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节度使符习自恃是朝廷宿将,在论事议政时常常和安重诲作对,安重诲也寻找着他的过失向李嗣源报告,李嗣源下诏命令符习以太子太师的名衔退休。以前李嗣源镇守真定的时候,其养子李从珂和安重诲在喝酒时争吵起来,李从珂要揍安重诲,安重诲赶忙逃走才免挨一揍,酒醒后李从珂很后悔,并向安重诲道了歉,但是安重诲心中始终忌恨这件事。
到这时候,安重诲掌握大权,从皇子李从荣、李从厚以下都紧忙不迭地巴结他,当时李从珂担任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安重诲多次在李嗣源面前说他的坏话,李嗣源没有听信他,安重诲于是假托李嗣源的命令,要河中牙内指挥使杨彦温驱逐李从珂。
这一天,李从珂出城去视察战马,杨彦温就部署军队关起城门不让李从珂进城,李从珂派人上前叩门,并质问他说:“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彦温回答说:“我杨彦温并不敢忘恩负义,我是接到了枢密使的密令才不得不如此,请您入京去吧!”
李从珂只好在虞乡住下,同时派遣使者去朝廷报告情况,使者到达京城后,李嗣源问安重诲说:“杨彦温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种说法?”
安重诲回答说:“这是奸人杨彦温的胡说八道,应该赶快去讨伐他。”
李嗣源觉得这件事很可疑,想把杨彦温引诱来查问详情,于是就调杨彦温任绛州刺史,安重诲坚持请求派兵讨伐杨彦温,李嗣源只好下令西都留守索自通、步军都指挥使药彦稠率兵前去讨伐,李嗣源面示药彦稠说:“务必把杨彦温活着抓回来,我要当面审问他。”
并且征召李从珂到洛阳来,李从珂知道自己是被安重诲所陷害,于是赶忙进京向李嗣源澄清事实真相。李从珂到了洛阳,李嗣源责备了他一番,并且要他回自己的府第里呆着,不准他上朝请见。索自通等拿下河中,斩杀了杨彦温,把他的首级传送到京城献给朝廷,李嗣源对药彦稠没能把杨彦温活着送到京城来大为恼怒,就严厉地责备了药彦稠。
安重诲鼓动冯道、赵凤两人向李嗣源上奏说:“李从珂失于职守,应该治罪。”
李嗣源回答他们说:“我儿被奸党所陷害,是非曲直还没有弄清楚,你们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难道是不想让他再活在世上了吗?我看这绝不是你们自己的意思。”
两人吓得赶忙退了下来,过了几天,赵凤又对李嗣源谈起此事,李嗣源没有表态,第二天,安重诲亲自出面论及这件事,李嗣源说:“眹从前当小校的时候,家里很穷,靠这个孩子捡马粪养家糊口,到今天我当了天子,难道我连他都不能庇护吗?你想怎样处理他才能使你心满意足呢?”
安重诲说:“陛下父子之间的事,臣怎么敢胡乱说话?随陛下裁断好了!”
李嗣源说:“让他闲居在家里也就可以了,何必再多谈此事!”
于是任命索自通为河中节度使,索自通到了军镇,按照安重诲的授意,清点登记军府里的盔甲兵器的数量呈报给朝廷,说是李从珂私自制造的,多亏王德妃从中保护,才使李从珂免罪,朝中的士大夫们都不敢和李从珂往来了,只有礼部郎中、史馆修撰吕琦因为和他住得近,不时地去看望他,李从珂遇到有事要向朝廷奏请时,都是先问过吕琦然后才办。
当初,李嗣源准备册立曹淑妃为皇后,淑妃对王德妃说:“我历来都有胸中烦热的毛病,讨厌那些接待应对的事,还是请妹妹替我去应酬吧。”
王德妃说:“中宫的地位和皇帝相当,谁敢去代替?”
后来册立曹淑妃为皇后,王德妃对待皇后很恭顺谨慎,皇后也很怜惜他。当初,王德妃是靠着安重诲的推荐才得以入宫的,所以经常感念他的恩德,李嗣源本来习性俭朴,但是在位时间一长,宫中的开销也渐渐地奢侈了起来,安重诲经常加以劝谏,王德妃调用外库的锦锻做地毯,安重诲极力谏阻,并且援引刘皇后的例子作戒鉴,王德妃从此就忌恨起他来。
这一天,捧圣军使李行德、十将张俭带着告密人边彦温向李嗣源报告说:“安重诲正在调拔军队,说是要亲自率兵讨伐淮南的吴国,又找了个占卦算命的人为自己算命。”
李嗣源就这件事情询问了侍卫都指挥使安从进、药彦稠,两人回答说:“这是奸人要挑拔陛下和有功勋的旧臣之间的关系,安重诲跟随陛下三十年了,现在有幸安享富贵,他何苦要谋反呢?臣等愿意以全家的性命为他担保。”
李嗣源于是把边彦温杀了,并召来安重诲慰抚了一番,君臣相对哭泣,赵凤上奏说:“听说近来有奸人诬陷大臣,动摇国家的柱石,还没有完全杀光。”
李嗣源于是下令收押李行德、张俭,把两人满门抄斩了。其实安重诲长时期独揽朝政,朝廷内外忌恨他的人很多,王德妃和武德使孟汉琼逐渐地也掌握了一些权力,多次在李嗣源面前贬损安重诲,安重诲感到又担心又害怕,就上表给李嗣源请求解除自己的机要职务,李嗣源说:“朕对你并没有什么怀疑,以往诬告你的人,朕也把他们杀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于是安重诲又当面向李嗣源上奏说:“臣以贫寒卑贱的出身,得到今天这样的地位,突然间又被人诬告说要谋反,不是陛下圣明,臣早就亡种灭族J,但是臣终究是才能小而担任高职,恐怕是难以阻止别人的议论纷纷,希望陛下能赐给臣一个外镇,让臣能够保全余生。”
李嗣源没有接受,安重诲又是一再地请求,李嗣源生气地说:“随你去好了,朕不怕找不到人!”
