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魂祭已过,鹤连空和塞科斯在家中休整了几日。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可这宁静并不能阻挡塞科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一天清晨,塞科斯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对着母亲说道:“娘,我想去历练历练了。”他的声音虽然坚定,却依旧透出一丝不舍。塞科斯自小在母亲身边,他从未真正离开过家乡,虽渴望外面的广阔天地,又有担忧和不舍。
大娘看着自己的孩子,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微笑道:“去吧,我的孩子,跟着鹤连空,去闯出自己的天地吧,你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木工铺吧。”
鹤连空站走上前,掏出一个布袋,郑重地递给大娘,“大娘,我将这段时日赚的钱财悉数交与你。你可以用这些钱财,再聘用一些工人,待我们回来。或用这些钱财,好好安稳度日,享受生活。”
说罢,他将布袋递到大娘手中,里面放着五六百颗灵银,足够她度过好一阵子。大娘接过布袋,心中一阵酸楚,双手微微颤抖。她知道,这些钱财是鹤连空辛勤劳动的结晶。她的眼眶有些湿润,感激地看着鹤连空,道:“感谢你带着我的孩子,你让他学到了很多,我相信他此次旅途,定有许多收获。”
“他也让我学到了很多。”鹤连空笑得温暖。
鹤连空继续道:“我定会将塞科斯完完全全的送回到您身边。我们此次出行,不知何时能回来,短则几月,多则数年。但您放心,我们会尽快回来,您照顾好自己。”
大娘听到这话,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滑落,她轻轻点头,声音微微哽咽,“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困难一定要互相扶持,不要逞强。”
告别的时候到了,塞科斯抱住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大娘还未好好感受到儿子的温暖,塞科斯便放开了,好似不知道离别意味着什么。
母亲的手慢慢放开,目送着他们一步步离开家门。早晨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背影上,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大娘站在门口,目光深情地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路口。“孩子们,愿你们平安归来。”她轻声呢喃,仿佛这句话随着风传到了他们的耳畔。
那一天的清晨,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露珠在草叶上晶莹剔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塞科斯和鹤连空背起行囊,带着大娘的叮嘱踏上了旅途。
塞科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姑苏,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熟悉的每一栋建筑、每一块石柱此都无比亲切。
塞科斯突然停下脚步。
他郑重地说:“再踏一步,便是我这辈子离家最远的距离了。”
鹤连空有些欣慰,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沉默片刻后,塞科斯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迈出了那一步。
一步,然后再一步。
“你说,我们这次会走多远?”塞科斯一边走一边问。
鹤连空微微抬头望向前方的远方,还是那个回答,“短则几月,多则数年。”
他们翻过一座座高山,山风呼啸而过,带着阵阵凉意,吹拂在他们的脸颊上。山路崎岖难行,脚下的石子时常滑落,让人稍不注意便可能跌倒。
鹤连空走在前面,轻盈的步伐总是在崎岖的山路上找到某种平稳的行走方式,这令笨拙的塞科斯感到无比疑惑。
“喂,姓鹤的,你走慢点,等等我。”塞科斯道。
鹤连空放慢了步伐,语气轻松地说道:“我没有姓,我的名字就叫鹤连空。”
他转过头,对着满身是汗的塞科斯咧开嘴一笑,吐掉了嘴里原先叼着的一根草,“晴空一鹤排云上的鹤连空,怎么样,厉害吧,我自己想的名字。”
一滴汗刚好从塞科斯的额头滑入眼睛,他眯着一只眼看着鹤连空,圆润的脸颊因日晒而泛红,“啥?没有姓?你影灵族啊,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啊?”
“那可不,老子厉害着呢。”
塞科斯拉住鹤连空的胳膊往前拽去:“行行行,快走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去,长袍的布料已略显褪色,满是泥土和划口。磨损严重的皮靴一步一步地踩着,在落叶和树枝上的声音如鼓点般有节奏。
当他们终于跨越那片高耸的山脉时,眼前豁然开朗,山的另一边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湍急,闪烁着银光。
两人驻足在河岸边,望着那奔腾的河流。塞科斯蹲下身子,伸手触摸着冰凉的河水,心中涌起一种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他将手放进河水中,默默地感受了好久河流的流动。
鹤连空道:“这里是清水河,过去便算出了姑苏了。”
“啥?”塞科斯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
“走了这么久,才出姑苏?”
