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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情丝萦绕理还乱

就在戴斗笠的拿出武器要与黑衣人动手的时候,旁边房子屋脊上多了几个脑袋,认真关注着这边的变化。他们是李奇、穆晓晓、丁正、熊天龙,早在两人出现,又同时飞出客栈东跨院时,他们已经察觉并先后跟出来,也猜出戴斗笠的就是严奎。

黑衣人没把严奎放在眼里,见他把刀拔出一部分恐吓,就决定跟他较量较量,左手向后右手向前,斜着亮出两把七星斧,十字插花式淡淡地说:“怎地?亮兵刃又何如?本公子的七星斧亦非吃素的!”

“哦,是你?”严奎在云峰山庄见过这两柄七星斧,已经猜到黑衣人是谁,轻轻咳嗽一下说,“罢了罢了,你我远日无怨近日仇,只要司徒公子莫再打扰院中之人休息,不战也罢。告辞!”说完又把刀包好转身打算离开。

“怕了?既然知道本公子身份,阁下说的太过轻巧,何不取下斗笠以真面目示人?”黑衣人紧跟几步来到严奎身后几米,用斧刃指了指他的黑斗笠。

“没心情与你说笑,速离客栈,免得扰人清梦!”严奎停住身子却没有回头,说话还是那么冷淡傲慢。

“哪个与你说笑?阻碍本公子寻人还由得你说走便走?”黑衣人又是十字插花式摆开双斧。

“你——你非我敌手,莫要自取其辱。”严奎慢慢的将包裹横在空中,右手抓住刀柄,做最后试探,“司徒公子当真要动手?”

黑衣人轻哼一下左手斧头向外转,右手向上轻扬,右脚微抬,正是独家起手式“夜探八方”。严奎的听觉非常灵敏,虽然没有往后看,已经把身子向前弓,左脚向内转,右手的刀随时可以出鞘。但他不急着出手,而是等黑衣人的进一步动作。原因是神刀门向来不跟人较量,但凡出手就是必杀技。更何况他听唯一的朋友欧阳好冶说过司徒昂,那是个隐居山林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神刀门没必要与这类人结仇。

不只是严奎不愿意动手,屋檐上同样有人沉不住气,轻轻地问:“大哥当真是不闻不问?璞玉显然为你而来。”

虽然声音很轻,但对于有上乘内家功修为的严奎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提醒。换句话说一旦动起手不管是输赢,说话这人和她旁边的大哥必然出手,而对于他来说,这辈子都不愿与她再动兵刃。所以他拧身窜起,大鹏展翅似得向正东方掠去,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里。

黑衣人当然也听的见那句话,是发自非常熟悉的穆晓晓口中,所以他也不能久留。匆匆将双斧收起,转身向正南方纵身跃起,不好意思呆在这被取笑,虽然明知就算是走也免不了背地里奚落。

“璞玉留步!”斜对面屋脊上一个身影弹起,向着黑衣人的方向追去,“既然来了何必急着离去?纵然不愿见他总可以到姐姐屋内叙话。”

司徒璞玉没有因为穆晓晓的叫声而停下,而是稍微停顿继续向南。两人几乎同时落在两百多米外的城墙垛口上,并肩站在垛口轻声细语聊天。两个娇柔的身影长长的映在民居房顶,与纯净天空微黄的残月、城楼檐下红色的灯笼融成一幅季夏月夜图。

广府城不远处北河岸边的沙堤,是洺州地界最有诗意的地方,堤两边翠柳成荫野花遍野。李奇他们难得经过就过来溜达溜达,虽然是天气炎热,但蓝天白云青草红花还是给大家增添许多乐趣。十几个人说说笑笑地游逛,看看清澈的河水,摆弄几下垂柳枝。

