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的诸道副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兼侍中徐知询,自认为手中拥有重兵,又地处金陵上游,心里很轻视徐知诰,多次和徐知诰争权夺利,兄弟之间相互猜忌,徐知诰觉得很不安,内枢密使王令谋对徐知诰说:“公辅政也这么久了,又挟天子以令境内,哪一个敢不听您的?徐知询年纪轻轻,威望和信义都不足以服人,他干不了什么名堂。”
徐知询待他的弟弟们很刻薄,弟弟们都对他不满,徐玠深知徐知询不值得辅佐,反倒掌握着他的短处投靠了徐知诰,吴越王钱酀派使者赠送给徐知询用金玉制作的马鞍、马勒、器皿,上面都装饰有龙凤图案,徐知询不避嫌讳就拿来使用,徐知询的典客周廷望规劝徐知询说:“公如果能拿出宝货来结交朝中元老大臣,让他们都能归心于您,那么他徐知诰还能依靠谁呢?”
徐知询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就派周廷望到江都去办理这件事,周廷望和徐知诰的亲信官吏周宗交情很好,便私下通过他向徐知诰表达自己的忠诚,但他同时也把徐知诰的阴谋报告给徐知询,徐知询叫徐知诰到金陵去参加他们的父亲徐温的除丧仪式,徐知诰推辞说吴主有命令不答应他去,周宗对周廷望说:“人们都说侍中有七件事是不遵守人臣的本份,最好让他赶快到京城来请罪!”
周廷望回到金陵,把这话告诉了徐知询,徐知询入京朝见,徐知诰把他留了下来担任统军,兼领镇海节度使,同时又派遣右雄武都指挥使柯厚征调金陵的守军回镇江都,徐知诰从此开始独揽吴国的政权,徐知询斥问徐知诰说:“先王去世,哥哥作为当儿子的,办丧事的时候却不去参加,这样做恰当吗?”
徐知诰也责问他说:“你剑拔弩张地等我前去,我怎么敢去?你作为人臣,竟敢私藏使用天子的车驾袍服,这样做难道就恰当吗?”
徐知询又用周廷望报告给他的情况来质问徐知诰,徐知诰说:“把你的所作所为报告给我的,也是这个周廷望。”
于是就处死了周廷望,不久吴国加封徐知诰兼任中书令,同时兼领宁国节度使,徐知诰请徐知询来一起喝酒,用金子做的酒杯斟了一杯酒送给他喝,并说:“祝愿弟弟能活一千岁。”
徐知询怀疑酒里有毒,就另外拿了一个杯子把酒平均分开,长跪在地献给徐知诰,并说:“希望和哥哥每人分享五百岁。”
徐知诰的脸色都变了,只是来回地看着左右,就是不肯接杯子,但徐知询却一直捧着酒杯坚持让他喝,左右侍从们都不知道这时该怎么办才好,伶人申渐高急忙走上前来说了几句风趣的话,同时夺过两杯酒倒在一起喝了下去,然后把金酒杯揣在怀里急忙向外走去,徐知诰偷偷地派人送去良药为他解毒,但这时申渐高已经脑子溃烂而死亡。
吴国的徐知诰认为海州都指挥使王传拯有威信得人心,当时正好团练使陈宣被免官回京,徐知诰就许诺由王传拯代替他的职务,但不久却又派遣陈宣回了海州,从而征召王传拯到江都去,王传拯非常愤怒,认为肯定是陈宣诋毁了他,于是率领部属到陈宣处辞行,就趁机杀了他,并且放火抢劫了州城,然后率领部众五千人前来投奔唐朝,徐知诰得知后说:“这都是我的过失。”
于是赦免了王传拯的妻子儿女,涟水制置使王岩带兵进入海州,就任命王岩为威卫大将军,执掌海州的政事,王传拯是王绾的儿子,他的叔叔王舆任光州刺史,王传拯派遣密使带着他的信到光州,王舆把来使扣留了起来,然后向朝廷报告,同时请求把自己免职回京,于是徐知诰任命王舆为控鹤都虞侯,当时吴国的大政掌握在徐氏手中,掌管禁卫军的人选很难物色,徐知诰认为王舆为人厚重做事慎密,所以选用了他。
这时候吴国的左仆射、同平章事严可求去世,于是徐知诰任命他的长子大将军徐景通为兵部尚书参政事,这是因为徐知诰要亲自出镇金陵的缘故。
徐知诰准备任命中书侍郎、内枢密使宋齐丘为宰相,宋齐丘认为自己的资历、声望都很浅,想用谦让的姿态来显示清高,于是要求回洪州安葬父亲,借此机会进入九华山,停留在应天寺,上表请求吴主容许他隐居在此,吴主下诏征召他回朝,徐知诰也写信招请他回来,他都没有同意,徐知诰于是派自己的儿子徐景通亲自到九华山去敦促劝说,宋齐丘这才回朝,朝廷任命他为右仆射,然后让他退休归隐九华山,于是把应天寺改名为征贤寺。
吴国的镇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谏去世,于是任命诸道副都统、镇海节度使、守中书令徐知询接替他的职务,并且赐爵号为东海郡王,当初徐知诰征召徐知询入朝的时候,徐知谏参预了策划,徐知询在去赴任的路上遇见了他的归葬行列,就手抚着棺材哭泣说:“老弟对我如此用心,我也没什么怨恨的了,但你又有什么脸面到地下去见先王呢?”
