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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从盐海公安局回来后,我就赶紧跑到司法局去找李局长。他是我在农村插队时认识的;当时他是公社的干事,主管负责知青工作。

他见面就对我说道:“听说你们经委供销公司闹得挺热闹的啊!怎么搞得让人家都弄到盐海公安局去了?”我详细的叙述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听后说:“你们经委主任从哪弄来这么个宝贝当经理;居然干出这样离奇的事来,简直是太胡闹了!你们真是一群法盲啊!本来是可以通过正常法律渠道解决的事情,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

我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事情的性质。他语气坚定的说:“毫无疑问是抢劫行为,还是性质恶劣的持枪拦路抢劫。两辆卡车加上两车羊毛,价值一百多万,应该属于案情重大了。”我听了急忙说:“我们这可是属于企业行为啊!羊毛拉回来也没有被私人占有啊!”他听了说道:“笑话!抢劫罪是没有个人还是单位集体的区别;如果放过你们这种违法行为,那要比个人犯罪更可怕,整个国家还不乱了套!人家欠你们钱,可是没有违法,即便是咋骗你们的也应该是有司法部门处理;你们这样做是性质更恶劣的违法。法律上是一码说一码,他们咋骗判他们的罪,你们犯抢劫罪就要抓你们,不会因此不追究你们的罪行。”我听了背后有些发凉,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接着说:“如果作为检察院立案,性质丝毫没有区别;但是法院可以酌情从轻判决。老程作为主犯;业务员老李提供行车路线、时间;还有实施抢劫的人员,肯定要判的。”我说,是啊!他们全还在里面关着呢。“至于你和职工,要看对方怎么指控你们了,职工有可能免于刑事责任。可是你这里怎么说也是主要参与者,对方眼里的企业负责人;如果原告认为你参与策划抢劫,以购买羊毛欺骗原告;以此来追究你的罪责,情况真的有些不妙;不过现在看来原告还没有这样做,否则你也早进去了。”我又问:“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他告诉我,最好的办法就是疏通原告,把事情平息了。民不告,官不究,你们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如果对方继续上告;惊动了高层,事情真的闹大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们了。我连连点头说,明白,明白。

告辞后,心想自己稀里糊涂的卷入一场官司中,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了。

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十来天。一天下午,县公安局的人领着两个盐海县公安局刑警找到我;出示手续要把羊毛拉走。我说,一车羊毛放在仓库里了,另一车让程经理存在别处了,你们等一会,我去问问。

我找到了邓书记,他说好像是存在土产公司了,但是不是应该经过程经理同意再给他们吧!我说,他还在看守所呢!要不咱们上去请示主任怎么办吧!

见到主任,邓书记说:“能不能让他们拉走一车,都拉走就怕钱以后要不回来了。”主任听了,拉长了脸,摆摆手说:“还提什么钱了!都让他们拉走吧!不让拉走公安局就不放人,老程他们出不来,这帮人还得进去!”我心中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带着刑警们来到土产公司,找到公司田经理和他说明来意后;只见田经理一脸不屑地说:“羊毛是程经理卖给我的,不可能给你们拉走。”我急忙说:“羊毛是公司存放你们这的啊!”又拿出收条给他看。他看了一眼,态度强硬的说:“但是除了程经理自己来,谁也不行!”

这时在旁边的刑警听得不耐烦了,声色俱厉地对田经理说:“我们来是执行公务,是来起获赃物的!不管是卖给你们还是存放在你们这的,都要马上交出来,你如果不配合就是窝赃罪!”田经理听后瞪圆双眼,高声说道:“我就不信那个邪了,今天一根羊毛也出不了大门,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我看到事情要闹僵;连忙说,是我们经委主任让我来的,你可以马上打电话问一下。

田经理听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过了一会,保管员拿着钥匙来开仓库门了。

两车羊毛分别装车完毕。我指派公司的小张押车前去盐海县过秤。盐海县公安局来的刑警对我说,张经理你还要跟我们走一趟,去和东北粮油公司的人办一下交接手续。

深秋季节,天黑的早了。警车在公路上行驶着。这时开车的刑警望着路边已点起灯火的饭店,减慢了车速,对身旁的伙伴说,我们是不是捎一个回去?另一位向窗外望了望说,等到了盐海境内再说。

我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车又向前开了几里地,只听到另一位刑警说,这里差不多了。车子便猛然停靠在路边一个饭店门前,两位刑警急忙打开车门,快速向饭店内奔去。

我心中暗想,警察们下去吃饭?也该叫着我啊!大概是先下去看看。我坐在车上眼盯着饭店门口;等了一会,看到二位刑警走了出来,当中还夹着一对男女,看样子很狼狈。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是顺便捎他们回去。这工作效率还挺高的,也许是干这行的也多了点,想抓随时都可以抓到;警察同志辛苦了。

