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的春天很短但晴天居多,大多时间都是阳光明媚春风和畅。大街小巷的花开得非常灿烂,尤其是百花之王牡丹,全世界出名。
于雨朋的心情和天气一样美丽。他开着那辆本田商务到了凯旋西路的市局,一边停车一边和杨洋讲电话:“昨晚我走的早,老三后来没喝多吧?”
“没有,你走没多久晓蕙过来找他,两个人就走了。”杨洋在发展大厦顶楼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阳光灿烂心情也不错。忽地想起于雨朋去北京的事,似乎有点放心不下,“朋,你们没事儿了可以去主席纪念堂瞻仰一下!我可崇拜他了!”
“呵呵,我也非常崇拜他老人家!那么高高在上,凭脑子坐拥天下,还吟——得一手好诗!”于雨朋故意拉长声音。
“于先生,你可真……”杨洋说着传出“咯咯”的笑声。
于雨朋也笑了笑,开车门一只脚挪到踏板上,停住没下来。感觉这样的天气适合带她到郊外踏青,享受享受大自然的妩媚之处。
“哎,人家小芸可是好女孩儿,你可不许把人带坏了!”杨洋的感觉多灵敏啊,早就发现梁晓芸对于雨朋有意思,只是不方便点破。
“放心吧,人家梁大队长有能力判断我是不是坏人,适不适合抓进去。”于雨朋微笑着说,“哎,好了,先不说了吧,我到地儿了。”
“好吧,先亲一个再说拜拜。”杨洋撒娇。
“还是不要了,这大庭广众的还是严肃地方。”于雨朋下车关车门向里走着,看不时有公安走过,拒绝了。
“要嘛!朋——”杨洋继续撒娇。
“不要,免得把手机弄湿漏电,多危险?拜拜!”于雨朋说着挂掉手机,快步走到刑侦队队长办公室,一看她没在门也关着。看看表也没到下班时间,等十分钟也没见回来就问旁边路过的人:“同志,麻烦问有下你们梁队——”
“她在后面行政楼三楼左手的副局长办公室,你去那儿找她吧。”一个男警官指指北面告诉于雨朋。
于雨朋心想还好问了,不然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刚到三楼就碰见梁晓芸从一个房子出来,看着他笑笑打招呼:“来了?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几点的飞机?什么时候走?”说着走向旁边副局长办公室。
“两点多的,你要收拾好了就走吧。”于雨朋紧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一眼就看到办公桌上摆放一个镶着梁晓芸穿长裙照片的相框,与眼前戎装焕发比较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清纯型美女,不知道的人很难跟面前的女公安联系起来,不由得凑近多看几眼。忽然拿起来冲她扬了扬说:“咦,晓芸,你们这位副局长八成在暗恋你呢,呐,这还睹物思人呢!”
梁晓芸“噗呲”一乐,悠悠地说:“没那么八宗事儿!别瞎说,影响多不好?哎——你吃醋了?”
于雨朋举起相框又摇晃几下,笑着说:“怎么没有?这不是证据都——”
“梁局,这是你要的资料。”又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公安快步进来打断于雨朋的话,把一个资料袋交给她转身出去了。于雨朋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梁局?梁大队长什么时候成局长了?”
“怎么了?”梁晓芸没回答,看到于雨朋发呆忽然想逗逗他,“看你眼睛都直了,相中王秘书了?回头给你们牵个红线?”
“哪?哪有?怎么会呢?我哪有这胆儿?”于雨朋语无伦次地解释,“就算相中也是相中你!”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将来可别忘了。”梁晓芸说着神秘地冲他笑了笑,转身坐下打开资料看。
过了好一会儿,梁晓芸斜背着挎包,于雨朋替她拿着行李箱,一前一后向停车场走去。
到机场,于雨朋和梁晓芸先取票,换登机牌。完了看看时间还早,就随意溜达。
于雨朋忽然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再一看旁边穿着制服的梁晓芸,明白了,准是别人误会了他和旁边这位公安同志是对立关系。过去拉着梁晓芸快步走到免税区的服装小店,认真地挑了两套裙子递给她,指着换衣间说:“去,试试咋样。”
梁晓芸换了一套出来在镜子面前转个圈,腼腆地看向于雨朋。
于雨朋点头说:“很好!再换下一套!”
几分钟后,梁晓芸又换另一套出来。于雨朋调侃似地围着她转个圈,悠悠地说:“到底是人漂亮呢?还是我的眼光好?简直无可挑剔!姑娘都包上!”
“当然是这位公安同志和我们的衣服都漂亮。”旁边的售货员说。
“雨朋,干嘛要买这么多?我有衣服穿。”梁晓芸忙阻止。
“买,都买。”于雨朋看着停在那里的售货员,售货员转身找包装袋。他压低声音对梁晓芸说,“你这身上的就别换回去了,省着有人把当我羁押犯!”