“是的!”鹤连空说道,随后,他指向不远处的一片浅滩。那里水流稍缓,正是过河的理想地点。
“我们便从那里过吧。”鹤连空道。
塞科斯略带笨拙地起身,极为不情愿地朝鹤连空指的方向走去。
两人互相扶持着走进那片浅滩,脚下的石子在河水中时而滑动,令他们偶尔踉跄一下。河水拍打在他们的小腿上,感觉极为凉爽。
鹤连空此时非常想揍人,想当年的顾清风,哪里需要如此趟过一条河流,哪里需要靠走的从姑苏前往阿斯特拉尓。
他捡起一块石头,重重砸向河面,激起一阵浪花。
塞科斯惨叫道:“喂!兄弟!你水溅到我身上了!”
然后,他也捡起一块石头,朝鹤连空脚边砸去,两人便算是扯平了。
他们又走了几日,塞科斯不经意间说:“累死了累死了!要是有马该多好!”
“那便买两匹吧。”鹤连空随意的说道。
“你说真的?”
“真的。”
“为什么出发前不准备好?”
“那样还叫旅途吗?”
“……”
塞科斯和鹤连空为了省钱买马,花了不少心思。开始,他们只依靠步行和偶尔搭乘友好的车队,再沿途打些零工赚些外快。
不知不觉,他们已离开苍洲,进入绮罗境了。塞科斯望见几个高耸入云的建筑,满是神秘色彩,无不发出感叹。
绮罗境的居民面对外来者,有些许的警惕,但并无过多的敌意。
塞科斯开始在绮罗境的一些小镇的码头或集市上帮人搬货物。鹤连空则凭借他对各地风土人情的了解和出色的交涉能力,帮助小商贩与大商队谈判,或者替客栈老板招揽生意。偶尔,鹤连空也为学者或旅行者提供有关本国历史与文化的咨询服务,甚至为人解读一些古老的文本。
塞科斯也听不太明白,只知道鹤连空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大堆,“你为什么对绮罗境这么了解?”
“我博古通今,博学多才呀。”鹤连空嘚瑟地说道。
一日他们经过一场比武大赛,胜者不仅可以赢得丰厚的奖赏,还能获得当地富商赠送两匹马。塞科斯听闻后,决定一试身手,在鹤连空的鼓励下,他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站上了擂台的顶峰,赢得了比武的冠军。
他们把本来计划买马赚的钱,用于旅途中的基本花销。这下,生活质量一下提高了许多。
“浮光灵”这个精灵部族有许多栖居在绮罗境,他们的法术由星幻花得来,能与星幻花进行沟通。他们身形纤细,周身闪烁着淡淡的紫色荧光。
塞科斯偶尔在街道上看见他们时,无不发出惊叹。
有一日,他们还在丛林间,还看见一个身型像鹿的生物。
鹤连空告诉他说,这种生物名为“灵霞麋鹿”,常常游荡在绮罗境的广袤丛林间。它们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当其角上如水晶般闪烁的纹路闪烁时,便是在给出某种预兆。
“许多绮罗境的居民相信呀,看见灵霞麋鹿是好事,预示着重大转折或机会。”
“真的吗?”塞科斯满怀期待地看着鹤连空,然后脸上的兴奋立马烟消云散,“你小子说的话可不敢乱信。”
他们大部分时间风餐露宿,每隔几日也会在途中的小镇简单歇歇脚,找一家简陋酒店住下。酒店的房间大多是简朴的木质房屋,墙壁泛着旧年的痕迹,有时还能听到风穿过缝隙发出的轻鸣。两人常常在简陋的客栈里随意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或是烤得焦香的面包,再入睡于柔软但略带潮气的床上。夜晚,酒店的小炉火微弱地燃烧着,给寒冷的夜晚增添一丝温暖。
绮罗境的地貌如同一幅瑰丽的画卷,层层叠叠,错综复杂。高耸的建筑将大地衬得宛如一座庞大的天然迷宫,如海沟般的深邃裂隙。各建筑之由被星幻花的魔法力量托举的桥梁相连,远远望去如同银河般壮丽。绮罗境遍布着奇花异草,许多植物本身便是拥有智慧的生物,能与人交流,甚至能施展魔法守护自己的领地。
一些石壁似乎并非静止的结构。它们似乎具有自己的生命,每当夜幕降临或者星幻花的能量达到顶峰时,石壁会缓慢移动,改变迷宫般的道路布局。
这可把塞科斯吓得不轻,“我们不会迷路吧。”
“不会,绮罗境有一条主路,名为‘荧巷’,以首都为中心发散到各地,如心脉一般。我们不偏航就好了。”鹤连空信誓旦旦地说。
那条路随着地形的变化而弯曲起伏,时而经过深谷,时而跨越悬崖。塞科斯驾马行走时,常探着头,望向远处绵延的山脉,眼中充满好奇与向往。鹤连空则静静地前行,时而与他交谈,时而陷入沉默。
他们行走了一月有余。
