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谁也不行,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熟悉的歌声再次想起,仍然是羽巍唱的独家记忆,李奇看手环屏幕显示的:“薇”。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快速走出房间到院子中央,确定这地方空旷容易接受信号才按了接听键,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焦急地对着手环喊:“小薇,快说话啊,小薇,你能听见吗?我是名远,我是张名远,你说话啊!羽巍!”
然而,无论他怎么大声喊,手环里半点反应都没有,连台上的提示音都没有。李奇沮丧地蹲在院子中央,双手抱头。穆晓晓也出来了,在堂屋门口站着,没过去,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又联想到上次断断续续的梦呓,逐渐明白他曾说过来自一千年后的话不假,他口中的小薇应该在他生命中占着极重要的位置。熊氏弟兄和一些家属也出来了,在离李奇五六步位置站立着。因为这是晚上戌时二刻,大部分的人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他们也没一个上前问李奇原因,因为跟他关系最近的穆晓晓都没动。
丁正早就出来了,听到音乐响就吓一跳,出门口的同时看到李奇出来。李奇的连贯动作让他既好奇又震惊,瞬间也明白了为什么客栈和南北货店没有姓张的却叫张记。轻轻走过去看看地上蹲的李奇,又看他手环电话,淡淡的问道:“李大哥,你——没事吧?”
“唉!”李奇叹口气看看丁正,慢慢站起来。再看东、西、北已经站了十几个人,借着房檐下的灯笼,大家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吃惊。知道刚才这些举动与眼前年代距离太大,干咳了一下说:“我没事,没什么事,大家都回房休息吧!”说完自己转身往堂屋走去,与穆晓晓擦肩时尴尬地吧嗒一下嘴,没说话进房往东屋走。
“李大哥,方才发出奇怪声音的是什么——”丁正跟着他想问清楚,抬头正碰到穆晓晓冰冷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转身回房。戴富和昨天刚从郓州客栈过来的戴胜披着衣服走出门口,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又跟丁正回去。边走边问丁正,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但说起奇怪的歌声戴胜和戴富可听过几次,对视一眼又进里屋睡觉。其他人也陆续回去休息,虽然不少人觉得好奇,却没人敢问。
李奇回房间后仍然是心乱如麻,想不通为什么电话能接上却通不了话。用百度搜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有用的解释,最后不得不再次给羽巍留言后运功调息着睡觉。因为他明白当时连电力都没有,那么跟电讯有关的问题更没人能解释。
几天后,正在吃早饭,信鸽房的伙计拿着几张昨晚传回的消息。其中一条来自蓟州,说城外已经开战,宋军元帅被对方用阵擒住。穆晓晓一听急了,立刻就要去边关救人,被李奇给劝住。他也担心穆桂英,但此时着急非但无济于事还会把心绪弄乱影响判断。穆晓晓虽然坐下来,却已经没心思吃饭,眼圈红红的低头发呆。
“晓晓,越是着急越要让自己冷静,先好好吃饭,完了咱们再商量怎么救桂英。”李奇说着拿起一个馒头递给穆晓晓。
“可是李大哥——”穆晓晓接住馒头没吃,眼睛红红地看着李奇。
“知道你担心桂英的安危,我也同样担心她,咱们都是朋友。”李奇摆手示意她吃饭,“心急是起不了作用的,试想一下,如果辽人要杀她立威,你就算马上飞去边关也是来不及。如果辽人想劝降或者威胁宋室朝廷,一定不会杀她,那我们终究是有机会救她出来,是不是?所以,我们一定要保持冷静,情急之下反而容易做错决定,对吧?吃饭了!”