梁晓芸又是一阵“咯咯”笑,才明白他为什么急匆匆来买衣服。
两人往安检口走,梁晓芸取出票据一看惊讶地说:“呀!两套就三千多?这还是免税区吗?回北京我把钱给你!”
于雨朋笑着说:“什么钱不钱?算是给你升职的礼物行吧?等来年扶正了,哥哥再送你十套。”
“你才不是我哥呢!”梁晓芸说话时低着头不看他,“我做你姐还差不多!”
“咋跟小孩儿似得你?年龄大有奖励吗?”于雨朋笑着往前走去。
梁晓芸“咯咯”一笑走到他旁边。开始排队了,两人小声嘀咕着往前走……
下午四点多出了首都机场,两人坐出租车到市区。梁晓芸先带于雨朋到公安部直属招待所,用自己的证件为他开了间房,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她要先回趟家,晚点儿再找他一起吃饭。
天刚擦黑,梁晓芸就带着于雨朋到了太平路的一个部队大院,在门口几米远站住。
“雨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不管一会儿我爸妈问什么,你都不能说露馅儿!明白吗?”梁晓芸注视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
“等等等等,晓芸,你知道你自己说什么吗?我已经——”于雨朋发现事情明显不对路,赶紧解释,却被梁晓芸伸手捂住嘴巴。
“我知道,求你别说行吗?”梁晓芸的声音瞬间低沉下来,“我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也不会拉你来救命!”
梁晓芸见于雨朋没继续反对才把手松开了,人却没动,眼睛盯着他。眼圈儿里的泪水已经在团团转了,嗓子也有点哽咽: “我知道我条件儿没她好,也从没想过跟她争。这回就想让你帮忙应付一下我爸妈,你要坚决不同意就走吧,我——我——”两句话的功夫眼泪已经失控,顺着粉红的脸颊翻滚着往下滑,鼻子囔得说不出话。
“晓芸,别哭,快别哭——”于雨朋实在料所未及,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我答应你好吧?什么都答应你!行不行啊晓云?快别哭了!”他双手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擦拭她刚涌出的泪,晶莹的泪珠儿滑过手面掉落尘埃,摔得四下里飞溅,他的心都快被她融化了。
梁晓芸拿开他的手,转身看着墙壁。于雨朋也沉默了。
两个人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等梁晓芸心情平静了才走进去。进门时她从门房里取出来两个手提袋,里面装着两瓶酒和几盒点心和洛城特产。他这才想到自己是两手空空来见她父母,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该空手来,多亏她想得周到。
大院里的房子是清一色的红砖、红瓦,白色的隔条,简单而庄重;溜墙边一米来宽的绿化带像新洗过,树不多却都很茂盛。地面的青砖貌似有些年头,砖缝和靠墙地方有斑斑青苔。沿路走过来,路中间有些地方磨得锃光发亮却一尘不染,更别说有残枝、枯叶、纸屑。两人拐几个弯进一个恬静的小院子,刚伸手揭门帘,梁晓芸的父母就从沙发站起来了,走到门口笑着把于雨朋让进客厅坐下。
晓芸母亲在旁边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于雨朋,梁晓芸做简单的介绍。他称呼他们叔叔、阿姨,晓芸父母叫他小于,寒暄了几句,让到餐厅准备吃饭。
这时候于雨朋才敢打量二老。梁晓芸的父亲梁铜山,约六十七八岁的模样,国字脸,高鼻梁,浓眉大眼,印堂发亮,脸色红润,二目如电精神奕奕。高个子魁梧身材,蓝灰色的中山装整洁干净棱角分明,不怒而威。晓芸母亲约五十多岁,身材高挑,不胖不瘦,不弯腰不驼背,精神矍铄。一张俊俏的脸庞,素颜没化妆,身穿一套军绿衣服,很明显老两口都是军队出身。
晓芸母亲早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麻利地摆好碗筷,又给每个人把饭盛上。
梁铜山取出一瓶白瓷瓶茅台酒给于雨朋和自己各倒一杯。于雨朋连忙站起来说:“叔叔,我不会喝酒。”
“小于啊,别怪做叔叔的要说你几句啦!”梁铜山示意他坐下,“我是军人出身,说话直截了当,不喜欢跟谁藏着掖着,所以你也别跟我绕弯弯儿!对吧?听正之说你是搞工程的还开了酒吧、餐厅,你会真不喝酒啊?”梁铜山说的正之,是他外甥方正之。
“偶尔喝一点儿。”于雨朋被老爷子的话给镇住了,脸一红又站起来。
“坐下,坐下,别紧张!”梁铜山说着眼睛紧盯于雨朋,“在酒吧白的你能喝多少?”看于雨朋弱弱地伸出右手比划两寸高又压低一半直接说,“不够实在!”