当它们跨过绮罗境的边境不久后,看见远方的天空上有着星星散散的阴影。
“什么东西?”塞科斯道。
“那好像就是,阿斯特拉尓的天空之城吧。”
云朵散开,二人见远处蔚蓝的天空中,浮空的岛屿如同漂浮在天际的巨石,像向地面投下了一块块巨大的阴影。像如此一般的岛屿还有好多个,由桥梁连接。岛屿配合着云朵,光影交织,仿佛天国映照在凡尘。岛屿上,能隐约看见一些高塔和宫殿,岛屿的边缘还有一片朦胧的光晕。
“所以说咋上去啊。”塞科斯歪歪头看向鹤连空。
“对诶忘记考虑这个问题了。”鹤连空道。
塞科斯对鹤连空的回应感到有些不耐烦,他胸膛微微起伏,然后转过身“你当时不是说我们来看看天空之城就好了吗,现在看到了,回去吧。”
鹤连空下意识拉住他,顿了顿,然后放手,“嗯,好,走吧。这一路走来,目标也完成了。”
塞科斯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什么目标完成了?”
“你的,你领略了大好河山,增加了人生经历。”
塞科斯抓着他的肩膀,“那你呢?你为什么对生活永远是这个态度,好像怎样都无所谓?你一直在以被动的方式生活!你一直在帮别人完成他们的事情!你这种态度,没有人喜欢的,你知道吗!”
鹤连空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怎的,眼睛有些湿润,“我活着……本来就没什么目标啊。帮助别人,是因为想帮而已,因为同情心。”
“别人不需要你自诩清高的同情!每个人都在过自己的日子,有开心,有难过,有迷茫,不论是怎样的日子,都是属于每一个人的日子!他们过得好好的!你自以为凌驾在一切之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鹤连空看着塞科斯,终究还是没有说完那句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真的就没有必要活着了。”
他颤了颤唇,“那是我错了,对不起。”
鹤连空想,不能因为自己的态度,影响了身边人的心情。自己的经历,自己的伤痛,要自己去消化。没有必要把消极散播给别人,因为别人,跟自己的这些没有关系。
塞科斯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带着一丝责备的关切“我娘叫你好好学木工,你才好好学。我叫你和我一起去阿斯特拉尓,你才肯去。这一路走来,我叫你买马,你才想到要如何做。你根本没有主动去想、去计划,不论是学木工、修复你的剑,还是让旅途方便一些,或是想办法上天空之城。你明明知道我为你好,但你的态度却像是极为不情愿、无所谓,仿佛别人逼迫你,又像是对别人的好意不领情。”
鹤连空的眼睛颤了颤,“原来……我竟是这样的吗。”
他顿了顿,后道:“对不起,是我自私了,我一直在以自己的角度思考事情,我没有以人情世故的角度,我忘了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的眼低垂着,回忆起过去。他好像真的永远众星捧月,永远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也是别人故事里的主角。他一直专注于自己的目标,从未站在不一样的立场思考。
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做一个不光芒万丈的普通人。
塞科斯眼神飘向一边,带着故作轻松的笑意,他拍拍鹤连空的肩膀,语气轻快,“害,人情世故?你确实好像少一根筋!我是说朋友间的人情世故,不是说你耍嘴皮子的本事。不过别担心,在我这里,你不用考虑太多。好朋友嘛!”
他笑得灿烂,仿佛一切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鹤连空看着塞科斯,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心里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嗯!”
然后,他挽了挽塞科斯的肩膀,道:“好,那我们……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