几句话过后,不仅穆晓晓开始吃饭,其他人想说话也忍住了,低着头吃起饭菜。
饭后回到西跨院堂屋,开始商量怎么营救穆桂英,厅里气氛凝重。大家为了尽快赶到蓟州城战场,决定走京西路孟州渡口,接着是河北西路转东路,从河南府转大名府,横穿卫州、冀州、澶州,恩州,再转邢州,过瀛州、易州,进燕山接近蓟门关,马不停蹄估计五六天能到。熊天敖提议先派个人赶赴蓟门关,进入辽营打探穆桂英下落,可惜精通各族语言的孟军去了大理,临时找人怕不可靠,大伙陷入争议。
“大哥,我去吧,我年幼时在契丹住过。”戴胜看得出李奇为难,主动提出刺探军情。
“你?”李奇陷入犹豫,戴胜的确是个不错人选,人长的敦厚朴实又不张扬。可他不会武功,而且这几年过惯了管理客栈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跑起来不灵便,“你还是留下帮着戴富他们招呼生意,我们到蓟州可以随便找个会契丹话的。”
“大哥是担心小弟应付不来?还是怕小弟成累赘?”戴胜的触觉很灵敏,而且骨子里有股倔劲儿,一下就点出李奇的担忧地方,“大哥,我不怕死,我是大宋人,为抗辽出一份力是应该的,再有,戴家寨的仇我没有忘啊!”
“这——”李奇为难了,换个人无论是爱国还是报仇他都支持。可戴富三兄弟出身不同,能活下来是真不容易,相当于整个村子幸存者。如今平平淡淡有个生计,确实不忍心让他冒险,“戴胜,你听我说,报国有多种方式,并不是必须亲临战场,把生意经营好有的是——”
戴胜平时跟李奇接触少,是不敢反对他的决定,可这次竟然把心一横,撩衣服跪倒说:“请大哥成全!”
“大哥!”戴富也站起来凑近李奇,“就让他去吧,戴富知道大哥为我们好,可戴家村灭族大仇在先,穆小姐于我们兄弟有恩在后!如今两军交战穆小姐有难,你说,换做是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再者说,此行有大哥和各位在,断不会有太大危险!”
“李大哥,让戴二掌柜跟我们一起去吧!咱们这么多高手,不碍事!”丁正站起来为戴胜说话。
李奇一看熊天虎、熊天彪也相继站起来想说话,就摆摆手让大家都坐下,认真的说:“那好吧,咱们就简单地收拾一下,午饭后出发,”接着看熊天龙,“天龙兄。”
“东家尽管吩咐。”熊天龙立刻站起来抱抱拳。
“天龙兄轻功好又办事沉稳,这样,沿路请天龙兄多加留意着戴胜的安全,真动起手我可能顾不上。”李奇对熊天龙一直很客气,因为他不仅年龄比李奇大,考虑事情也比较妥当。
“请东家放心,天龙定当竭尽全力保护戴二掌柜!”熊天龙双手抱拳,表情相当认真。
“我个想法。”丁正又靠近李奇说,“李大哥,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咱们要不要派人通知李广平父子和崂山六鬼他们?还有四大世家、八大镖局、少林、丐帮,只要大哥振臂一呼,想必他们都愿意响应。”
“老弟此言差矣,吾等此行为何?救到人才是目的,人多未必帮得上手,”熊天豹平时很少说话,“人多目标大,影响也大,或许未及救人先引起官府不满。”
丁正听了傻笑一下站到李奇旁边,刚站稳又歪着脑袋笑:“呵呵,大哥,上次在太尉府与本尘大师,上官庄主,还有阮掌门相谈甚笃,他们看起来都很热情!请几个高手助阵如何?”