这一天,徐知诰上表给吴主,声称自己辅佐朝政时间太长了,请求告老回金陵,吴主于是任命徐知诰为镇海、宁国节度使镇守金陵,其余的官职照旧,并且总揽朝政像他的父亲徐温过去的作法一样,又任命他的儿子兵部尚书、参政事徐景通为司徒、同平章事,掌理中外左右诸军事,留在江都辅佐朝政,此外还任命内枢密使、同平章事王令谋为左仆射,兼任门下侍郎,任命宋齐丘为右仆射,兼任中书侍郎,两人都为同平章事,兼任内枢密使,以协助徐景通。
徐知诰到达金陵,在府舍中建造礼贤院,并且搜集图书,广招士大夫,和孙晟及海陵人陈觉一起谈论时事。却说吴越王钱酀在他的国内喜欢夜郎自大,朝廷派来的使者如果曲意奉承他,那么就会得到很丰厚的奖赏,否则的话礼遇就很低。
他曾经写信给安重诲,在文辞和礼节上都很傲慢,李嗣源派遣供俸官乌昭遇和韩玫出使吴越,乌昭遇和韩玫两人之间不和,出使回来后,韩玫上奏说:“乌昭遇见到钱酀后称臣拜舞,称钱酀为殿下,又私下把朝廷的大事告诉给钱酀。”
安重诲奏请李嗣源赐乌昭遇死,李嗣源于是下令钱酀以太师的身份退休,其余的官职爵位全部免去,凡是过去吴越所推举的官吏、使者、纲吏等,都命令所在地的官员把他们抓起来治罪,钱酀让他的儿子钱传瓘等人上表朝廷诉说冤屈,李嗣源却一律不予理睬。
后来钱酀借着朝廷册封闽王王廷钧的使者回朝路经吴越国之便,附呈了一张奏表主动向李嗣源请罪,他的儿子钱传瓘和将帅大臣们也多次上表给朝廷替他辨解,于是李嗣源下令,释放被收押治罪的两浙纲使,听其自便。
这时吴越武肃王钱镠生病了,他对文武官员们说:“我这次生病一定好不了了,我的几个儿子又都愚笨懦弱,有谁能够继承我当主帅呢?”
大家都哭着说:“两镇令公性情仁孝,又有功劳,谁不拥戴他!”
