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先后离开重症监护区域。于雨朋推开安全门的刹那就没了慢悠悠的的神态,快步往后楼的方向走去。
“哎,你这生意人真狡猾,就这么偷偷摸儿摸儿报仇去?”闫鹏程说着靠近于雨朋,声音也压低了,“咋也该算我一份儿吧?梁局受伤我也有保护不周的责任!”
“谁告诉你我要报仇?我只是预感今晚医院有大老鼠要来,打算支几个老鼠夹捉老鼠!”于雨朋知道他是梁晓芸的属下,在机场也亲眼看到他枪法如神,很自然的想拉他下水,“害怕大老鼠不?胆子小就回去呆着,特区警察能护得住你们。”
“行了吧!少给我身上使用激将法!”闫鹏程一眼就看破他的伎俩,微微一笑说,“我可不是陈警司,但这个帐早晚得算。”
“行,算上你俩,这样,你枪借给我!”于雨朋微笑看看他,脚下没有停。
“干嘛?你会使枪?”闫鹏程说着把配枪拿出来,犹豫一下递给于雨朋,松手就有点后悔,“不行不行,你普通市民用枪是犯法的,我在这儿用枪都算是违反规定!”
“知道呀,所以才替你保管着,免得你违反规定!”于雨朋嘿嘿一笑,把枪揣到口袋里。
“真是个奸商!借人东西都理直气壮的,脸皮够赶上城墙拐角了吧?”闫鹏程说着摇摇头,心里却逐渐佩服他的豪气。
三个人来到于雨朋之前住的病房,胡小泉在门口等着。
于雨朋过去低声问:“小胡,安排好了?”
“是的,于哥,老鬼在你床上躺着呢,下面儿兄弟也都埋伏好了!我带五个兄弟帮你!”说着递给于雨朋一个大黑布袋,“于哥,这个给你!”
于雨朋打开袋子一看,里面两把Mac10微冲,十几个弹夹,防滑手套都有。旁边的闫鹏程两人都吓一跳,对视一眼看于雨朋。
“这玩意儿好!”于雨朋一边戴手套一边竖起大拇指,“哪弄的?”
“今儿天不亮黑市儿弄的,你跟大哥要再不醒,我们就打算血洗闻天国际呀!”胡小泉有些激动,他是龚兴龙手把手带出来的,比亲兄弟都亲,还有曹小虎的仇,说什么都不能撂下。
“好!有这个好!”于雨朋说着把闫鹏程的配枪掏出来还给他,又转身对胡小泉说,“这里我们几个够了,你还是下去跟弟兄们汇合,记住——不要带喘气儿的!注意完全!”
“收到!”胡小说完转身一声唿哨,门后边出来五个人跟他一起顺楼梯跑下去了。
“哎,奸商,现在有两把Mac10,给我一把!”闫鹏程也带上手套,眼睛发亮盯着于雨朋手里的家伙。
“门儿都没有!那我的!兄弟,我来了!”旁边有人插话。
于雨朋转身一看,米慧扶着龚兴龙站在背后几步远。他光着膀子,腋窝以下缠着约有二十公分宽的绷带,就像古代妇女缠胸的裹布。
“大哥,醒啦?”于雨朋的心情忍不住一阵激动,龚兴龙前晚也被文向天射了一颗子弹,子弹穿身而过没生命危险,手术后却迟迟没醒。
“是啊,兄弟,再不醒就赶不上这一场了!来,大家伙给我!警官神枪法,用这个太浪费,对吧?”龚兴龙快速把手套戴上,提起微冲晃了晃,也是精神抖擞。回头向米慧说:“小慧,你还是先到我病房等着吧。”
龚兴龙前后说这几句话时表情大变,语气更是温柔至极,丝毫没有了刚才那股子霸气。言语间眼光平和,声音温婉,四十多岁中年男人的柔情尽显,足以迷倒任何雌雄动物。
“别去病房,到晓芸住的监护室那儿去,那儿更安全!”于雨朋向米慧喊完,又打量龚兴龙,“哟,闫队长,你们有没有发现?大哥这身儿内衣——咋这么性感地?是不是比小嫂子穿的还迷人?”
“哈哈,哈哈哈哈……”几个人都大笑起来。
米慧红着脸瞪一眼于雨朋,转身跑向重症监护区。
凌晨一点前后,正是夜黑风高。几辆遮挡住车牌号的深色大面包车,悄然进了新界南区某医院后院。从车上下来三十多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手里各拿着武器。砍刀、钢管、黑星手枪,为首的竟然拿着一把AK47,正是文老三文向心,他身后是拿着微冲的老四文向海。
文向心连嘀咕带做手势,小声分派人手。紧接着文向海带着部分人前往地下室的太平间方向,寻找文向天尸体。其他人把武器藏着外套里,跟着文向心坐电梯上楼,早有人打听到于雨朋的病房在几楼几号床。
一行人刚走出电梯,就听到下面传来沉闷的枪声,知道应该是地下室的老四文向海和看守尸体的警员动上手,赶紧向病房走去。文向心知道必须得速战速决,时间太长了警方支援会赶到,他们再想安全撤离可不太容易。
“哒哒哒哒哒……”文向心用力把门踹开,站在病房门口一梭子子弹射向病床上的人,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血迹迅速浸透了被褥。文向心先是一阵欣喜,又感觉有些不对,连忙过去揭开被子一看,激动地嚎叫:“带佬啊,带佬,到嘚嗨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到的正是左脑中枪的文向天,本来被整理的干干净净,结果又被他用机枪打成了血肉模糊!