“呵呵呵,那些人虽然身手不凡却行踪不定,而且咱们此行并非以上阵杀敌为目的。救人适合潜行隐踪,人多目标大容易暴露,那样一来不仅为救人带来更大难度,也会为穆元帅带来潜在危险!”熊天龙既回答丁正,也算提醒大家,所以包括李奇在内都点头赞成他的说法。
最后几个人决定简装出行,李奇、穆晓晓、戴胜、丁正、熊氏弟兄,五个随从中有两个负责用信鸽联系蓟州的伙计,每天要传来最新情报,另外三个熟悉地形负责照料马匹,安排大伙的食宿。
真正走起来,又不能日夜兼程,就算人顶得住翻山越岭不眠不休,马匹却不行。所以十几个人基本是寅时出发,中午吃点烙饼、卤牛肉一类的干粮,喝点水酒;晚上酉时末戌时初投栈,住宿都是沿途州府的张记客栈。第七天头上进入易州境内,再往前就进入山区了。他们打算晚上进入燕山,在山里适当地休息,次日天黑前赶到蓟门关外。所以准备不少的大饼、牛肉、烧鸡,熊天虎额外还带了二十斤牛肉、两大坛白干酒。
将近午时,路过山坡坡一片平地,路边种着几棵古槐,芬芳馥郁的花香令人神清气爽。熊天龙让随从把马背携带的两个蒲草席铺在树荫下面,李奇、穆晓晓、戴胜坐一张;戴胜觉得先抽烟才解乏,就拿着旱烟站路边抽着,那两人吃了些烙饼卷牛肉,喝了点百花酿打坐调息。丁正和熊氏弟兄坐一张席子,吃着肉喝着酒,聊着沿路的见闻。五个随从蹲在路边吃着小声说话,其中一个偶尔绕看绕看旁边吃草的马匹。
大树后面先是探出一个脑袋来,接着出现个衣衫褴褛模样还算端庄的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熊天虎。李奇和穆晓晓在闭目调息,没有刻意注意她,熊氏弟兄也能感觉到老人没有威胁,仍旧坐着喝酒聊天。戴胜是贫苦出身,所以到随从跟前卷了个烙饼牛肉拿给老太太。
老太太先点头哈腰感谢,才接过去大口吃起来,可没吃几口又停住了,眼睛依然盯着熊天虎。熊天豹觉得老太太可能是眼馋,就用油纸包半只烧鸡拿给她,不料她接住烧鸡竟然哭了起来。熊天豹向大家摊开手,无辜地说:“我,我什么也没做啊!难道是这模样吓着人了?”
“稍安勿躁,待东家定夺!”熊天龙摆手不让他嚷嚷,随后看向几米远的李奇。
李奇睁开眼睛看了看,见是个老太太就感觉没什么好事。因为从他来到宋朝,这几年遇到的老太太都不好惹。但他遇事从来不躲闪,站起身慢慢走过去问:“老人家,可是有什么为难事情?”
老太太抬头扫一眼李奇众人,仍旧低着头哭泣,但明显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大声。熊天龙上前一步亲切的说:“老人家,请暂止悲声,如果你遇到困难或者被人欺负,请仔细说来,东家或许能帮你解决!”
老太太边拿衣袖擦拭眼泪边打量李奇,见李奇和戴胜都微笑着,才抽泣着说:“非是民妇故意打扰各位大爷,实在是家中遭遇不幸之事,尚有老伴和十多个妇孺在家中担惊害怕食不果腹——”
“哦,这好办,我们东家向来乐于接济贫苦人家,给老人家取些银两也就是了!适才还以为是我模样彪悍——”熊天豹打断老人的话,忽然看见熊天龙瞪他,赶紧闭嘴,不好意思地笑笑站在一旁。
“多谢大爷垂怜,只是民妇人不能要,要来亦无用,”老太太说着见熊天豹几人露出不解又接着说,“说银钱无用只因为那杀千刀的恶霸势力强大。唉,且听民妇从头说与各位大爷。前面不远就是小张庄,隶属涞源县城关镇,镇上的大户……”
听老太太仔细的一讲述,大伙逐渐明白。原来老太太夫家姓张,夫妇俩养育了六男二女都已长大成人,孙子孙女也有十来个,一大家子二十多口虽不富裕倒也和睦。事情起因是镇上的付家三兄弟,不知从哪得知小张庄地底下埋着东西,非要买断整个村子,让他们到别处安家,价钱却出的特别低。所以绝大多数村民不愿意,张老汉作为小张庄的里正①自然不肯带这个头。付家老三付八斤就天天带帮打手来村里闹,殴打驱赶村民,首当其冲就是张老汉家,为此张老汉六个儿子联合村民告到县衙。糟糕的是当前知县万松是付八斤的姨丈,所以当堂判村民个诬告罪,每人责打三十板子,并告知小张村的土地隋末时就是老付家祖上所有,现在收回使用纯属正常。这些村民被打一顿本来还打算到州衙告,付家弟兄带更多人到村上,还联合镇里县里的商铺,不许卖给小张村村民东西。各种威逼恐吓使部分人就范,乖乖的搬到几里外的大张庄。张老汉找他们论理被打断左腿,四儿媳和小女儿也被他们抓走,六个儿子被打压的躲藏起来,家里就剩下老两口和十几个孩子。张老汉动不了,老太太独自出来乞讨吃食。