李奇和熊氏弟兄并肩走在河堤上,熊天龙在给大家讲这“北河春柳胜隋堤①”的来历。说着说着就说到大运河,后来又说到他曾祖父熊文海做过唐朝礠州节度使,礠州就是里广府城不远的邯郸城,他们家也算官宦子弟。不仅熊家兄弟听的认真,他们后面紧跟的穆晓晓、司徒璞玉、耶律莹楠、卓尔娅,都默默地听着。丁正在离他们十几米的河边走,手里拿个柳枝时不时沾点水在空中甩,偶尔瞄几眼上面的司徒璞玉。他身后三米多远跟着默不作声的关玲珑,既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在这些人身后一百多米,还有身穿灰袍头戴黑斗笠的严奎。现在的跟踪已经跟的非常明显,因为前面几百米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可供隐藏的地方。可在他后面一百多米还有个人不时地窜来窜去,躲在碗口粗细的柳树后面。大家已经习惯了,这只能怪那个年代的人不懂得旅游。要在现代这么美丽的景点,就算没有成排的旅游车,三三两两拍照的游人还是不会缺的。所以几百米的距离两拨人跟着,不能不说跟踪技巧也受尴尬环境限制。

好的环境该有好心情搭配,李奇顺着河堤慢慢走,心里非但高兴不起来,还渐渐多出了几分忧伤。原因就在于这眼前美丽的绿柳连绵、清流涓涓像极了现代西安的灞河西岸,不由自主想到灞柳西岸那个小房子,想念苦恋十几年的羽巍。如今眼看到雷雨季节,可以去牛山试着穿越回家,又弄出个万州潭獐峡擂台。真不敢想象穆晓晓什么时候想起以前,会不会真要在宋朝活到老。她那美丽中带着偏执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有他该有的位置,如果还要用十三年的期盼才有真正的相拥,那么这前后二十六年的相恋过程不仅仅漫长,更是无情煎熬他们的青春。

“大哥,让你那镯子再演奏一曲可好?”穆晓晓银铃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晓晓以为你那年代的曲子犹如天籁之音。”

李奇回头苦苦的一笑,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打开手环屏幕点了独家记忆循环播放,羽巍的歌声再度刺激他潮湿的思绪。唉,顺其自然吧,他索性打开记忆的闸门,任思绪随着歌声肆意漂浮。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羽巍的场面:二零零五年四月的那个下午,他从南郊工地往北三环走。车子经过大明宫立交红绿灯时,淡淡的花香飘入车内,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就这一眼,那妙曼的身姿,优雅的气质,她摘眼镜回眸时的浅笑,深深地烙入他脑海。还有她身上洁白色体恤搭配着翠绿色长裙……

“我的姑奶奶,你究竟要跟我到何时才肯罢休?”丁正的声音打断李奇的思绪,他关了手环音乐看过去。大家都停住往后看,丁正站在五六米远的柳树荫下面,歪着脑袋注视着关玲珑的脸。

“子敬,要玲珑如何讲起?怎不坦言何时迎娶玲珑过门?”关玲珑脸上没有丝毫的扭捏,语气透着淡淡地纯真和浓浓地依赖。

“这——婚姻大事总得等回家请示过母亲才好,”丁正觉得自己还满是委屈,“倘若母亲应允,子敬自然无话说,万一,万一她老人家有异议,还望玲珑姑娘千万莫要为难才是,她只是本分的渔民。”

“玲珑当然可以不为难老人家,亦不为难任何人,若然到那一刻注定有缘无分,玲珑唯有自裁一表清白!”关玲珑说的字字真切,脸上的表情也是非常认真,让人一眼看到她的简单质朴。或许在她看来已经是丁正的人了,喜欢了是生死相随,不喜欢就是肝肠寸断。

丁正再次沉默了,真的无言以对。要说关玲珑这女孩真的很不错,人漂亮,思想单纯,做事干净利落,可就是有点太冷酷。而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丁正心里面另有其人,要说乡下人娶妻再纳妾那肯定要被母亲骂的,邻居也会笑话他们家风不淳朴。无奈之下丁正只好又把祈求的目光投向李奇,哪怕是几句简单的关怀或是微笑点个头都是很好的安慰。

