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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2-

刘宋任命荆州刺史衡阳王刘义季为征北大将军、开封仪同三司、南衮州刺史,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荆州刺史。开始时,宋王刘义隆因刘义宣无才能,特意不任用他为荆州刺史,会稽长公主多次替刘义宣请求,刘义隆无法推却才任用刘义宣为荆州刺史。


刘义隆先赐给刘义宣一份册中诏以告诫他说:〝师护因在西方时间长久,连着上疏请求还都。我现在打算同意他的请求,就用你去代替他。师护虽无突出功绩,但他洁身自好节省费用,胸怀宽广待人诚恳,从不放纵部下,声名在西部非常响亮,受到士族和庶民的信赖拥戴,监察论证的人才没有动议调任他。这次改换荆州刺史,更是因为你和师护年岁为同一辈份,我想试试你们的能力。你此次前去上任,如果有一件事做得不如师护,就会在西夏造成不良影响。那么对于这次调任替代的讥讽,必定就要把责任归到我的身上。这事也容易自勉,不要让人们再产生种种议论!〞


于是刘义隆在武账冈为衡阳王刘义季饯行。刘义隆将要出行时,命儿子们暂且不要吃饭,到宴会时再摆上饭菜。可太阳偏西了,酒宴还没有摆上,儿子们都饥饿难忍,刘义隆于是对他们说:〝你们从小到大生活富裕,不知道百姓生活的艰难。现在让你们体会一下饥饿的痛苦,才会懂得以节俭的态度使用物资。〞


刘义隆的教训,那奢侈是从富裕的生活中产生的,节俭则是在不足中产生的。要想使他们节俭,没有什么办法比让他们贫贱更好。让他们习惯艰难的环境,任用他们就有利。要让他们明察人心的真伪,就要使他们亲身躬临各种事务。刘义隆就是要贯彻施行这种训导方法,来磨难儿子们的志向节操,从而降低他们的礼仪官秩,以完成这种好的教育,使他们树立优良的美德,然后再把国家政务委托给他们。他们就会没有懈怠,就不会荒废,那么这样刘宋的统治就能够达到整个天下了。


当初,鲁国人孔熙先博学文学和历史,兼通方术,有主导天下大势的志向。可只当了个员外散骑侍郎,不被人们所了解,心里很不得志。他父亲孔默之为广州刺史,因贪赃枉法而犯罪,被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解救才得以免遭治罪。


后来刘义康被贬到豫章,孔熙先还怀有报效刘义康的心情,而且认为根据天文星象的变化预示,刘义隆一定是因异常变故而死亡,即由于兄弟之间相互残杀而死于非命。而江州地方应该出现天子,孔熙先又因为范晔也对朝廷心怀不满,就想拉过来当做同谋,可是孔熙先向来不被范晔看重,但是太子中舍人谢综是范晔的外甥,孔熙先就恭敬地与谢综交往,因此谢综就把孔熙先推荐给了范晔相识。


孔熙先家里很富有,曾多次与范晔赌博,故意把财物输给范晔,范晔的为人既贪图钱财,又喜爱孔熙先的文学才能,由此两人的交情逐渐亲密融洽。孔熙先于是从容地对范晔说:〝刘义康大将军英明果断聪慧敏捷,无论是人还是神都归心于他,但却失去官职被贬到南方,天下的人为之不满。小人我承受先君的教导,愿用死来报答大将军的恩德。我看最近人心骚动,天象乖错,这正是所谓的时运已经到来,是不可推开和改变的。如果遵从上天和众人的心意,交接英豪之士,里应外合,在京城皇宫的内脏发动事变,然后诛除异己,尊奉明圣的人为帝王,以此号令天下,那么谁都会听从。小人请求用我之七尺之躯,和三寸之舌为之效劳,若立了功成就了大事,就把功劳和成功都归于各位君子,大人认为怎么样?〞