众人听完都气的想发作,熊天龙说这种恶霸勾结官府的情况最可恶也最普遍,处理起来很棘手,轻了前脚走他们后脚变本加厉的还在百姓身上,重了则容易引起地方上骚乱。李奇想想也是,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赶去前线救穆桂英。大伙再次商量,穆晓晓建议给些银两让他们收买知县,双方协商解决;戴胜是希望为他们彻底解决难题,丁正、熊天虎、熊天豹、熊天彪都赞成。
看着这些人犹豫不决,老太太又跪下磕头请求。李奇决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最多耽误一天行程,就让老太太带路去小张庄。一进村刚好碰见付八斤带着十几个打手,没等李奇他们问话,就一把拉住老太太逼问何时搬走,要想见到活的儿媳和闺女天黑前就得搬家。丁正扭头看李奇点头,窜过去就是一阵拳脚,没到一分钟十几个打手连同付八斤全躺在地上哀嚎。熊天龙又让老太太回家找根绳子,把那伙人全绑在村口大树上,由熊天彪、熊天敖带两个随从看守,意在让全村人看到恶人总有受制裁的时候。
很快消息传开了,很多没有搬走的村民聚集的村口,随后又到张老汉家。他家六个儿子五个儿媳都回来了,见过李奇等人后请他们出面帮忙。李奇和熊天龙、戴胜合计,决定立刻进涞源县城,探探知县和付家情况再做打算;让熊天彪、熊天豹、熊天敖三兄弟联合村里的年轻人,第二天早上押着付八斤等人到县衙告状。
涞源县城就在太行山最北端和燕山交汇的盆地,城北挨着山坳是涞河,城南不远有条拒马河,城关镇背靠着县城,横跨在拒马河两边。一座年久拱形木桥是进城必经之路,桥面不宽往来路人熙攘,桥下水深漩涡多,激流喘急;桥两头做小买卖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路两边垂柳繁茂,是个风景优美的小镇。
一行人在县衙不远的褚家老店住下,山里食物的普通,就随便吃些小菜汤索饼。饭后时间还早,就留熊天虎和戴胜以及随从在客店休息。熊天龙和丁正去知县万松的住所打探有没有官商勾结的把柄,李奇和穆晓晓去城关镇付家,想办法救出张老汉的四儿媳和小女儿。
李奇和穆晓晓先溜达着找到付家大宅,看天色还没黑就没进去,顺着大路走到桥头附近转转。穆晓晓性格本就冷傲,惦记着穆桂英的事更没心情逛街。所以对两边的人和事全无兴致,想着心事行走如风,也不管后面的李奇。可李奇却担心她撞到别人,就不得不紧跟在她身后,对于感兴趣的风土人情也没时间细看。
两匹快马自南向北奔驰而来,来到桥头跑不动了。马上穿黑衣戴黑斗篷的人用鞭子抽打挡路的行人,嘴里骂着听不懂的话,引得不少人气愤却不得不避让。
忽然,有个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人喝醉了似得摇摇晃晃走过来,被骑马的人抽了一鞭还斜撞在马身上,摔了个仰面朝天。奇怪的是那匹马竟哕哕地嘶叫两声歪倒在地。就在马上的人眼看要被自己马匹压住时,他的同伴从后面马上飞起来,身法极快挽住他胳膊,从容地落在桥边。蓬头垢面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摇晃嘟囔着打量两个黑衣人,慢悠悠地向他们接近。李奇发现蓬头垢面那位的不是普通流浪汉,表面蒙松迷醉的小眼睛透着精光,步伐散而不乱,猜想他可能是丐帮高手。
第二个黑衣人似乎也看出端倪,猛然晃身形袭向蓬头垢面那人,距离两米多就挥出双掌。那人身子一歪几乎擦地躲过双掌,双脚斜刺里连环踢向黑衣人。黑衣人划个弧线轻易躲过,双掌又迅速的打出三掌,避得快回招更快。乞丐这次躲避不及了,腰上肩上结实地各挨一掌,身子斜着飞出去撞向另一个黑衣人。却见黑衣人眨眼掠到同伴跟前,拉同伴的同时又拍出一掌,正中那人后背。那人直接被黑衣人打回去,四十五度角飞出桥面,嘴里的血也喷到空中。
也就短短十几秒时间,胜负已分,很明显蓬头垢面那人功夫跟黑衣人差距太多。李奇也看得出第二个黑衣人轻功奇高,掌法犀利刚猛。但也明白了再不出手那人必然落入水中,重伤之下能不能保命很难说。就跟着那人飞出去,画了个半圆落在桥的另一边,一探那人脉搏内息波动很大,急忙封住他心口周边大穴,输进去一些真气帮他运行小周天。
穆晓晓在这瞬间也已经回来,拔出随身玉剑挡在李奇和那人的前面。黑衣人并没有靠近李奇、穆晓晓,而是挽住同伴跃上另一匹马,扫一眼李奇拍马向北奔去。
李奇和穆晓晓把那人带到河边僻静地方,帮他把气血运行正常。看天色逐渐黑下来,就告诉他继续继续十几个大周天,他们有事要办先离开。
“李大侠且慢!”那人见他们要走了急忙爬起来,居然认识二人。勉强站稳深深一躬接着撩衣服要下跪,“李大侠,穆女侠,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请受小的一拜!”