还没等李奇来及做出反应,倒是引起了关玲珑的灵感,她一把拉住丁正快步来到李奇跟前双膝跪倒,简直把大伙搞蒙了。李奇更是没经验,又看向丁正,四目一对都是茫然不知所措。

“李大侠,玲珑恳请你代为做主,他日玲珑做牛做马在所不辞。”关玲珑双手抱拳,一贯的冰冷决绝的语气,诚恳的态度。真不愧是大巴山里出来的唐门弟子,个顶个的冷。

李奇弯腰想搀扶没敢,知道这些人认真,再次看向丁正。他认为这种事最终得看男女双方的意思来决定,他一个未来人怎么好意思做主呢。丁正被关玲珑拉着无奈跪下,见李奇的目光里充满疑问又瞄一眼司徒璞玉,意思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让李奇想办法推脱掉。

“这——这个——这个玲珑姑娘,”李奇硬挤出点笑容看眼前的关玲珑,丁正喜欢司徒璞玉他早知道,就怕关玲珑性子太倔不接受司徒璞玉,“你先别急着生气啊,假如,就是假如让你做妾,千万别生气,就是假设问题,你慢慢想行不行?”

这句话可大大出乎意料,不单单是关玲珑,包括熊氏弟兄、穆晓晓、耶律莹楠她们,都一副愕然地盯住李奇的脸,约莫半分钟又转向丁正脸上,显然是太意外了。最意外的还要属丁正本人,他就是希望李奇推脱或者尽量拖延,一旦他和司徒璞玉的关系有了眉目,到时候再让关玲珑知难而退。可事情搞成这样他还不能怪李奇,就算以师傅的名义命令他娶谁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脑袋瞬间耷拉下来。

“玲珑姑娘,如何?姑娘若是觉得委屈便暂时搁置,以后再商量。”李奇看着一个个诧异的眼神,还以为大家是不习惯他这种不着边际的问话方式,其实他自己也满无奈。

“李大侠言下之意是子敬已有婚约在先?何故之前未提及?”关玲珑扭头看了一眼丁正,以为他自己不好意思提,就果断地磕头,“玲珑不介意名分,如此玲珑多谢李大侠成全,家姐伶俐与先父母在天之灵亦会感念李大侠的恩德。”

“这——快起来!无须多礼!”李奇本想说的过分点把事情暂时搁置,没想到人家通情达理居然同意了。他再一想这也算给丁正喜欢的人留个正位子,丁正该不会埋怨,才敢轻轻扶一下他们的衣袖。转身时瞄一下穆晓晓,心里又是阵阵难过,谁又能替他向她说句话?不由得叹口气向前面走,好怀念与羽巍在灞河边散步的情景,要是此刻穆晓晓能恢复记忆该多好。

接下来的路程里关玲珑倒是显得愉悦,话也逐渐地多了起来,向卓尔娅打听丁正的喜好,俨然以未来丁夫人的态度了解他的习惯。丁正可就变成一路沉默,直到晚饭后悄悄来到李奇房间。先是磨磨唧唧不好意思说,后来正儿八经的跪下求李奇再做回主,替他向司徒璞玉提亲,还真把李奇给将住了。没办法只好答应试试,等他走后又开始唉声叹气。

定更天时候,李奇决定去找司徒璞玉谈谈,不管事情成不成好歹给丁正个交代。到她门口犹豫了:用什么措词好呢?如果她本来对丁正有好感,会不会埋怨我擅自为关玲珑做主呢?如果她对丁正没好感,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犹豫不决只好回房再考虑仔细了,这样一来就到了二更天,等他决定抱着无论如何试试看的态度出门,远处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声。考虑到半夜进人家女生的房子不太方便,回房写了个纸条:“城门楼一叙。”投入她房中,随后飘身出客栈到了广府城南门城楼。

这天晚上的天空流云漫布,大多数星星被遮住,弯弯的峨眉月时而浮现时而隐逸,整个广府城笼罩在黑灰之间。李奇背着手站在城楼东南角屋檐下的城墙垛口上,清风吹拂着道袍向东北方飘动,鬓边的发梢被风撩起,同时也撩动着他稍微凌乱的心。不知道司徒璞玉有没看到纸条,会不会二半夜的避嫌不出来,知不知道到他在城门楼这个角度。

