筹划未来生活,要么立刻转话题要么沉默。这样处理无法接受又不愿放弃的感情方式,也是羽巍以前常做的。几个月下来,她不仅把纯钧剑法练的如同行云流水,提纵术也得到很大提高。更学会把内气灌输进羽箭,随意而发百发百中。李奇把心爱的玄铁飞刀分十二把给她,练到百步之内收发自如。

李奇这段时间过的也挺充实的,除了想念羽巍时的落寞。每每对着手环悉数两人没着落的牵挂,回忆十几年里的点点滴滴,倾听她唱的那首独家记忆。他晚上教穆晓晓练功,早上教丁正剑法,轻功和拳脚功夫也教了几套,都是百丈崖下石室里的武功。熊氏弟兄有时也过来求指点,他从不吝惜,可以说有求必应。大多数白天和戴富、孟军几个人喝茶聊天,商量生意。张记商号的南北货店已经开了三十多家分店,遍布宋朝十几个府,客栈也有十几家。他们打算往周边发展,西南的大理、大瞿越②,西边的河西走廊,北边大辽,东北的渤海国;他们负责投资管理和来往运输,由当地人经营,孟军熟悉的各种方言就可派上用场。


注:①一种采阴补阳用于提高气功修为的修炼方法,有别于追求长生的道丹,也不是传说中妖怪吸取人类精元。②大瞿越国包括丁朝(968~980)、前黎朝(981~1009)及李朝(1010~1054),疆域包括今越南北部和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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