“别这样,”李奇伸手把他拉住,“举手之劳,不需要动则下跪!听口气,你认得我们?”
“小的花全是丐帮六袋弟子,前次跟着岑长老在太尉府见过李大侠和穆女侠。”那人站稳后恭恭敬敬地站着,“离开太尉府后岑长老返回鄂州总舵了,小的被派往遂州分舵。”
“哦,花全,那为何又来这里?丐帮里每个人都要沿街乞讨吗?以你们的功夫大可以开个镖局或者从军做个将军。”李奇觉得这人当乞丐有些埋没。
“回李大侠,沿街乞讨是小的们营生,也是伪装。岑长老派小的到遂州本为查探燕山派弟子投靠辽人的消息,”花全仍然抱拳躬身,“却无意中听说时有辽人化妆成黑衣人出入关内,跟踪几次竟到了涞源县,与不远处一个恶霸付九斤接触,似乎是要联合开采涞源境内铁矿。”
穆晓晓忽然拉一下李奇衣袖,小声说:“李大哥,付九斤!付八斤!”
“嗯,”李奇点点头又问花全:“你说跟辽人勾结的叫付九斤?我们今天抓了个恶霸叫付八斤,不知与这付九斤什么关系?”
“回李大侠,据小的所知付家弟兄三人,依次是付九斤、付八斤、付秤砣,是本地一大祸害。敢问大侠两位也是为付家兄弟而来吗?”花全认真的说。
“不全是,我们本要赶往蓟门关外办件事,路上遇到付八斤横行乡里才插手。”李奇淡淡的看看穆晓晓,这时她仍然紫纱遮面。
“关外?大侠可知关外两军正在交锋?”花全脸上瞬间变成担忧的表情。
“嗯,我们就是到阵前办事。”李奇觉得花全还是蛮有正义的,就没有刻意隐瞒,“这里的事情一了就立马得走!”
“大侠若是出关,这个东西或许用的上,”花全说着从破衣服里面拿出个黑乎乎的东西递给李奇,在暮色下也看不清,“刚才从黑衣人身上顺的,好像是腰牌么令牌!”
