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李存勖生性刚愎好胜,不愿意让权力被臣下所掌握,进入洛阳以后,听信伶人宦官后谗言,对过去的一些旧将领们又疏远又忌恨,李嗣源家在太原,他向李存勖上奏,请求调卫州刺史李从珂为北京内牙马步都指挥使,这样对他照顾家里比较方便些,李存勖看了表之后大怒说:“李嗣源手握兵权镇守大镇,但是军职任免的权力还是在我手中,他怎么能够为他的儿子上表求职呢?”
于是贬李从珂为突骑指挥使,让他率领数百人戍守石门镇,李嗣源对这件事又担心又害怕,因此就上书表白,过了很长时间,这件事才算平息下来,于是李嗣源肯求到东京来朝见李存勖,没有得到允许,郭崇韬因为李嗣源功劳高,地位重要,也很嫉妒他,私下里对人说:“总管令公李嗣源不是一个久为人下的人,皇家弟子都比不上他。”
他秘密地劝李存勖把李嗣源召来担任宿卫,好解除他的兵权,后来又劝李存勖干脆把他杀了,李存勖对他这些建议都没有采纳。李存勖从兴唐府出发,从德胜渡过黄河,经过杨村、戚城,重历过去的旧战场时,指点着给群臣们观看,显得很高兴得意,李存勖到达洛阳,又把洛阳改为东都,兴唐府为邺都。
洛阳的宫殿修建得宏伟深邃,宦官们想让李存勖增加妃嫔的人数,就编造谎言说在宫中夜间出现了鬼物,李存勖想让会符咒的人来驱鬼,宦官们说:“臣过去侍奉唐朝咸通、乾符天子,那个时候,六宫的人数不论贵贱不下一万人,现在妃嫔们住的地方一大半是空的,所以有鬼物出来四处游荡。”
李存勖于是命令宦官王允平、伶人景进去民间挑选女子,远的地方到了太原、幽州、镇州,好充实后宫,所选来的不下三千人,也不问她们的来历,李存勖从兴唐府回来的时候,用牛车拉了许多女子,挤满了道路,张宪上奏说:“各营的妇女逃亡的有一千多人,可能是那些扈从的军士们偷偷地把她们扶持带走了。”
事实上这些妇女全都被送进宫里去了,却说太后自从和太妃分别以来,心中常闷闷不乐,虽然娱乐珍玩充满眼前,还是从来没有开心过,太妃自从和太后分手以后,也郁闷不乐而病倒,太后派遣宫中的使者送医送药,使者相继于道路上,听说太妃的病情加重,太后难受得吃不下饭,又对李存勖说:“伐和太妃情同姐妹,我想亲自去探望她。”
李存勖借口天气暑热,路途又远,苦苦地劝阻她,劝了很久太后才作罢,只派遣皇弟李存渥等人前去侍奉,不多久,北都上奏说太妃去世了,太后得知这一消息后,悲哀得一连几天都吃不下饭,李存勖在一边劝慰,时刻不离太后左右,太后从此也生了病,又想亲自去参加太妃的葬礼,后经李存勖的再三劝阻才没有去。
后来太后病情加重,成德节度使李嗣源以边境战事稍微缓和了一点为理由,上表请求入京看望太后,李存勖不允许,不久太后去世,李存勖由于过分悲痛,五天以后才开始吃饭。这一年,从春天到夏天一直天旱,当初,五台山的僧人诚惠用虚妄的妖术迷惑众人,自己声称能制服天上的龙呼风唤雨,李存勖很尊崇相信他,亲自率领皇后、妃子和皇弟、皇子参拜他,诚惠也安然地坐着受礼不起来,随从的大臣们也没有一人敢不跪拜的。
在《大方广佛华严经》中载:〝东北方有处,名清凉山,从昔以来,诸菩萨众,于中止住,现有菩萨,名文殊师利,与其眷属,诸菩萨众,一万人俱,常在其中,而演说法〞。
《佛说文殊师利宝藏陀罗尼经》中说:〝尔时,世尊复告金刚密迹主言,我灭度后,于南赡部洲东北方,有国明大震那,其国中有山,名曰五顶,文殊师利童子游行居住,为诸众生于中说法〞。
中国古称震那国,五台山即在印度的东北方,上述二经提到的清凉山、五顶山,恰好五台山五峦巍然,气候清凉的特征,与经文描述相符合,佛教徒即把五台山定为文殊师利菩萨道场,文殊菩萨是大智慧的象征,法身形象多变,依照其形象,可分为一字五字六字八字文殊,其中最常见的是五髻文殊,一般右手握智慧剑,象征以智慧剑斩烦恼结,左手持的莲花上放置《般若经》,代表智慧的思维。
佛教传入五台山,普遍的说法是始于东汉,相传汉明帝时,天竺高僧摄摩腾、竺法兰来到了五台山,当时叫清凉山,发现此地有释迦牟尼佛所遗足迹,这座山的山势和印度的灵鹫山相似,灵鹫山是释迦牟尼佛修行处,并且文殊菩萨有在此显现,故二人决定在此建寺,寺院落成后,命名为灵鹫寺,又因汉明帝信佛,加〝大孚〞二字,后北魏孝文帝时扩建寺院,至北齐时,五台山寺庙猛增到二百余座,隋文帝时,又于五个台顶各建一寺,唐代金山寺院多达三百所,有僧侣三千余人,名僧辈出,至唐德宗贞元年间,金山僧尼达万人之多。