“人呢?姓于的王八蛋!给我滚出来!”文向心骂着往门外走。紧接着又听到一连串震耳的枪声,声音就在门外十几米地方,随着枪声有几个黑衣人栽倒。他慌忙趴在地上,接下来是一阵连续的枪声,门外的十几个全报销了。
“有埋伏!我们中埋伏了!心哥!”旁边地上爬的一个兄弟喊道,“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我他妈怎么知道?”文向心脑袋早就乱成了一团毛线,稍微定定神说,“打,给我打,谁打死姓于的,老子给他辆平治!”。
“砰砰”“啪啪啪”“砰砰”“哒哒哒”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整个医院都感觉像沉浸在过年的鞭炮声中。
重症监护室外的陈警司,早就听见阵阵枪声,猜想是手下的警员和外来的人交上手了。凭枪声判断,匪徒的火力要大过警队的配枪。心急的几次都想带人冲出去,可一看到旁边的几个内地公务员和妇女孩子,再看看里面躺着的梁晓芸,脑子里掠过于雨朋不屑一顾的眼神,轻佻的话语,忍住了。他保证过要保护好梁局长,警署总部也格外关注这位内地公安领导的安危。不能在这些内地人面前丢香港警队的脸,只有寄望附近警局的支援快些赶到现场。
外面的子弹密密麻麻,文向心冲了几次都没能冲出去,站起来都困难,而且胳膊还受了伤,倒霉的枪又没子弹了。
“停一下!于先生!我有话要说!我要见于先生!”文向心大声喊。
“你是那位?有遗言要代传吗?我很忙,不保证能送到!”于雨朋恨得牙根疼,摆摆手让大家暂停开枪。
“于先生,我是阿心,文家老三文向心啊!”文向心依然趴在病房的地上喊,“还记得深圳欠我的人情吗?我救过你女人和妹妹的命!”
“哦——原来是文先生啊!想说啥?缴械才能说话,先把你们的武器全统统扔出来!一个指甲刀都不许剩下!”于雨朋站在房子拐角大声说。
“奸商!你干嘛?你想放了他?”闫鹏程压低声音说,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得,布满血丝。
“你听见我答应他啥了?我哪句话说放他了?先听他说什么。再一说,你是我手下吗?我有权命令你?”于雨朋低头小声说,似问非问,似答非答,微笑的眼角表现出不可臆测的邪乎。
“好个奸商!奸的漂亮!”闫鹏程瞬间明白过来。此时他已经不分不清这“奸商”二字是褒义或贬义,只感觉这人不仅狡诈还隐约地令人敬畏。
一阵“叮咚”“哐当”的声音,地上扔了几件乱七八糟的武器。于雨朋猜测他的枪是没子弹了,所以才谈条件。稍微犹豫才大声喊:“行了行了,文先生,把双手举高两腿分开,慢慢儿出来。”
“于先生,其实整件事都是大哥受季老头子委托搞出来的,我们也只是拿钱替人办事罢了。如今大哥也死了,咱们也没必要非打下去。”文向心和四个手下走到病房门外,大声向于雨朋喊,语气里满是无奈,“不如做个交易,你还兄弟个人情,放兄弟一马,兄弟回头帮你把季老头子做掉,以后大家还是朋友。”
“什么季老头?朝我开枪的可是文向天!”于雨朋想到病床上至今未醒的梁晓芸,忍不住想发脾气,“为什么不早劝你家老大呢?如今我的人一死三伤,还有个昏迷不醒的!”。
“是季老头子给大哥季氏股票,要换你的命。”文向心说,“我不骗你,以前东莞的事,也是大哥让老五借人给啊暠的!何况,大哥已经被你们打死了!”
于雨朋电话响起,是胡小泉在楼下打的。他悄声问:“喂?小胡?咋样了?”
“于哥,已经收拾干净,文向海和他的人全都回老家了!呵呵……”电话里传来胡小泉得意的笑声。
“好!做得好!你现在立刻把手里家伙处理掉,带所有人连夜回洛城!”于雨朋兴奋之余,不得不考虑他们的安全。
“于哥,我们——”胡小泉有点不解,文氏兄弟还没全部解决干嘛要收手。
“听话!有需要的话,过一阵再叫你们!”于雨朋打断胡小泉的话,在他看来今夜过了香港警方必然加倍小心,全市排查也不是不可能,决不能为图一时痛快让大家受伤害。
胡小泉犹豫一下悻悻地说:“好吧,于哥,我们现在就走,挂了。”
于雨朋挂掉电话,又对文向心喊:“你刚说你家老五?我跟他该是没过节才对!”他心里的火又憋足了,提到东莞,他不禁又想起了王宏和金、马三人,还有至今未醒的钟英豪。
“对,是我家老五,文向仁,他跟啊暠关系比较近,那也是大哥的意思,我一直都不赞成。”文向心此刻想着只要能离开,以后有的是报仇机会,“从今天开始咱们一起合作,好吗?”