钱镠于是把所有的印信、钥匙都拿出来交给了钱传瓘,对他说:“文武官员们都拥戴你,你要好好守住这份基业,今后子孙们要好好地侍奉中原,不要因为中原改朝换代而放弃了侍奉大国的礼节。”
钱缪去世,终年八十一岁,钱传瓘和兄弟们在同一个幄帐中守丧,内牙指挥使陆仁章说:“令公继承先王的霸业,文武官员们早晚都要前来拜见,应该和诸位公子们分开住。”
于是命令主持丧事的人另外再设置一个幄帐,扶着钱传瓘住进里面,然后对文武官员们宣布说:“从今以后,这里只能谒见令公,禁止诸位公子和随从们随便进入。”
并且亲自昼夜不分地在帐外警戒守卫,几乎没有休息过。在钱镠在世的最后几年,左右的大臣们都归附了钱传瓘,只有陆仁章却多次因为一些事情冒犯他,到这时,钱传瓘慰劳他,陆仁章说:“先王在世的时候,仁章还不知道侍奉令公,现在为您尽力,就像是当年侍奉令公一样。”
钱传瓘听了这话,赞叹了很久,钱传瓘继承王位以后,改名叫元瓘,兄弟们的名字中有“传”字的一律改为“元”,宣称是先王的遗命,除去建国的议制,而行使藩镇的礼法,免除百姓田地荒芜无收和户绝无主者的租税,任命处州刺史曹仲达代为掌理政事,设置驿能院,主管甄别选拔人才,任命浙西营田副使沈崧掌理其事。
内牙指挥使富阳人杨仁杞和陆仁章长时间当权,陆仁章性情刚烈,而杨仁杞却爱好说别人的坏话,两个人都被大家所忌恨,一天,将领们一起来到府门前向钱传瓘请求杀了他们两个人,钱传瓘让他的侄子钱仁俊出来告诉大家说:“这两位将军侍奉先王已经很久了,我正希望他们能为我效力,你们竟然想为了却私人恩怨而杀掉他们,这怎么能行呢?我是你们的王,你们应当听从我的命令,要不然的话,我就回我的临安好给贤能的人让路!”
大家一听这话,都吓得退了回去,于是钱元瓘任命陆仁章为衢州刺史,杨仁杞为湖州刺史,所以朝廷内外有人上书进行私人攻击的,钱元瓘都搁置不理,从此文武百官们之间都相互和睦起来。
闽国的奉国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延禀听说闽王王延钧有病,就委任他的次子王继升为建州留后,自己带着建州刺史王继雄率领水军袭击福州,王延禀攻打西门,王继雄攻打东门,王延钧派遣楼船指挥使王仁达率领水军进行抗击,王仁达在船上埋伏下甲兵,然后竖起白旗假装投降,王继雄一看喜出望外,于是连身边的侍卫也不带,就一个人登上王仁达的船要来抚慰他,王仁达于是斩杀了王继雄,并且砍下他的头悬挂在西门。
当时王延禀正在西门放火攻城,一看见人头,就悲伤地痛哭起来,王仁达当即把军队放出城外发动攻击,王延禀的部队都溃散了,左右亲信用大斛抬着他急忙逃走,被王仁达追上活捉了,王延钧看到了王延禀,对他说:“果然是又麻烦你老兄再下福州了。”
王延禀惭愧得无言以对,王延钧把他囚押在别室,派遣使者到建州招抚他的党羽,王延禀的党羽杀了来使,然后拥戴着王继升和他的弟弟王继伦投奔吴国去了,王仁达是王延钧的侄儿。于是闽王王延钧下令把王延禀押到街市上处死了,并且恢复了他原来的姓名周彦琛,然后派遣自己的弟弟都教练使王延政到建州去抚慰那里的官员和百姓。
王延钧爱好神仙之术,道士陈守元、巫师徐彦林与盛韬一起劝诱他兴建宝皇宫道观,工程规模十分庞大,任命陈守元为宫主,陈守元等假称是奉宝皇的命令,对闽王王延钧说:“您如果能暂时离开王位接受道术,可以当六十年的天子。”
王延钧信以为真,于是命令他的儿子节度副使王继鹏暂时代理军府的事务,王延钧则离开王位接受符箓去了,并取了个道名叫玄锡,王延钧对道士陈守元说:“替我问问宝皇,我当了六十年天子之后,又会怎么样?”
第二天,陈守元进宫向他报告说:“昨天晚上我替您上了奏章,得到宝皇的降旨,说您六十年后可以当大罗仙主。”
徐彦林等人也说:“北庙的崇顺王曾经见到宝皇,他讲的话和陈守元讲的一样。”
从此王延钧更加自命不凡了,开始谋求称帝,他向朝廷上表说:“钱镠去世了,请册封臣为吴越王,马殷去世了,请任命臣为尚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