洺州客栈到南门直线距离也就是三百米,对于懂轻功的人不需要一分钟。司徒璞玉却足足用小半个时辰才到门楼下,不是准备的时间慢,而是有些手足无措。她看到纸条前就知道是李奇在门外,他第一次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先是换好一身漂亮的裙子,擦了胭脂打了腮红,出门觉得不妥又换回男装,到城墙上面已经过了子时两刻。但她却没想到身后有尾巴,就在她从城墙北边跳跃到李奇身旁时,有人接着贴在北面城墙垛口下面,正是充满好奇心的穆晓晓。无独有偶,在城楼屋檐西端同样有人俯身倾听,这是急着知道结果的丁正。

李奇感觉到司徒璞玉在他旁边三尺距离的另个垛口站着,轻声说了句:“来了?”

司徒璞玉低声回了个:“嗯!”语气温柔而轻盈,心里却早已经像敲鼓似得乱作一团。

打完招呼沉默了,他还是没想好怎么提媒。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用眼角余光迅速扫了她一眼,犹豫着问:“请恕李某冒昧,敢问司徒姑娘可曾婚配?”

“啊?婚配?”司徒璞玉脑袋嗡一下,感觉脸都开始发烧。她出身在峨眉深山大院,虽然将近二十岁却是情窦初开,对于男女感情的事既懵懂又害羞,更没想到李奇会问的这么直接。按说那个年代谈婚嫁男女双方不会见面,三媒六聘都得双方父母有意向了才着手办理,直到拜完堂入洞房才知道对方的模样。要说见过谁以后暗生情愫这都是意外,当面约会提亲更是违背道德伦常,所以她毫无心理准备。楞了半分多钟才把脸埋低悠悠地说:“家父未提及,璞玉委实不知。”这时候她的心跳快的似乎要缺氧,说一句话已经让她感觉辛苦。

可她这话对于李奇来说就跟没说一样,他对这个年代的婚姻程序确实不够了解,淡淡一笑说:“抱歉,是李某词不达意,本是想问姑娘是否已有心仪之人。”

“这,这,这,”司徒璞玉又是个措手不及,这话真把她给难住了。要说有那就必须说明心仪的是他李奇,该多难为情啊!要说没有那就是撒谎,而他也就不会知道她喜欢他。所以她考虑将近一分钟,才轻轻地摇头。

“倘若如此,请恕李某冒昧,”李奇从没想过替人提亲,而且还要对着古代女孩儿拽文言文,“李某欲向司徒姑娘提门婚事不知可否?”

听李奇越说越直白,司徒璞玉心跳快的都要跳出去了,低着头用最低的声音说:“璞玉不知,此种事需由家父定夺。”几句话说下来她愈发的心慌意乱,却又耐不住发自心灵深处那无以言表的喜悦。

“这李某明白,目前只是问一下姑娘的意见。倘若你二人可以先相处,待合适时机再向令尊下聘。”李奇觉得说成这样就算大功告成,起码人家女方没反对,回去对丁正一说就完事。

“李大哥此话何意?要璞玉与谁人相处?难道还有旁的人?”司徒璞玉忽然提高些声音,认真地望着他的脸,明亮的大眼睛在月光下写满惊讶,刚才的含蓄羞涩一扫而空。

李奇转身已经打算走了,可听到司徒璞玉的语气有点不对劲,扭头时正好与她眼神相对,匆忙避开略现尴尬的说:“是啊,这也怪李某没有说明,子敬对姑娘颇有好感,是以托李某代为——”

“荒谬!慌天下之大谬!”司徒璞玉就像爆发似得,直接打断李奇的话,“你李大侠半夜三更约人至此,仅仅为他人表达好感?”

“哦,这有何不可?子敬相貌堂堂少年有为,姑娘方才不也表示尚无心仪之人?”李奇真不明白司徒璞玉为什么忽然间发这么大火,前面都说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呀!