李奇接过来聚眼神看了看,是铁的,一面是花纹,另一面是看不懂的契丹文字,就收了起来。淡淡的说:“好吧,我们走了,你自己要加倍小心,再遇到今天那人千万不要硬打。”
“是的,花全恭送李大侠穆女侠!”花全连忙再次躬身抱拳,却见人影一闪,李奇和穆晓晓已经消失在黑夜里。刚坐下继续调息又听见李奇的声音:花全,既然你已知晓付家弟兄与辽人勾结,明早可到县衙作证。
花全连忙一个偏腿站起身四下望望,黑夜里周边百十米没有半个人影,这才坐下继续运功调息。
付家大宅前后共有九进院落,中间偏西有个厅子灯火明亮,老远能闻到酒气,依稀听得见酒杯碰撞的声音。
夜色中两个身影斜着落在厅门直对的假山水榭后面,离厅门约有三十米的位置,一左一右通过假山夹缝往厅里看。圆桌跟前坐着三个人,上座正是下午在桥头被惊下马的黑衣人,陪坐是个满脸横肉三十多岁的胖子,下垂手侧坐着看不到脸,看装束和身形应该是与花全动手的黑衣人。
黑影就是李奇和穆晓晓,里面的对话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李奇有点后悔没让戴胜一起来,因为他们说的是契丹话。二人听了两刻钟什么有效信息也没获得,穆晓晓就开始有些焦躁,想想好姐妹在辽营不知受多大折磨,更加心神不宁。
西廊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晃荡的灯光有个男人哼着小曲儿走过来。二人迅速贴在水池外的树杆站着。等走近了,是个仆人打扮的五十多岁老男人,提着灯笼嘴里哼着的是河北方言《十八摸》,词语污秽倒还不是大问题,倒霉的是他歪歪扭扭走到穆晓晓站的树跟前解裤子。虽然他在付家院子里小解不算什么,糟糕的是他面前有个冷傲的穆晓晓,而且还赶上她情绪焦躁的时候,所以他的裤子没全解开,脖子上已经多了个孔。李奇飞速过去只是扶住即将摔倒的尸身,灯笼却落在地上,灯笼里的烛火闪几下要着火又被穆晓晓挥剑劈灭。
外面这点动作,已经被厅里的人听到,转眼间灭掉里面所有灯。与此同时还有一条黑影窜出来扑向穆晓晓,连续就是两掌。穆晓晓想都没想就硬接了下来,被震得退后两步又挨着树站住,就感觉气血翻涌双臂发麻,强忍着没有吐血。那人对掌后弹回去七八米远落在地上,仔细的看几眼穆晓晓,又看向李奇,因为他还是白天的装束,没遮面。李奇也在看那人,正是傍晚和花全交手的黑衣人,从身法和发掌的速度可以判断至少是一流高手。却有点纳闷既然辽人有这样的高手,为什么上次在皇宫动手没派出来,韩德让也没有提及。
黑衣人“嘿嘿”一笑,向前走了几步,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两位似乎是冲在下二人来的?既然现身了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啊!请问阁下怎么称呼?此行数百里所为何事?”李奇一听对方说汉语,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么好身手竟然做汉奸,喜的是可以没障碍的问几句话。
“说起老夫的名号,那尔等站稳了,六十年前打遍九州的无影白枭黄傲,便是老夫!”黑衣人说着把黑斗篷取掉,露出满头白发,修长的眉、睫毛,连下巴三绺山羊胡都是雪白。太阳穴鼓鼓的,瞳孔里放着精光,加上一脸和颜悦色像极了传说中的仙翁,“呵呵呵呵,如何?怕了吧?”
“黄傲?没听过。”李奇纵了纵肩膀。心想老头应该叫狂傲,就算六十年前已经成名,也该谦虚点。再说年纪一大把不在家养花种草逗孙子,还帮着异族侵略同胞,也真有些作死。
“哦?尔属何门何派?难道不曾听师尊或派主提及过老夫?”黄傲收起满脸笑容,诧异地盯着李奇上下打量。
“呵呵,真不好意思,在下无门无派,来宋朝也就几年的光景,还没时间了解武林门派。”李奇淡淡一笑,“可否请老前辈告诉晚辈此行的目的?”
“目的嘛——告诉尔倒也无妨,”黄傲又现出笑脸,“看尔等娃娃不过二三十岁,内家修为甚是不俗。呵呵呵,可愿再接老夫三掌?三掌之后——呵呵呵呵……”笑声里的狂妄不言而喻。
李奇心想挫挫这老头的锐气也好,如果能问出点消息帮助张老汉一家就更好了。即使他不说也没关系,已经露踪迹索性打一场,周围这么多人相信总能问出抓来的两个妇女。就缓步走到水池前面,冲黄傲摆摆手笑着说:“前辈请吧!”
黄傲走到李奇前面三四步,看他既没练套拳热身,也没扎马步运功抵御。就等了几分钟,见他还不动就诧异地问:“小子,可以准备接掌否?”
