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洛城飞往广州的飞机正点起飞。
于雨朋坐的是经济舱,接近机尾靠通道位置,隔壁坐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登机后一直拿杂志盖着脸,可能在睡觉。
起飞不久空姐开始派发零食饮料,推着车子逐个询问:“打扰一下,请问您要零食还是面包,饮料有……”于雨朋心想这下不用饿到广州了,先弄快面包垫垫,晚上吃地道的广州夜市。
空姐很快就问到于雨朋:“先生,打扰一下,请问您——”
“不用,他既不要零食也不要面包,谢谢!”杨洋忽然出现在空姐身后,一个手拎包,一个手提着个塑料袋。
于雨朋又惊又喜又意外,睁大眼睛干看着杨洋没说出话来。
空姐给外国人和过道那边的人拿过东西,推着车向前走。杨洋走近于雨朋,与他隔壁的外国人说了串流利的英语,又是比划自己的肚子又扭头看于雨朋,外国人微笑着和她对话还扫了他几眼。
于雨朋的眼睛又睁大几分,尽管他一句也没听懂,却发自内心地佩服杨洋的能力。紧接着那外国人客气地站起来拿着随身小包要出去,这点他看明白了也站起来让到旁边,微笑着看外国人走杨洋坐进去。猛然间,他发现周边人的眼神不太友善。包括刚刚还笑容可掬的送餐空姐,也转身眼睛看贼似得瞟了他一眼,随即推着餐车继续问别的人。
“洋洋,你怎么来了?”于雨朋总觉得哪有些不对劲,满脸疑惑看杨洋,“哎,刚跟老外说啥?”
“没什么,换个位置而已。我是你秘书嘛,来给你送饭了。”杨洋笑着把袋子递给于雨朋,侧身坐到他隔壁靠窗位置,“别傻看着了,坐啊,快吃饭吧。”
“洋洋,你真不该跟来。”于雨朋没搞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接了袋子认真对杨洋说,“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儿。”
“先坐下,坐下。”杨洋坐定向下摆摆了手,因为周围的人还在看于雨朋。
“我就看不惯你这样的后生仔!”后排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直接站起来指着于雨朋用生硬的普通话说,“怎么能搞大人家肚子又撇下娘俩呢?不负责任嘛!”
这语气简直是长者训斥,把于雨朋整的有点懵圈,再看周围那些人的眼光也都像长了勾带着刺,火辣辣地盯着他。有心跟老太太反驳几句又觉得不合适,而且他敢肯定跟杨洋刚才和老外说的话有关,赶紧坐下靠近她压低声音说:“你刚才到底说啥?老太太咋说我搞大人家肚子?那些人的眼神儿也不对劲儿。啊?到底咋啦?帮我解释一下。”
“解释就是掩饰,快吃饭吧。”杨洋狡黠地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打开后是几个饭盒,并把一双筷子递给于雨朋。
“看人家多好的姑娘!”“真是世风日下!”这时旁边还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议论,语气明摆着是声讨。
于雨朋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哀求她:“好洋洋唻,你快告诉我吧,要不然这饭我还真吃不踏实。”
杨洋诡秘的一笑悄声说:“你以为说了你就能吃踏实?咯咯咯。”随即又现出一副猜不透的表情,声音虽小却震得于雨朋心乱不已。
“好吧,不逗你了。”杨洋说着把嘴巴贴上于雨朋的耳朵说,“我刚跟老外说是你女秘书,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要撇下我和孩子自己走,我追过来找你。”
“啊?”于雨朋彻底被定格了,难怪大家这么怒视自己,随即又觉得她那么说不完全是为了换座位,她来的目的也不是给他来个惊喜。到这时候还真不能再向他们解释了,越描越黑是一定的,弄不好还被人群起而攻之。
“嘙!”见于雨朋发呆,杨洋在他脸上来了个响亮的kiss,声音大的能传到机头。而这个吻不仅坐实了两人的关系,也让他的心从彷徨转换成慌乱。好吧,这误会闹了就闹了吧,即使整个飞机上的空姐和乘客都不给他好脸色也关系不大,他一个也不认识。下飞机以后该怎么办?看情形她绝不是凑巧同路!真带着她跑来跑去办事?孤男寡女的合适吗?会不会传到秦婉玲耳朵里?
从白云机场出来,天已经快黑了。
他们坐着巴士到市区,打算晚上住市区第二天早上再去东莞。一则距离不太远,再一个晚上去也办不成什么事,还可能连累她吃不好住不好。于是,在王府井附近的一家酒店要了两个标准间,洗漱后上街吃晚饭。
正吃着饭,杨洋突然问于雨朋:“能告诉我你这件花格格衬衣穿多久了吗?”
“早上到现在。”于雨朋知道她想说自己穿衣服没格调,故意打岔,“怎么,有味道了吗?昨天才洗过。”看杨洋瞪圆眼睛刚想说话,故意不给她机会接着说:“不信啊?我有三件花格格衬衣,换着穿嘞!”
“噗呲。”杨洋居然乐了,停了一下柔声说,“我又没说她不给你洗衣服,干嘛急着解释啊?我想说你该换换形象了,二十来岁,整的跟中年大叔似得。”
“哦?”于雨朋忽然也想再逗逗她,调侃似得说,“妮儿,快给大叔倒杯茶。”
“朋——”杨洋拉长声调,“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别玩儿了!”
“正经,谁说穿花格格衬衣就不正经了?”于雨朋故作严肃的摆手招来个女服务员问,“靓女,你看我这花格格衬衣正经吗?”