“丁正如之何与璞玉何干?你自己心事重重徘徊于璞玉房前近一个时辰,难道半点未曾想过璞玉的心思?难不成还要璞玉当面讲出心仪之人乃你李奇?”司徒璞玉自己也不相信能说出这些话,所以说完后立刻背过身。

听了这话李奇愣住了,说什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么想,就连他这个现代人琢磨过千百次都没敢向穆晓晓这么表白。迟疑了一会儿惭愧地说:“司徒姑娘,很抱歉,都怪李某思虑不周,子敬之事就此打住也罢。如今天色已晚,回客栈休息吧。”

“李大哥且慢,丁正之事可以作罢,璞玉今后该如何自处?是回凝翠山庄静候大哥向家父提亲?还是需待大哥回乡禀告二老?由府上张罗上峨眉?”司徒璞玉脑子里那根弦绷的很紧,怎么能忽然提起来又简单地不了了之。

“这——”李奇再次陷入沉默,山洞前穆桂英肝肠寸断的哭泣情形仿佛是昨天一样,他怎么敢再伤害别的女孩儿。可事情最终得解决,拖的越久对她的伤害就越大,而且他还不想提穆晓晓的事情,害怕她情急之下再找穆晓晓闹。过了大约三分钟的时间才轻声说:“司徒姑娘,这件事真的非常抱歉!李某在未来已然有了妻子,女儿也跟你这般大小。而且,总之,李某感谢也只能辜负姑娘的好意了。”

“为何要辜负璞玉?璞玉并未想过要与大哥原配争大小。璞玉所图不过是大哥临危不乱之豪气,温文尔雅之体贴,即使陪大哥浪迹天涯亦无怨言。”司徒璞玉天性纯良,其实她没照实说父亲一直把她当男孩教导,将来就是山庄的主人。以她所受的教育,能说出甘愿跟李奇做小这种话已经极其难能可贵。

“司徒姑娘是个好女孩,以后必然能找到才貌双全,比李奇好千百倍之年轻才俊。像子敬,天敖那样都不错,军营中孟、乔二位将军的公子也很好。”李奇不会再喜欢羽巍之外任何女人,追求穆晓晓也是认为她是失忆的羽巍,等她恢复记忆一起回未来是他最想做的。就算回不去未来,她也不会辜负羽巍的情。所以目前来说,婉言谢绝是唯一能做的事。

“璞玉以为熊家五哥俊朗有余,内涵不足,丁少侠虽英风飒飒,然言行举止太过稚嫩。”司徒璞玉直接把两人撇开了。屋檐上偷听的丁正见自己已经出局,悄悄地离开城楼返回客栈。心里不痛快那是一定,可也不能怎样,搞不好司徒璞玉还能成为他的挂名小师娘,他至少已经有了关玲珑。

“那也无妨,我等此去京城,有的是达官贵人年轻才俊。让李某引荐几个王孙公子与你亦非难事。”李奇知道丁正没希望了,就打算赶紧摆脱她回客栈去。要让哪个多事的看到传到穆晓晓耳朵里,说不定能引起什么误会。其实他早听出来附近有人,猜想是丁正急着知道结果。

“不,璞玉不要年轻才俊,不要王孙公子。璞玉自舜王坪一面之缘已然心仪,若非自幼家教甚严早已随大哥而去。”司徒璞玉声音又变低,但说的很坚决。

“可是司徒姑娘,李某根本不属于这个年代,李某随时有可能回到未来。”李奇就怕越说越复杂。

“璞玉不怕,无论天涯海角愿随大哥左右。”司徒璞玉说的简单明了,但她还是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可李某心里只有未来的小薇,纵然想带晓晓回去也因为她可能是失忆的小薇,等她恢复记忆才能决定。尚不知家里的女儿能否接受她。”李奇急切之间还是把穆晓晓说出来了。

“晓晓?大哥钟情于晓晓姐?你们不是有师徒关系?”司徒璞玉再次诧异地转过脸,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李奇,“既然大哥可以接受晓晓姐,为何不可以再容纳璞玉?璞玉甘心为奴为婢伺候大哥、大姐、晓晓姐!”