于雨朋赶忙把手指调整到两寸多,他在酒吧喝的多是低度的清酒或洋酒,喝一瓶半瓶都算是少的。
“这就对了!做人爽快点儿,叔叔就喜欢这样的!”梁铜山呵呵大笑,“今晚咱来个不醉不归!”
“铜山,你悠着点儿,别在孩子面前出丑。”晓芸母亲英气逼入,连说句简单的责备话都入木三分。又扭头微笑着说于雨朋,“小于啊,多吃菜,别跟他疯。”
“是,阿姨。叔叔性格直爽豪气十足,我很钦佩!”于雨朋温和地看向梁铜山。
“小于,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在酒场和战场是一样的!宁愿挺直着被撂倒也不能哈腰驼背地活着!来,小于,走一个。”梁铜山说着“吱溜”干了,接着站起来走向酒柜。
于雨朋说了声好也一口喝掉了,免得被梁铜山责备拖泥带水。
“小于,你跟晓芸好多长时间了?”晓芸母亲关切地问。
“阿姨,我,我们——差不多——大概——”于雨朋支吾着把眼睛迅速瞄向梁晓芸。
“妈,我和雨朋——”梁晓芸刚要帮腔就被喝止。
“丫头,我在跟小于说话!”晓芸母亲声音并不大,却很有震慑力,“不要总是没礼貌!多大人啦?”
“哦。”梁晓芸答应着把身子往后撤了些,悄悄伸出一个指头在嘴边晃了晃。
“小于?”晓芸母亲又看向于雨朋。
“哦,阿姨,我们大概不到一年。”于雨朋说着用眼角余光看梁晓芸,她微微点头。
“这样啊,那你父母那边儿——觉得我们晓芸怎么样?”晓芸母亲又问。
“我——我父母——”于雨朋又偷眼看向梁晓芸,不知道她是怎么跟老人说的。
“那还用说?丫头那可是我梁铜山的女儿!”梁铜山接住话茬,“刚才那个有点儿绵,不实在,咱爷俩整点儿这个。”说着晃晃手里的二锅头。
于雨朋感激地点点头,梁晓芸也如释重负地笑着夹菜。
“铜山,我就不能和孩子聊聊天儿?净瞎捣乱!”晓芸母亲撇了丈夫一眼,那眼神让看的人都能感觉到幸福。
“边喝边聊,边聊边喝。小于,对吧?呵呵。”梁铜山笑着伸胳膊给于雨朋倒酒,看来对老伴儿的在乎早超越相敬如宾。
“叔叔说的有道理。”于雨朋奉承着就掉转话题,“叔叔,能说点儿你们军队的事儿吗?我打小就羡慕军营生活,自打进门儿就觉得您身上肯定有故事。”
“行是行!不过你得先干了这杯!”梁铜山精神一振,他也喜欢跟孩子们讲部队的事,尤其是对越自卫反击战,不记得说过多少遍了。看于雨朋爽快地把酒干了就思索着说,“给你讲讲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事儿吧!”
“好啊!好啊!”还没等于雨朋做反应,梁晓芸率先拍手叫好,因为她知道这故事一说起来,今晚就再没机会聊别的。晓芸母亲却幽幽地瞪了她一眼,这一眼又饱含着溺爱与嗔斥。晓芸吓得吐吐舌头低头夹菜,没过两秒钟又冲着于雨朋偷笑。
梁铜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再倒一杯开始讲:“那是七九年年初,农历年刚过,我们团接到命令开赴云南……”
这可好,一个认真讲,一个认真听,说到精彩地方梁铜山又是拍大腿又是瞪眼睛,说到有悬念的地方,就非要于雨朋喝一杯酒才肯继续。于雨朋倒是蛮听话的,除了喝酒就是眼巴巴地看着梁铜山,确实羡慕那个年代的精神。故事还没讲完两瓶二锅头已经见底,梁铜山歪歪斜斜地回房,躺到床上了还在嘟囔着,说第二天带于雨朋去军部参观。
于雨朋硬撑着被梁晓芸送回了招待所,刚到房间就跑卫生间吐酒,完了回房间喝半杯热水。刚坐一会儿又跑进卫生间吐,来来回回好几趟才吐干净,迷迷糊糊上床睡觉。睡得迷糊啊,竟然还做起美梦,梦到“心房”,梦到杨洋,梦到他那个浅粉色的大床,梦到和她情意绵绵巫山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