女服务员先怔了一下,怯怯地说:“大叔,我没说你不正经。”
“哈哈哈哈……”“啪啪——啪啪——”杨洋捧腹大笑,还夹带拍巴掌,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眼泪也兴奋地跳出眼角外。
于雨朋本想逗一下杨洋,却莫名其妙把自己装进去了。那位服务员和一些客人都看向他们,尴尬之余他赶紧买了单,拉着杨洋往出走。走出去多远她还在笑,他只好双手抱臂无奈的看着她。她忽然收住笑,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轻声说:“跟我走。”说完径直奔向斜对面王府井商场。进商场后,按指示牌到精品男装区。
“现在开始别说话,什么都别说,调到‘静音模式’,听我的!乖!”杨洋简直就是在哄孩子。
不大会儿拿了几件衣服递给于雨朋:“去,去试衣间换上我瞧瞧!”
于雨朋还真配合,换了衣服在她前面转个圈,然后又接着脱衣服换衣服,反反复复好几回。
杨洋在一旁像大师似得,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向售货员比划。
几次,于雨朋刚想发表意见,杨洋迅速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个禁声手势,他只能忍住。
如此反复,大约转了两个小时,买了五件衣服裤子,还有一块腕表,都是杨洋付的钱。
两个人兴致勃勃拿着东西回到酒店,进房间把东西放下。杨洋让于雨朋换上一套,然后两个人下去吃夜宵。于雨朋自然得去,那顿晚饭吃个半截且不说,在商城里那阵折腾早饿了,再说人家又出钱又出力的,他不得不有所表示。
晚上十一点的革新路夜市还正是热闹时候,大排档一家挨一家,路边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小吃,海鲜,腊味,烧烤,糖水,凉茶。
于雨朋和杨洋一下子就爱上这种氛围。到这里来不一定非要吃到某个食物,也不是必须过足了嘴瘾,吃个肚圆。到处转转,看看,随意吃些东西,而这里的东西往往好吃不贵。他们美美的逛啊,吃了不少北方不容易吃到的美味小吃,如肠粉、果粉、马蹄糕、云吞面、艇仔粥、烧鹅、姜撞奶、干炒牛河等等。重要的是那个氛围,喧闹绕耳并不令人烦躁,处处陌生也不觉得落寞,而且有种发自内心的归属感,就像有种甜滋滋的幸福不自觉地沁入内心。
很多人到夜市也会有这样的共鸣,所以全国各地的夜市生意都非常红火。其实他们都明白,对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说,最值得珍惜的不是美食的味道,也不是担心回到北方吃不到某个味道,更不是怕没机会再来广州夜市。而是身边真实存在的那个人,是换了任何人都不会再有的这种感觉,甚至下次再来已截然不同。
回到酒店后,电梯门开的一霎,两个人竟然都不愿走出电梯,因为走出电梯也就意味着走回各自房间,可是谁也没敢说那句话。
于是,有人上楼,电梯就下去了,再有人下楼电梯就会跑上去。两人就站在电梯里,在一层到六层之间反复。爱笑的于雨朋失去了往日的豁达,桀骜不羁的杨洋也面无表情。
“再出去走走!”两个人几乎同时提出这句话,接着一起走出电梯往街上走去。重回陌生的街道,于雨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悠然地浏览着眼前并不美丽的街景。杨洋也分不出是释放还是叹息,因为她觉得空气依旧沉闷,很想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对着天空喊一喊。
深夜的广州是如此寂静,相比华灯初上时的繁华热闹竟有几分凄清感。两人漫无目的走着,都不说话,就像在另一个“电梯”里,只是空间大一些却依旧沉闷的氛围。不时有阵阵夜风袭过,街道凄清的有点瘆人。
“朋——”杨洋的话划破了寂静,“你说,如果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就没有顾虑了?也一样没有悲伤,没有争名夺利,没有是是非非,那我们——”她停下来,借着微黄的路灯盯着于雨朋的脸。
于雨朋当然明白,她希望他接着后面的话往下说。怎么说呢?说真心话她或许会欣然,可那样就变成了承诺,将来会需要更大的勇气和心理承受面对这些话。应付和开玩笑显然都不合时宜,搞不好会伤了她的心自己也不好过,何苦来哉?
“朋——”杨洋又轻声叫他,声音拖的更长,意在提醒他她在等着。
“怎么可能只剩两个人?”于雨朋知道她此刻的安静足以说明非常认真,稍微犹豫还是决定转移话题,“放心吧,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不可能有这么大灾难。”
“朋——”杨洋第三次提醒他,声音已经明显有些颤抖。
“好吧,好吧,我说。”于雨朋实在不忍再让她为此难过,看看远处的漆黑夜空,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同时也举起左手,像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如果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所有的脏活、累活让我一个人干,洗衣、煮饭、捡柴、种地——”
“我这么认真你还在那胡扯?”杨洋说着举起小拳头砸了过去,与此同时眼泪也决堤洪水似的涌出了眼眶。小拳头被于雨朋伸手抓住放在他的心口,泪珠却生生地落在地面,也击中他心头最软的地方。
霎时间,于雨朋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用力握住她的手说:“我没胡扯!我说真的,真有那一天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我一个人干,你只需要安心做我的主人——”紧接着把她拥入怀中,厚实的嘴唇吻向她那正翻滚而下的泪珠、迷离的眼睛、泪湿的脸、激动的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