“司徒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李奇承受不起。我想带晓晓走是因为她是小薇,回去后还要跟女儿解释,完了还要跟妻子文秀娟解释,最终会怎么样我现在都不敢想,你让我怎么——”李奇确实急了,想都没想就用现代话说起来。说到半截才发现司徒璞玉眼里的泪水,他“噌”一下从垛口跳到几尺远檐下,向着司徒璞玉单腿跪地,“请姑娘恕李某无状,李某敢发誓此生只钟情羽巍一个人,对晓晓上心因为她是羽巍,她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失忆的,又莫名其妙成了穆柯寨的人,请姑娘千万体谅!”

司徒璞玉脑子乱了,虽然没听懂李奇大部分话,还是猜明白一部分。可明白也没用,满脑子都是伤心欲绝,眼泪更是肆无忌惮地冲刷着颤抖的睫毛,让本就开始模糊的视线愈加的不堪。她知道已经没办法再央求李奇,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里他能向她下跪,这就表示没有余地可迂回。她用袖子擦一把眼泪,通过朦胧的眼睛再看一眼这个人,斜着飞向城外,嘴里却幽怨地哽咽:“推脱,尽是推脱之词!何谓只钟情于一人?小薇算什么?于秀娟算什么?羽巍算什么?晓晓姐算什么?皆是推脱之言!”

听着司徒璞玉哭泣的声音远远消失在黑夜里,李奇慢慢站起来,看几眼她离开的西南方,猜想她必然回她峨眉老家的什么山庄。轻轻摇头往客栈走,他也有些担心她,可他不敢追,怕追到后还是惹她生气。凭她的功夫,一般的登徒子是招惹不了她,伤心劲儿过去就会好起来。他知道古代之所以有一见钟情是因为条件不允许,多进城里见见世面自然会改观。

从南城楼回客栈只要晃两下就够了,他因为愧疚却走起楼梯。下城墙后走南门内大街往北走,忽然被一个人堵住了。的确是被人堵住了,因为到这个时间绝大多数的人已经睡觉,而且四五米宽的街道上没有别的人。那人就站在路中间,左手拿着个衣服包裹的物件横在眼前,杀气浸满整条街道。

严奎严三刀,李奇一眼就认出来是他。虽然他还是戴着那个黑斗笠,虽然知道他跟踪这些天肯定会有目的,但这时候李奇真的没兴趣比武。所以李奇从几米远路边饶着走,过去十多米听到严奎冷冷的声音:“亮出兵刃!”

李奇当做没听见,继续向前走。感觉身影一晃,严奎再次挡住他的去路,刀鞘已经揭开距离李奇的眼睛不足两米,声音还是冷傲绝情:“出招!”

“好了!要切磋改日再约,李某今日没心情动武!”李奇看都没看就侧身从旁边闪过去,身法比刚刚的严奎快得多,意思就是告诉他不想比就是不比。

“呛”的一声,严奎的刀已经拔出来。起手式都没用绕到李奇前面的同时说:“你不该辜负司徒姑娘,更不该抛弃妻女纠缠穆姑娘!是以严某并非与你切磋,是要你命!”

严奎说这话不是开玩笑,他从不开玩笑,所以“命”字出口时第一刀“江河欲断”已经发招。恰巧这时候月光被遮住,李奇前面只有杀气没有刀光。

然而李奇早已经把眼睛闭上,就在严奎拔刀的时候。所以他的身子斜着飘起来,像片大树叶似得与严奎的刀锋平行着飘走,歪歪斜斜落在两丈外,轻易的避过一刀三式,继续向前走。

就这一下严奎就沉不住气了,连续使出第二刀“山河直下”一刀三式剁、挑、切,第三刀“万流具枯”九刀连斩,却连李奇衣服边儿都没擦到,而且还没还手。严奎把心一横,翻手腕使出第四刀“山崩地裂”、第五刀“抽刀断水”、第六刀“气吞山河”,每招每式都是快准狠;尤其是第六刀的杀气成螺旋状向外扩散,两边临街的墙壁变成波浪纹。

“呲”一个细微的声音,有一片袍袖飘落下来,落在李奇刚略过的地方。李奇停住身看袖口少一块,眉头不禁皱起来。再扭头看严奎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施展第七刀“重整河山”了,刀尖冲上刀刃朝前推,看情形比刚才那招的力度还要威猛。