“来吧!”李奇仍然是自然的站在原地。
“好胆量!留意了!”黄傲说着退后几步原地转了个小圈。忽然快速呈“S”型转到李奇左面,右掌一招简单的“推窗望月”,“嘭”的一声与李奇右手对上,却如同犀牛入海毫无反应,不由得撤掌退后三四步再打量李奇。见他依然平静如初,就像刚才那掌跟他没关系。忽然身子闪电般窜向厅门口,脚尖轻触屋檐下的柱子极速射向李奇,仍然是“嘭”的一下撤回身子,李奇还是稳如磐石淡淡笑着。黄傲这个纳闷儿呀,虽说他这无影掌不挂风也不留痕迹,但内力匀称猛劲,即使拍在磨盘上也能把它震成石子,今天打出去对方纹丝未动也没痛苦,想不奇怪都难。
这一阵折腾,前后院的打手、护院就惊动了,拿着刀、枪、弓箭喊喝着跑过来,灯笼火把整个院子照得通亮。手持长枪、短棒、鬼头刀约四五十人围在小院墙的内侧,两侧面墙头上房顶上站了足有七八十个弓箭手,一场混战缺的只是一声下令。
黄傲看看四外的人,又看看李奇,再也笑不出来。周围那些人的目光已经把他臊的满脸通红胡子乱颤,水池旁边的穆晓晓是没任何表示,可还有房内他的同伴和付胖子付九斤,以他的身份只怕传出去都是笑话。所以他围着李奇左右各绕一圈,忽然纵起一丈多高跃过李奇上方落地后再斜着跳,仍然跃过李奇头顶;八个落脚点呈八卦形分布,平面角度和每次跳跃下落角度都是45度,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一个黑罩完全看不见人。
李奇的表情平和,心里却不仅赞叹黄傲的轻功卓越,有心想学但看不清他的身法,只好闭上眼睛全神贯注,把他前两掌的内力在体内高速流转,随时准备返给他。猛然间就听到黄傲的身子从斜后方45度破风而下,躲避的机会不大还手几乎没可能。事实上李奇也在等着这一掌,所以感觉到玉枕穴结结实实挨一下。
仍然是一触即分,但黄傲却是受伤者。因为李奇用的是导气归流,而且还是三掌的力度叠加起来,所以黄傲接触李奇玉枕穴的同时被内劲反弹出去,刹那间没了踪迹。当然,黄傲不是被震丢了,是利用这一反弹的力量逃之夭夭。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他明显感觉内脏移位,血不停往外翻涌,右臂失去活动能力,除了疼还是疼。
就在黄傲身子射出去的半分钟,李奇意识到老头保不准溜了,纵身一跃追了出去,他不能白接这三掌,黄傲还没说此行目的。
转眼两人相继离开院子,屋里的付九斤跳了出来,从门口一个随从手里要来个灯笼就走向穆晓晓。忽然看到她左手里多了把黑亮的飞刀赶紧闪到一旁,招呼别的人过去抓她。
这时的穆晓晓是真想杀人,但右胳膊抬不起来。就是与黄傲对的那一掌伤的,内脏受伤不轻,脱臼的地方也肿起来,刚才不愿李奇担心才没说。情急之下只能用左手,飞刀和剑没办法施展,但拳脚功夫比这些人高多了;轻功更不用多说,所以几分钟里死伤十几个打手,也没能把她怎么样。要离开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她没走,忍着痛来回的跳跃,要等李奇回来。
付九斤本来想抓活的,因为这家伙非常好色,时不时就欺负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所以张老汉家四媳妇也没幸免。他打算等送走辽国客人再去收拾张家小女儿就出了这事情,对于紫纱遮面的穆晓晓他更有兴趣,可看着地上躺的十几个有点怯意,若是牺牲太大房里的客人也会看笑话。于是他把牙一咬,从身后摸出个毒弩盒子,扳上绷簧销子瞄向穆晓晓。
“嗖——嗖——嗖——”三支毒弩先后射向穆晓晓。她正握着飞刀与人打斗,忍着内伤和胳膊疼痛,虽然对手不强,额头却已然见汗。听到暗器破风声她闪身躲避,还是慢了一点,被第三支弩扎在左边锁骨下面一寸,另外两支射中付家家丁,两人应声摔倒。穆晓晓也感觉弩箭伤口开始发麻,知道这是剧毒,骂了声:“卑鄙!”左手的飞刀勉强发了出去。
看到穆晓晓中弩没倒,付九斤就有些发怵。有心再补一支毒箭可身边没带,弩盒只能装三支,带多余的没地儿放也不安全,万一再戳着自己就糗大了。发愣的时间飞刀就到了,正中他心口,由于穆晓晓不习惯左手发刀又体虚,所以扎的不深。尽管如此也把他疼的直嗷嗷,还不敢拔掉飞刀,冲四面墙上房上的打手喊:“妈的个*,发甚癔症?射!给老子射死她!”
