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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湖南工人

知青“轰轰烈烈”返城后,农场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

经过近十年的锻炼,知青已发展成为农场的业务骨干、生产主力军,而且,技术含量越高的职业,知青占比越高。胶工,知青占50﹪;文书,知青占60﹪;老师,知青占70﹪;驾驶员,知青占80﹪,技术员,知青占90﹪。现在,几乎是一夜之间,骨干、主力军就消失了,农场的运转几乎瘫痪。橡胶没人割,庄稼没人收,汽车没人开,学生没人教。缺胶工、缺文书、缺老师、缺驾驶员、缺卫生员、缺技术员,一句话,缺“人才”。告急。人才告急,劳动力告急。

然而,事情总是正反两面的,有坏就有好。

知青大返城,对于农场来说,是“坏事”,是前所未有的困难;对于回乡青年来说,是“好事”,是千载难逢的机遇。知青离开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前两年分到各生产队的回乡高中生“因祸得福”,忽然间“母鸡变凤凰”,成了香饽饽,成了现成的“人才”。经过匆忙、简单的考试、培训,很多人摇身一变,走上教师、文书、卫生员、驾驶员的岗位,顶上了知青走后留下的空缺。身份决定地位。身份一变,他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走路都变得趾高气扬,貌似知识水平也随着地位提高了。

可是,对于母猪山生产队的回乡青年们来说,却是“哑巴吃黄连”,不但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肉”,自己连汤都喝不着,还有苦难言。原因是他们因“涉嫌”参与知青请愿大罢工活动,被人举报到农垦分局,一句“立场不坚定,暂不能使用”,就一棍打死了。所以,一个都没有“提拔”使用。他们虽然有点“冤枉”,大家还是默默承受了,只有“罪魁祸首”李俊不服,跑到场部大闹一场,被父亲骂了回来。

没有被提拔使用也就算了,由于涉及大名鼎鼎的“母猪山生产队”,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什么“狗头军师”“沆瀣一气”,什么“偷看禁书”“谈情说爱”,甚至“偷听敌台”“看相算命”等,各种传言满天飞,让他们好长时间抬不起头来。

客观地说,他们毕竟或多或少都捐了几块钱,说“涉嫌”也不算冤枉,说“秋后算账”也不为过。何况,李俊不但捐了钱,还亲自参与知青罢工游行,也可以说“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所以,他们不被提拔、重用,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出来混是要还的。但是,有一支力量,不得不说,那就是湖南来支边的老工人。

客观地说,知青返城后,在农场的生产恢复中,湖南支边工人起了很大作用,可以说功不可没。云南的国营农场职工,除了来自北京、上海、重庆、成都、昆明等地的知青外,主要还有以下几部分人:部队南下干部、转业退伍军人、湖南支边人员及部分省内移民。其中,“湖南支边人员”在农场的长期发展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在知青大返城后发挥了重要的稳定作用。

所以,有必要说说云南的“湖南支边人员”。

大跃进以后,曾是鱼米之乡的湖南农村,突然变成了吃不饱饭的穷窝窝。原因农村“跑步提前进入共产主义”,实行大锅饭,按需分配。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没想到,仅仅三四个月以后,生产队、大队的粮食就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开始定量供应。先是一个劳动力按一斤计算,接着便是八两、六两一天天往下减,最后只好吃糠菜团、观音土,饿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主席听到家乡的情况后,还不太相信,派人化装回湖南调查,得到的情况基本属实,而且相邻的几个省份情况也差不多。主席沉默了,落泪了,并下决心首先解决湖南的问题。经过与其他领导商量,决定移民,从湖南人口最密集的几个县迁出一部分人到其他省去。

据说,主席最先的意见就是移民云南,但其他领导有不同的意见。有人说新疆比较落后,要移民就应该往西北方向,支援大西北的建设。主席听后沉默不语,大西北、大西南都需要开发,相对而言,云南的自然条件要好些,但又担心云南的瘴气。最后决定,去新疆还是去云南,由湖南的领导自己选择。湖南的领导考察后,认为新疆气候干燥、寒冷,麦子是主粮,湖南人吃不惯馍馍,而云南气候好,土地肥沃,种水稻,很适合湖南人生活,所以,决定移民云南。报告上去后,很快就获得批准。

一开始,湖南领导担心没有人去,决定先送走“地富反坏”。没想到,消息传出后,听说到云南吃白米饭,当工人拿工资,报名迁出的男女老幼在各报名点蜂拥而至。“支边办”的宣传动员,先是以“支边”为主,后来不得不兼做“留家”的宣传工作。把原来的口号“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支援祖国边疆的建设”,临时改作“欢欢喜喜上云南,喜喜欢欢建故乡”了。没有被批准的人,跑到支边办求情,要求支边。省委把原文件撤了,全部让贫下中农支边,最后又增加了几万名额才稳定局面。批准支边的,每家每户还发了“支边光荣”证,属于劳动力的还发衣服、被子。

1960年,湖南省共有十万民众举家迁往数千里之外的云南省,全部安置到云南边疆各个农场工作。由于他们吃苦耐劳且擅长农活,为云南省的农垦事业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如今,他们已经扎根边疆20年了,由当时的三四十岁青壮年变成了五六十岁的老工人了,他们的后代“子承父业”,继续在边疆奉献。可谓“献了青春献子孙”。