这是李奇自出道打的最窝囊一次,本来只是想回避过去,可打到这份上明显不挫挫对方锐气是走不了的。其实并他不知道辽东神刀门的绝技叫七刀斩,胜败只有七刀。虽说到目前没有过败绩,但真胜不了也自然没辙。关键他也真没把握继续闪避下去,所以,用三根手指捏住一把玄铁飞刀,蓄势待发。

七刀斩的前六刀使出都没将对手放倒,严奎已经又气又恼,再看到李奇这动作简直要爆炸。因为天色太暗过招速度快他没注意看也没想到有把黑色的飞刀,只是看到竖起的中指,所以他运满十二分功力灌在刀锋上,画了个弧形向前劈,劈的过程中带着千层杀气横推过去。“唰”一条黑线呈螺旋状转着直奔他的刀尖,接着绕过刀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顺刀背射他手腕太渊穴。他赶忙抛刀撤手,躲过黑线再要重新握刀时,却发现黑线在他身后一米地方掉头回来,直接顶着刀柄向前推动将近两米掉地上。黑线随即消失不见,他的“重整河山”也就使出来不到五分之一。

说的详细实际是在几秒的时间里发生的,严奎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以绝望地看着刀落地上,黑线消失,原本在他对面站的李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事情并没结束,“轰隆隆”的响声连续从旁边发出,街道两边的房屋院墙倒一大片。伴随着人们的惊呼、喊叫、谩骂,这四更天原本寂静的南门内大街,变成闹哄哄的废墟。

严奎悄悄地走了,就像他当初悄悄跟踪这些人一样,灰溜溜地回辽东。不仅因为向来做事低调,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里他连经历两次失败,一次比一次惨,让他心里产生巨大变化。严奎从初入江湖至今已经二十五年,凭借着前三刀绝技纵横过大半个中原武林,以至于外号都成了严三刀。被颜容和欧阳好冶请出神刀门时他就保持着那份天生的孤傲,当他看到穆晓晓面纱上边那双深幽而冰冷眼神,就像看到了同类,本想在她面前展露锋芒,结果却出乎意料地被她破解,有心使出其余的四招又觉得太丢人就负气离开。后来他仔细琢磨穆晓晓的招式,越想越觉得她的眼神有无穷吸引里,他欲罢不能,就决心悄悄跟着她,想找机会再切磋。跟着跟着发觉不是纯粹想切磋,是喜欢上人家了,所以才半夜三更在暗中保护。巧的是他虽然年过四十半却是情窦初开,当偷听到李奇说有家室还喜欢穆晓晓,不自觉起了杀机。让他更想不到的是李奇的功夫比他高不是一点半点,心灰意冷的情况下才决定回辽东老家,找父亲重新参悟七刀斩招式中的破绽所在,等信心恢复自然要找李奇报这个奇耻大辱。

黎明的时候下了一阵小雨,使这个三伏天的早上变得格外清新。朝霞洒满小半个天空时,大部分天际又逐渐呈现出一片蔚蓝。

广府城正南直通邯郸的官道上,十余匹高头骏马迎风撒蹄小跑着,身后留下串串清脆的銮铃声,还有随风轻扬的几许薄尘。队伍最后面是丁正、关玲珑、耶律莹楠、卓尔娅,几个女生正听丁正神采飞扬地讲着他云间老家。村外远处山清水秀,近处芦苇丛生,可以泛舟河上看翠鸟戏水、鸬鹚捉鱼。前面并排的是河东五杰熊氏弟兄,熊天龙在跟四个兄弟商量,一个多月后去万州时路过泽州老家,那时候是他们父亲的祭日。

再前面一百多米有两匹马并排着,李奇和穆晓晓低声交谈着。穆晓晓时不时的回头扫一眼,不希望其他人跟的太近,打破他们倾心畅聊,更不愿意有人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


注:①北河春柳是古时洺州十景之一,北河指洺河向北的分流。隋堤是古堤名,本意是隋朝修建的大运河河堤。故址位于商丘市至永城市之间的汴河古堤,两岸种植桃、柳,供隋炀帝杨广乘龙舟游江南时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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