范晔听了这些话十分惊奇,孔熙先又说:〝从前毛玠为魏武帝尽节而下狱免官,张温为孙权全无保留地议评官僚而贬斥回乡,他们两个人都是一国的杰出人才,这难道是言行有缺失,然后才遭致祸辱吗?他们都是因为廉直秉正,才不能被魏武帝、孙权和人们长久容忍的。大人对于本朝个人亲密关系,不比毛玠、张温与魏武帝和孙权的关系深,而世间对于你的赞誉超过毛玠、张温这两个人,可引得进馋之人对您侧目而视。时间长久了,与那些人并肩竞争追遂权位和信任,难道就可以成功吗?最近殷铁一句话就让刘班掉了脑壳,他俩难道有父兄的仇恨,或者有一百代的怨恨吗?所争的不过是荣名势利之间的差距罢了。到了如今,唯恐诬陷的对方不深,暴露对方的罪行不早,皇帝的诛杀达到整个家族上百口人,还说不够。这可为之寒心哀痛和恐惧,岂可埋头书籍远离事端呢?现在建立大功,尊奉贤哲的君主,谋划困难之事从容易着手时开始,用万全之策改变目前的环境,享受厚利收取宏大名声,一旦举事就可占有这些厚利美名,怎可放弃而不拿到手里呢?〞


范晔还是犹豫不决,孔熙先说:〝更有超过这样的话,我还不敢讲呢。〞


范晔问:〝是什么话?〞


孔熙先说:〝大人几代人清高显赫,却不能与帝室联姻,人们把你们都当猪狗对待。而大人却不曾以为耻,还想着为帝王室效死,真是很糊涂啊!〞


范晔家门中的妻女没有良好行为,所以孔熙先用这些话激怒他,范晔沉默不回答,而谋反之心已经确定。范晔与沈演之都受到刘义隆的恩宠,进宫晋见时,范晔先到宫门,必定要等待沈演之与他一起进宫。沈演之先到宫门,曾经独自去拜见皇帝,范晔因此怨恨。


范晔一直在刘义康府中担任官佐,期间曾得罪过刘义康,谢综及其父亲谢述都受到过刘义康的厚待,谢综的弟弟谢约还娶了刘义康的女儿为妻。谢综担任刘义康的记室参军,从豫州返回时,向范晔申述刘义康的歉意,要求消除过去的隔阂,于是双方又恢复了往日的交情。


大将军府中的史官仲承祖受到刘义康的恩宠,听说孔熙先有密谋,暗中与之交结,丹阳尹徐湛之向来受到刘义康喜爱,仲承祖因此也结交奉事徐湛之,就把孔熙先的密计告诉了徐湛之。有道士法略、尼姑法静都感激刘义康的深恩,也都与孔熙先来往,法静的妹夫许曜在皇宫中任领队,因此答应做内应。


法静前往豫章,孔熙先交给她一封信,信中讲述有关江州出天子的预言。他们暗中选派官员,把关系不好的人全都列入死亡名单。孔熙先又让弟弟孔休先作檄文,声称说:〝贼臣赵伯符放纵兵士危害了皇帝,并使祸及太子。徐湛之、范晔等人舍命奋力挥戈,已于当天斩了赵伯符的头颅及其党羽。现在特派护军将军藏质奉送玉玺绶带迎接彭城王登上帝位。〞


孔熙先认为发动这场大事,应需要刘义康的诏命告谕众人,范晔就又假造刘义康给徐湛之的信,命令徐湛之诛灭皇帝身边的恶人,以向同党宣示。还在刘义隆在武账冈设宴的时候,范晔等计划在这天动手叛乱。许曜侍奉刘义隆,手稍拉佩刀出鞘向范晔递眼色。范晔竟不敢抬眼看。