云南农垦系统的湖南人,主要来自湖南醴陵、祁东、祁阳三个县,孟定农场的湖南支边人员主要来自祁阳县,共有2000多人,另有家属3000多人。刚来的时候,自然条件比后来知青下乡的时候差多了。他们也和知青一样,经历了从内地到边疆,从不习惯到逐渐习惯的过程。茅草房、竹芭墙,包谷饭、南瓜汤,加上又遇到三年困难时期,缺油少肉,还经常吃不饱,有一小部分人退缩了,开了小差,但多数还是坚持下来了。他们毕竟都是吃苦耐劳的农村人,干的都是农活,很快就适应了。他们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累都能受。养猪种菜,盖房安家,除了原来熟悉的农活外,还逐渐掌握了橡胶生产的各项技术,成为农场职工队伍中的一支骨干力量。待大批知青来到农场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里奋斗了整整10个年头,所以,知青们亲切称他们为“湖南老哥”。

在农场,湖南人不但吃苦耐劳,他们的文化也成为农场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深刻影响了“农场”,也影响了“知青”。

先说吃。湖南人爱吃辣椒是有名的,“不怕辣、辣不怕、怕不辣”,这也符合当时农场的条件。在没有肉、没有菜的时候,有时仅靠辣椒、大蒜蘸盐就可对付一顿饭。时间长了,农场职工,不管来自东西南北,都学会了吃辣椒。于是,“辣”成为了农场通行的口味。湖南人除了辣椒,还特别喜欢腊肉。这也符合当时农场的情况:天气热,很长时间才杀一次猪;没有冷藏设备,把新鲜的猪肉鱼肉鸡肉做成腊肉以便“细水长流”,慢慢吃。经过腌、熏制成的湖南味腊肉,有一种特殊的香味,不仅湖南人爱吃,知青也爱吃。许多知青回城后,还一直保留着喜欢吃辣椒、腊肉的习惯,留下了湖南人深深的“烙印”。后来,虽然听说“腌熏制品”容易患癌,很多知青也不愿刻意去改变。比较,已经习惯了。何况,一种习惯的养成是很难改变的,

其次说住。当时农场的瓦房都基本上是一个样式:土基墙、木樑、瓦顶。墙体很厚,开窗很小,屋里光线较暗。这既不同于当地少数民族的建筑,也不同于云南其他地方农村传统的以木结构为主的建筑,而是更接近湖南农村的建筑样式。当时,大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若干年后知青们去湖南参观毛泽东、刘少奇故居,觉得那里的房屋似曾相识,特别是看到那厚厚的土基墙,才恍然明白。原来,农场大批土瓦房样式的源头在自这里啊,是湖南老哥把他们家乡的房子“搬”到云南边疆农场去了。

再说语言。湖南人对农场文化的影响,最明显的是语言。在农场,湖南话几乎成了农场的“普通话”,老幼通行,老少皆会。回乡青年们几乎都会说一口湖南话,许多知青到云南后学会的第二语言居然不是云南话,而是湖南话,多少让人有点意外。去云南下乡却学会湖南话,让人不可思议。究其原因,除了说明湖南文化渗透之深外,应该是湖南话自身的鲜明的特色了。湖南话的确有特色。一是带有文学色彩,比如“黑”叫“濹黑”,“淡”叫“冰淡”;二是粗野好记,比如“手”叫“爪子”,“吃饭”叫“掐饭”,“鸡蛋”叫“饽饽”,“男孩”叫“莱机”,“女孩”叫“妹机”。非常有意思,很多话如果不翻译,根本听不懂。比如,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死莱机,还不回来窝血”。如果不翻译,谁能知道这是喊自己的孩子回来吃饭的意思?这里,“吃饭”又不叫“掐饭”了,而叫“窝血”。有意思吧?外地人咋一听,简直没有食欲了。

知青曾经用湖南话表演过两个湖南老乡之间的对话:

 

“掐了么?”(吃饭了吗)

“掐咯嗒。”(吃过了)

“掐啥哩呦?”(吃的什么)

“掐牛,居牛。”(吃肉,猪肉)

“还有啥哩呦?”(还有什么)

“饽饽。”(鸡蛋)

 

驼子用湖南话讲过一个开会点名的笑话:

 

有点猪(邮电局)?到!

叫肉猪(教育局)?到!

人是猪(人事局)?到!

娘是猪(粮食局)?到!

老斗猪(劳动局)?到!

交头猪(交通局)?到!

农药猪(农业局)?到!

水泥猪(水利局)、到!

卫星猪(卫生局)?到!

主持人:各个猪(局)都到了,现在开飞(会)!

 

马儿天生有语言天赋,他的湖南话更是地道,用湖南话讲的“狼和小羊”的故事惟妙惟俏,可以做到以假乱真;返城后,他回农场游玩,还常常用湖南话打情骂俏,惹得湖南老工人笑成一团。多余人回到内地几十年后,傣话、孟定话差不多忘光了,唯独还能说一口流利地道的湖南话,让身边的湖南人自叹不如。

这些,都充分说明,“湖南支边人员”对于云南农场文化的渗透之深、影响之深。

所以,知青返城后,湖南老工人和他们的后代自然而然成了农场生产建设的主力军,特别是对橡胶的管理作出了重大贡献。

在橡胶投产的初期,胶工上午割胶,下午林管,砍草压青,施有机肥。后来,放松管理,致使胶林水土流失,土壤板结,胶树侧根裸露,严重影响橡胶生长。知青返城后,农场认识到胶林管理的重要性,以湖南老工人为主力军,认真贯彻“三保一护”(保水、保土、保肥,护根)管理措施,松土、施肥、压青、培埂,至1982年,基本实现了“三保一护”,为农场后来的橡胶产业高速发展打下牢固的基础。

同时,农场紧急补充一批职工,日子才慢慢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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