那个被抓的男子口中还不停的嚷嚷,说他认识某公安局长。刑警们没有理会他,打开车门指了指,示意让他们快些上车。男子只好乖乖上车,上车后他看了我一眼,正想在我旁边坐下;突然听见刑警喝道,你两个到后面蹲着去。

车开到盐海县城西边一家旅馆前停下了,也就是刘经理他们公司来人住的地方;刘经理和小张去过秤还没有回来。

等了一会他们就回来了。刘经理和我办理了交接手续后;便开口说留大家吃饭。两位刑警听了连忙说,我们车上还有人呢,得马上回局里,你们吃吧!我本想告辞,但又一想也好借此机会同对方沟通一下,以表歉意。

当我和刘经理走进饭店时,里面已有几个他们公司的人坐在饭桌前。他们见我和小张进去,一个个立刻变得横眉立目;看上去是很不友好的样子。

我正想说些什么话来缓解气氛;这时一个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怒气冲冲的指着我大声说道:“就是你们抢的我们的羊毛吧!告诉你,俺们东北人是讲义气的,但也不是好惹的!这件事咱们还没有完,我们就是告到北京去也要讨回公道!我就不信天底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就没有人管得了你们了!大不了我们个人拼上一条性命也去收拾你们!”嘴上还在骂骂咧咧的。

刘经理见状慌忙制止说:“这事不怨张经理,人家一直在关照我们的。”我接着说:“不管怎么样,也是我们公司做的不对,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我代表公司向各位道歉,说声对不起了。”

我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说,这杯酒算是给诸位赔罪了;我再给各位满上,敬各位一杯,无论怎样,你们是客人,喝了这杯酒,大家还是朋友。我站起身来倒酒,刘经理见状忙抢过酒瓶。

东北人爱喝酒,我仗着有些酒量,连干了几杯。东北人有句话常挂在嘴边,叫喝酒看人品。我的一番表现,让他们一时忘掉了原来的怨气。

刘经理在一旁对我说;“我们公司现在做的羊毛生意是职工集资干的,这次出事牵扯到职工的利益。这几位是公司派来的职工代表;他们在这里憋屈了好长时间了,有些火气,张经理不要介意。”我问道:“你们的这些羊毛打算怎么办,是拉回去还是想法卖出去?”他答道:“怎么办还得听大伙的意见;有的人对眼下退回羊毛的结果还不同意,坚持还要上告。怎么说羊毛最好是想法卖掉,不能再拉回去了。”我接着说:“你们如果不好卖,我以上联系的用户现在还需要,我可以帮你们卖掉。”

我这样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证实我给他们以前联系买羊毛的事是真实的。刘经理说,下一步还要看公安局怎样处理,卖羊毛也要通过公安局同意。

几天后,程石松被放了回来。一个月的拘留所生活对他好像没有什么影响;却像是成了凯旋归来的英雄,还有些洋洋自得。

接下来就是给程经理摆酒接风;饭店是在老程哥哥开的酒楼,公司的员工都到场了。

邓书记先举起酒杯对大家说;程经理这次为了公司的事蹲了看守所,因为工作自己遭罪了;来!我们敬程经理一杯。

只见老程一时兴起,端起酒杯和众人喝开了。老程喝的高兴了,开始讲起了自己在狱中的生活;说亏了县里领导们打招呼了,他在看守所待遇还不错;没有犯人敢打他,就是送进去的烧鸡都叫号长和犯人们给吃了。

老程接下来说,别看羊毛给拉走了,但是公安局说了;咱们的钱要不回来,东北他们甭想把羊毛拉走!别管怎么说,咱们大家总算没白忙活。

说着他突然停下来,小声问坐在旁边的我:“在公安局里刑警们管我叫‘嫌疑人’,老张你知道这‘嫌疑人’是什么意思吗?和关在里面的犯人不一样吧?”我听了忍住笑;又不好讲明,只好胡乱编了两句糊弄他说:“不一样,这‘嫌疑人’就是你受到怀疑的意思,现在没有怀疑了,你不就回来了吗?”老程听后连连点头。

由于程石松的无知和法盲,闹出来这么一场乱子来。事件发生后,老程得到了经委领导的支持,还有县里头头们的地方保护主义的庇护。看来不懂法的不只是程石松一个人,或者是他们始终认为权大于法。

其实我很清楚;事情并非像老程说得那么简单。但在内心我还是希望在这场事件背后的双方角逐中,地方保护主义能获得胜利;事件最好是不了了之,这样我就可以避免这场灾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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