前成德节度使范延光劝李嗣源挽留安重诲,并且说:“安全诲如果走了,有谁能代替他呢?”
李嗣源说:“你难道不可以吗?”
范延光说:“臣受陛下差遣的时间还很短,况且才能也赶不上安重诲,怎么敢担当此任?”
李嗣源派孟汉琼到中书去让群臣讨论一下安重诲要辞职的事,冯道说:“诸公如果真的爱惜安令公,还是解除他的枢要职务为好。”
赵凤反对说:“公的这话说差了!大臣不可能随便变动。”
当初,凤翔节度使朱弘昭巴结安重诲,所以接连得到大节镇的职位,这时候,安重诲出镇经过凤翔的时候,朱弘昭到他的马前来迎接下拜,让安重诲下榻到府舍内,又把他延请到家中寝室,叫妻子儿女都出来拜见,亲自上菜敬酒,礼节极为恭敬,安重诲流着泪对朱弘昭说:“谗人一再地要陷害我,险些让他们得逞,多亏皇上明察,才得以保全我的宗族。”
安重诲离开凤翔以后,朱弘昭就上奏李嗣源说:“安重诲心怀不满,说朝廷的坏话,绝对不能让他到行营去,不然恐怕会抢夺石敬瑭的兵权。”
又写信告诉石敬瑭说:“安重诲的行动非常粗野,他如果到了军中,恐怕将士们都会担惊受怕,这样一来大军就会不战自溃,最好能够阻止他前去。”
石敬瑭非常害怕,当即就向李嗣源上奏说:“安重诲如果到来,恐怕会人心有变,最好赶快把他征召回京。”
宣徽使孟汉琼这时从西面战线回到朝廷,也奏说安重诲的过失和罪行,于是李嗣源下诏征召安重诲回京。安重诲到达三泉的时候,得到李嗣源的诏书,要他立即赶回朝廷,安重诲回去再经过凤翔的时候,朱弘昭不让进城,安重诲感到害怕起来,就马不停蹄地往东赶路。
赵凤对李嗣源说:“安重诲是陛下的家臣,他的内心是绝对不会背叛陛下的,他只是因为不会完善地处理好人际关系,所以被人所诋毁,陛下如果不明察他的心迹,恐怕安重诲就活不了多久了。”
李嗣源认为赵凤与安重诲已经结为朋党,心里很不愉快,于是就改任枢密使兼中书令安重诲为护国节度使。皇帝既已解除了安重诲的枢要职务,就把义子李从珂召到面前,流着眼泪对他说:“如果当初按照安重诲的意思办了,你今天哪里还能见到我!”
于是,任命李从珂为左卫大将军,任命孟汉琼掌理内侍省的事务,充任宣徽北院使。孟汉琼本来是赵王王镕的家奴,当时范延光、赵延寿虽然身为枢密使,但是鉴于安重诲因为刚愎自用而被治罪,所以对于朝廷的政事往往都是不置可否,只有孟汉琼和王德妃在宫中主事,深得李嗣源的信任,人们都很畏惧他们。
在此之前,宫中的开销如果稍微超过正常标准,安重诲就上奏进行劝阻,因此一切非份的索求都几乎被禁绝,现在,孟汉琼直接以中宫的名义索取府库中的财物,不再经由枢密使和三司,也没有文书手续,所取之物多得难以统计。
安重诲内心觉得不安,就上表给李嗣源请求退休,李嗣源下诏让他以太子太师的名衔退休,当天,安重诲的儿子安崇赞、安崇绪也由京城逃往河中,安崇赞兄弟二人到了河中,安重诲见了大吃一惊说:“你们怎么可以来这里?”
安崇赞兄弟二人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安重诲接着说:“我知道了,这不是你们自己的主意,你们是被别人所利用了,我要以死殉国,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把两个儿子抓了起来,并连同奏表一起送往京城,第二天,有宫中的使者来到,见到安重诲就大哭不止,安重诲问他是什么缘故,使者说:“人们都传言令公要造反,朝廷已派遣药彦稠率兵前来。”
安重诲说:“我蒙受国家的重恩,到死也不足以报答,怎敢有谋反的野心,又要劳烦国家兴师动众,给皇上增添忧愁了,这样我的罪过就更重了。”
安崇赞兄弟二人被押解到陕州的时候,李嗣源传来诏书命令把他们囚禁在监狱里,皇城使翟光邺平时很痛恨安重诲,李嗣源派遣他到河中府去察看安重诲的情况,嘱咐他说:“安重诲如果真有谋反的迹象就杀了他。”
翟光邺到了河中,李从璋派甲士包围了安重诲的府第,然后自己进去见安重诲,拜于庭下,安重诲大吃一惊,赶忙走下台阶答拜,李从璋挥起铁锹击向他的头部,这时安重诲的妻子惊慌之中上前抢救,也被李从璋用锹击毙。
河中的奏报到了朝廷,李嗣源下诏把安重诲挑拔孟知祥、董璋、钱酀与朝廷的关系作为安重诲的罪行,又诬说他想自己率兵进攻淮南是为了盗取兵权,又派遣原先押解安崇赞、安崇绪的那班人偷偷地把他们两人带回河中,在那里把他们两人一起杀了。
然后,李嗣源派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领刘澄都各回他们的本镇,去告谕两川说:“由于安重诲的独断专行,才导致了以往朝廷兴兵征讨两川,现在安重诲已经伏罪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