“唉——”于雨朋长长地叹口气,转身把手里的Mac10微冲丢给闫鹏程,大声说:“我刚想起来忘了吃药,有些神志不清,找水吃药去。神探你收拾残局,然后报警吧!”转身往通道那头走去。
“于先生?怎么样?”文向心没搞明白于雨朋什么意思,怎么正说着他要找水吃药。
“给,现在是双枪神探!”龚兴龙把枪也丢给闫鹏程,“哎,等我,我还得接着打点滴……”
又是一阵连续枪响声,接着恢复平静,由远至近传来警笛声。
“外卖来喽!香喷喷的牛腩面,猪脚面!”于雨朋和龚兴龙每人提着两个大袋子饭盒,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外的通道。
里面的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们,很多警察仍是双手握枪严阵以待,虽然枪声停了,可大家都还没从紧张中恢复过来。有人在担心外面的情况,杨洋却是满脸欣喜,她见到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就明白八九成。
“各位警官辛苦了,来,吃个夜宵。每个人都有份,谢谢各位了!”于雨朋热情地向大家发着饭盒,和离开前的态度判若两人,到了陈警司面前诚恳地冲他点头。小薛也过来帮忙。
“你们愣着干嘛?吃夜宵啊!”龚兴龙也对着方正之他们说,“梁小姐醒过来没有?刚好像听到放鞭炮呢!咦,这小女孩儿真漂亮!”
“两位,刚过来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对的?”陈警司走过来,边打量他们边问,“刚才医院里发生枪战。”
“枪战?还以为放炮呢,拍电影还是真的?老于,我有点儿晕血,你一会儿送我回病房啊!”龚兴龙瞪大眼睛调侃,猛然看到小月月,“哎,那小女孩儿谁啊?”
“我女儿月月。”于雨朋说着又感觉对不起梁晓芸,走了几步趴在玻璃窗上看她,她仍然一动不动,仍然那么文静,那么漂亮。
“啊?”龚兴龙又惊又喜,看看杨洋,杨洋朝病房努努嘴,他也走到玻璃前面,“多好的——梁警官呀!唉!”叹过气注视一会儿梁晓芸,拍拍于雨朋肩膀回病房去了,米慧紧随在她身后。
凌晨后的旺角已经没什么行人,旺角背街的一个茶餐厅里面,文向尘在一个角落坐着,脸上布满焦虑,不时看着腕表。他从上午十点多开始坐在这里,除了去洗手间几乎没离开过这个座位,看着时针指向凌晨两点,心里的郁闷不可名状。他知道,那人一定会来,只要他还活着。
一个穿浅灰色风衣黑色礼帽的人从门口进来,直接坐到文向尘对面,低声说:“实情唔喉意思,开咗亚天嘅为,饭都冇食够过嚟咗!(实在不好意思,开了一天的会,饭都没吃就过来了)”那人说着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声音压得更低,“啊岑,馁哋弟兄快啲跑路啩,唔然可能会被连根掹嗨。(你们弟兄赶紧离开吧,不然可能会被连根拔起)”
“老同学,馁够唔能最帮兄弟亚气?够算死个总更司也唔晓咁严总啩?(你就不能再帮兄弟一次,就算死个总警司也不会这么严重吧)”文向尘简直不敢置信。他们文家在香港已经有百年的光景,产业遍布港岛,要撤走谈何容易,他从衣服口袋取出一个鼓鼓的大信封推给那人。
“仲冈唔严总?唔严总怠咖能从早岑开为到八夜?特首、各司长、亚哥,都鬼咁宗视!(还说不严重?不严重大家能从上午开会到半夜?特首、各司长、一哥,都那么重视)”那人把脑袋凑近了一点,声音有些沙哑,“北更嚟咗红头门干,句美都惊动咗!限期扫平港九恶势累给团,雨有必由和以请广东句惠跨海调使银叟前嚟协足!乏已几此,馁哋及怕——最喉漏夜勾走,打后咪制最联络!(北京来了红头文件,军委都惊动了!限期扫平港九恶势力,若有必要可以请广东军区跨海调派人手前来协助,话已至此,你们只怕,最好连夜就走,以后不要再联络)”他抄起大信封塞入风衣口袋,匆匆离开茶餐厅。
就在几个小时候以后,天色似亮还没亮,全港打黑行动“雷霆风暴”开始了。整个行动持续四天三夜,覆盖整个港九、新界。无论跟文氏集团有关的无关的,大小社团,凡是涉黄、涉毒、涉赌一律查抄。
报章杂志除了大幅度赞扬警方的这次行动,还披露了文氏集团欺行霸市的诸多行径。还有一条消息引起市民的关注:文氏集团行政副总裁文向尘携其弟文向仁趁夜潜逃,在靠近公海水域与水警巡逻队展开激烈枪战,双双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