宴会散了以后,徐湛之害怕事情不成功,就偷偷把范晔的阴谋告诉了刘义隆,刘义隆让徐湛之详细探察阴谋的始末,获得了檄书及选派分封的官员姓名,上交给刘义隆,刘义隆因此命令有关部门搜捕这些人员彻底追查。


这一夜叫范晔进宫,安置在客省,先在宫外搜捕了谢综及孔熙先兄弟,都坦白承认了。刘义隆派使者诘问范晔,范晔起先还不承认,孔熙先听说了笑着说:〝凡是处理意见、符节檄文、书信,都是范晔一手完成,为什么到现在还作这种抵赖的事呢?〞


刘义隆拿范晔的亲笔墨迹给范晔看,范晔这才全部交待了。第二天,执兵器的士兵押送范晔等人交付廷尉,孔熙先向廷尉谈吐真心,语气一点也不慌乱。刘义隆对孔熙先的才华大为赞叹,派人安慰勉励他说:〝以你的才华,却埋没在集书省,理应有某乱之心,这乃是我对不起你啊!〞


又责怪前吏部尚书何尚之说:〝使孔熙先年近三十还是个散骑侍郎,怎会不当叛乱之贼?〞


于是孔熙先在狱中上书向刘义隆谢恩,并且陈述将由骨肉相残使刘义隆死于非命的神秘预言,告诫刘义隆将有骨肉残杀之祸,并且说:〝希望不要遗弃这封信,请存放在中书省。如果我囚禁而死之后,或许可以追加登录,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减轻一点这次某乱的罪责。〞


范晔在狱中写诗说:〝即使没有嵇生的琴,但可以与夏侯玄的脸色一样。〞


范晔本来估计入狱就会死,但刘义隆要穷究这个案子,于是拖延了半个多月,这样范晔又有了生存的希望。狱吏给他开玩笑说:〝外面传说太子范晔詹事,或许会长期关押。〞


范晔听了又惊又喜,谢综、孔熙先嘲笑他说:〝太子詹事,从前卷袖子瞪眼,跃马四顾,自以为是一世之雄。现在心乱如麻,怕死怕得不得了。假使赐给你一条命,人臣图谋杀君主,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到了范晔、谢综、孔熙先及其子弟、党羽都因罪被杀,范晔的母亲到刑场,哭泣着骂范晔,用手打范晔的脖子,范晔面色不惭愧。范晔的妹妹及妓妾来告别,范晔却悲哭流泪不止,谢综说:〝舅舅实在赶不上夏侯的脸色。〞


当初谢约也参预了叛逆的阴谋,见兄长谢综与孔熙先友好,常劝告他说:〝此人把事看得轻易而爱好奇异之事,与正道不接近,果断险锐而不检点,不可与他接近。〞


现在不同意他的劝告而导致失败,谢综的母亲因姊弟自己踏上叛逆作乱的道路,也不出来看他们,范晔对谢综说:〝姐姐今天不来,比很多人都强啊。〞


直到查抄范晔的家,乐器服装珍玩鲜奇华丽,妓妾有许多的珠宝翡翠,而他母亲居住的地方简陋不堪,只有一个橱柜装了木柴,弟弟的儿子冬天无被子,叔父只有单布衣。至于丹杨尹徐湛之的告密存在不详尽之处,只是受到范晔等人的供词的连累,因此刘义隆赦免了他。藏质是藏熹的儿子,早先担任徐、衮二州的刺史,与范晔交情深厚,范晔身败名裂之后,刘义隆把藏质贬为义兴太守。


有关部门奏请免除彭城王刘义康的爵位,搜捕交付廷尉治罪,于是刘义隆下诏把刘义康及其子女贬为庶民,除掉他们的皇家户籍,迁徙交付安成郡,任命宁朔将军沈卲为安成相,领兵在安成郡防守,沈卲是沈璞的哥哥。


刘义康在安成郡读史书,在确定了西汉淮南厉王刘长的情况后,他放下书本感叹地说:〝自古就有这种事,我也不知道,犯了罪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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