当时正好天大旱,李存勖从邺都把诚惠迎接到洛阳,让他祈雨,军民们从早到晚都来看他祈雨,结果十几天过去了也没见下雨,有人对诚惠说:〝主上认为大师祈雨无效,准备把你烧死。〞
诚惠吓得逃跑了,后来感到又羞愧又害怕就死了,一直到六月才开始下雨,李存勖受不了盛夏的湿热,想在宫中挑选一块高敞凉爽的地方,结果都不满意,这时宦官乘机对李存勖说:“臣看见过当年长安全盛的时期,大明、兴庆两宫的楼观数以百计,现在主上起居之所竟然没有一个避暑的地方,宫殿的规模甚至还比不上当时王公贵族的宅第。”
李存勖于是命令宫苑使王允平另外修建一座高楼好避暑,宦官说:“郭崇韬经常愁眉不展,是因为孔谦说财政有困难,恐怕陛下就是想建造,最后还是建不成。”
李存勖说:“我自己用内库里的钱,和国家经费毫不相干。”
但是话虽然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担心郭崇韬出来劝阻这件事,于是就派宫中的使者向郭崇韬传达自己的话说:“今年夏天特别热,朕从前在黄河沿岸和梁军相对抗,军营低湿,穿着甲胄骑着马,亲自冲锋陷阵,都没感到有这么热,现在住在深宫之中却热不可挡,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郭崇韬回答说:“陛下过去在黄河边时,因为强敌还没有消灭,心中想的是如何报仇雪恨,虽然也有酷暑,但圣上心里并没有介意,现在外患已经消除了,四海之内都臣服归顺,所以虽然有华丽的高台和空闲的馆所,仍然觉得很闷热,陛下如果能不忘记过去的艰难时刻,那么暑热就会自然消除了。”
李存勖听了这些没有说什么,宦官们说:“郭崇韬的宅第,和皇宫没有什么两样,难怪他不知道圣上的暑热。”
李存勖最终还是命令王允平修筑楼阁,每天动用一万名人工,所耗费的钱财十分巨大,郭崇韬劝谏说:“今年两河一带又有水灾又有早灾,军粮也不充裕,希望能够暂时停止这项工程,等以后丰收年成再说。”
李存勖没听他的规劝,当初,罗贯曾任礼部员外郎,罗贯性情刚直,深得郭崇韬的赏识,任用他去当河南县令,罗贯在任河南县令期间,处理政务不怕得罪权贵人物,伶人宦官们向他请托事情,书信堆满了一桌子,他一概不予答复,却把这些信都拿给郭崇韬看,郭崇韬就把这些事向李存勖报告了,因此那些伶人宦官们对罗贯恨得咬牙切齿。
河南府尹张全义也认为罗贯很高傲,心里对他非常不满,就派奴婢去向皇后诉苦,当初,李存勖和皇后到张全义家,张全义大肆向李存勖贡献物品,酒酣耳熟之时,皇后向李存勖启奏说:〝妾从小就失去父母,一见到老年人就想起他们,请求主上允许我把张全义当做父亲来对待。〞
李存勖答应了她的请求,张全义诚惶诚恐再三推辞,经不住皇后的一再坚持,最后还是接受了皇后的参拜,于是又拿出了一些物品贡献以表示感谢圣上皇后的恩宠,第二天,皇后命令翰林学士赵凤写信向张全义致谢,赵凤私下向李存勖启奏说:〝自古以来都没有作为天下子母的皇后拜大臣作父亲的。〞
李存勖表扬了他的耿直,但事情最后还是按皇后的意思办了,从此以后,皇后和张全义每天都派使者往来问候,馈赠东西,从来没有间断过,这样皇后和伶人宦官们一起在李存勖面前诋毁罗贯,李存勖听了当然很生气,只是表面上忍着暂时没有发作。
这时刚好李存勖要亲自前往寿安去察看坤陵的工程,一路上道路泥泞不堪,桥梁大部分也已损坏,李存勖就问这里该谁主管,宦官们回答说是河南县令罗贯,李存勖听后十分生气,下令把罗贯抓入监狱,狱吏们用棍子打他,把罗贯打得体无完肤,第二天,李存勖下诏要把罗贯杀死,郭崇韬进谏说:“罗贯因为道路桥梁不修而被治罪,依照法律还不致于被处死。”
李存勖十分生气地说:“太后的灵驾很快就要出发了,天子早晚都在这条路上往夹,桥梁道路却没有修整,你说他无罪,简直就是他的同党。”
郭崇韬说:〝陛下身为万乘之尊,却对一个小县令生这么大的气,这样会让天下的人议论陛下用法不平允,这是臣的罪过。〞
李存勖说:〝既然你喜欢他,这事就交给你裁断好了。〞
说完拂袖而起回宫去了,郭崇韬紧跟其后,一再地申辩,李存勖干脆自己把殿门关上了,郭崇韬没能进入宫中,罗贯最终还是被活活打死了,尸体被暴置在府门之外,远近的人们都认为他死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