那些人赶忙把弓箭拉满对准穆晓晓,她这时已经感觉阵阵的眩晕,不仅轻功施展不起来,拔飞刀的力气都没了。简直就到了万念俱灰的地步,心里仍觉得对不住穆桂英。忽听一声长啸,传来李奇的声音:“晓晓,你怎么了?快使用无风起浪!”
“李大哥,我右臂失力,”穆晓晓精神一震,但身体的疼痛和麻木实在让她沮丧。
“无妨,左手持剑,我来也!”说这句话时李奇已经到了付家宅子外。
穆晓晓硬用左手撑着拔出玉剑来,可没力气抬起,怎么杀敌,墙上有的箭已经射出。忽然感觉腰间多了只厚实的手,左手也被握住,接着身子轻飘起来。一股源源不断的内力催动她左臂施展出追风十三式的最后一式“无风起浪”,而她却逐渐地失去意识。
刹那间,院子里起了一股龙卷风。不同的是这场风里夹杂着杀气,风到之处墙倒人翻,哀嚎戚戚。随风飘洒的不止灰尘,还有残缺的假山石屑、树枝树叶、破砖烂瓦、刀枪弓箭、鲜血……
当一切恢复平静,墙头已经不是墙头,厅子也变成露天的三边墙,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都是横七竖八昏倒的家丁、打手。李奇将昏厥的穆晓晓放在空椅子上,拿出火折子点燃一支火把,想找到奄奄一息的胖子付九斤,问出张老汉的女儿和儿媳关押的地方。却在门扇下找到撞晕的黑衣人,推醒后想问问他究竟是谁,到涞源县目的是什么,可这人张口就是契丹话,只好点上穴道。又找个没死的家丁问,才找到两个女人连黑衣人一起带回客栈。
回到褚家老店还不到亥时三刻,熊天龙和丁正去县衙还没回来。李奇让随从为两个女人安排住处,把黑衣人交给熊天虎和戴胜二人连夜审问,他带穆晓晓回房治伤。
穆晓晓伤的真不轻,李奇为她先推拿还原脱臼的右胳膊,才解开她部分衣服;又用飞刀慢慢清理弩箭伤口,用嘴巴吸出伤口里带着腥味的毒素,运功逼出体内残余的毒素再用炼气修复伤口,最后帮她调息舒缓受重创的经脉。运行几个大周天后,她的呼吸逐渐匀称,由昏睡变成沉睡。
他掩上门走出去,看天色已经是后半夜,就几个起落来到城边一棵大树上自行调息。脑海里竟然浮现刚刚为穆晓晓疗伤的情景,她那丝滑的肌肤、红润的脸颊、令人悸动的红唇以及眉宇间的千层傲气,无一不是羽巍的翻版。如果继续和她贴身相处,难保不会有越轨的想法。感觉到心跳剧烈的不规则,他赶忙换个思维:黑衣人究竟是辽国的什么人?会不会真为了涞源的铁矿石?黄傲的轻功怎么就那么邪门?受那么重的内伤还能几次甩掉追踪?那种步法是怎么踏出去的?穆桂英此时怎么样了?会不会受尽折磨?晓晓与小薇那么相像,为什么没有她的温柔呢?上次的梦如果是真的,小薇和琪琪好像是在美国哪个州,会不会看上高大帅的洋鬼子?晓晓究竟是不是小薇?他越想心越乱,越想越浮躁,他自己也明白这主要源自对羽巍的爱,怀念往日的缠绵。最后索性对着手环发了一些语音留言,诉说此时对她的牵挂,完了倒挂在树枝专心调息。
注:①古代的一种基层官职,主要负责掌管户口和纳税,宋朝也叫里正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