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延之是中国南宋时期文学家,字延年,琅邪郡临沂人。官至金紫光禄大夫,世称颜光禄。颜延之的诗与谢灵运齐名,并称颜谢,但他的诗喜用古事,弥见拘束,成就远不如谢灵运。较为人们所称道的是«五君咏»五首,借阮籍、嵇康等五位古人来抒发自己心中的不平,是可读的作品,与陶渊明交情甚笃。陶渊明死后,写有«陶徴士诔»,还奉诏作«赭白马赋»,描写骏马奔驰之速,对后世的咏马之作有一定的影响。明代张溥辑有«颜光禄集»,收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中。
颜延之出生世家,少年孤贫,好读书,无所不览。虽居贫廓,室巷甚陋,以致行年三十未婚,而他自己却毫不在意,丝毫不以名利为念。他的妹妹嫁给了宋武帝刘裕的辅佐大臣刘穆之的儿子刘宪之为妻,刘穆之念及通家之好,以及颜延之当时在江左的声望,想予以提携,当即被他拒绝了,直到三十岁后才到吴国内史刘柳处,担任了一个参军的卑微之职。
晋安帝义熙十二年,刘裕北伐攻克洛阳,颜延之奉命作为特使前往庆贺,途中作了«北使洛»一诗,归途又写«还至梁城作»,深刻地反映了屡次战乱的中原地区〝宫陛多巢穴,城阙生云烟。故园多乔木,空城凝寒云〞的丧乱景象,亦借以抒发〝惟彼雍门子,吁嗟孟尝君〞的感慨。这是颜延之现存最早的诗作,亦可以视为元嘉的前期诗作。它们脱去了自东晋以来诗坛上玄风积盛的羁绊,面向社会,面向人生,显现出现实主义创作精神的光辉,从而呼唤着即将到来的元嘉文坛上黎明的晨曦。
刘裕替代自立后,颜延之被荐为博士,又因为诘难周续之而徙为尚书议曹郎、太子舍人。刘裕死后,又因围绕着立嗣的问题,颜延之与谢灵运结成一派,反对徐羡之等谋立刘义符的主张,结果颜延之、谢灵运失败,并被定为构扇异同,义毁执政的罪名,被贬放始安、永嘉,而颜延之则认为这只不过是俗恶疾俊,世疵文雅罢了。就连徐羡之一派的谢晦也对颜延之深表同情。所以颜延之在赴任途中,经过屈原的葬身之地汨罗河代为刺史张勋写作了一首«祭屈原文»,借吊屈原美才而兼累,自唁有志而无时,不止为南北朝骈文中的佳构,亦是推动骈体向严整、完美方面发展的力作。
当时始安郡的治所就在桂林,颜延之在桂林任职期间做了几件老百姓有口皆碑的好事,一是奖励开荒垦殖,贷粮贷种,二是减免赋税,纾解民困,三是兴学促教,传播文明。在桂林,这个大文豪留下了为今天的人们所瞩目的踪迹。到过桂林的人都知道,桂林市中心有一座卓然独立的山峰,叫做独秀峰,这个举世闻名的独秀峰,就与这位大名鼎鼎的大文豪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读书一直是颜延之每日之中最感乐趣的事情,做了始安太守后,颜延之公务之余仍然爱不辞卷,独秀峰就离他办公的地方不远。有一天,他绕着独秀峰散步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重大的发现,他看见南麓有一个山洞,洞虽不大却很奇特,洞内石窗、石床、石凳皆自然天成。颜延之身处洞中,感觉窗明几净,加之清风徐来,一时精神大爽,颜延之心中一喜,这一喜非同小可,他立即派人清除周围的荆棘杂草,从此以后,颜延之便经常来到这清爽幽静的天然居室之中读书写作,困倦之时就小寐片刻,竟一时宠辱皆忘,其乐无极,后人就把这个山洞称作颜公读书室岩。
颜延之有感于独秀峰的卓尔不凡,兀然挺拔。一日灵感袭来,挥笔写下为它传神写照的不朽诗篇:未若独秀者,峨峨郛邑间。把这名山的风姿神韵写得栩栩如生,嘉名之得,盖肇于此,独秀峰的名字便由此而得。这是有记载的最早的描写桂林山水的诗篇,后世写独秀峰的诗句,少有能超过它的。颜延之书岩至今完好无损,室内榻凳井然,每每来到岩前,尝想当年颜公于室中读书之状,或坐、或卧、或手倦抛书,得大乐趣焉。这个不同凡响的读书岩,至今成了桂林山水的一个著名景点。
桂林一带还有一个有趣的传说,说是颜延之离任北归之时,用船载了一块长达三丈的桂林奇石回去。船过洞庭湖时,忽然雷雨大作,巨浪排空,小船眼看就要倾覆,可就是因为这块桂林奇石,小船方才得以渡尽劫波平安无事。风雨过后,颜延之一看巨石已无踪影,传说这块石头在完成它的使命之后,又飞回了桂林山中,就是七星岩内那块著名的飞来石。这则民间传说,充分体现了桂林人民对这位古代郡守的热爱和怀念。
那是颜延之贬谪始安郡不久,刘氏王室再次发生政变,刘义符被废,刘义隆继立。推动刘义符的徐羡之、傅亮等被伏诛。曾遭打击的颜延之、谢灵运召调回京。颜延之在遭受政治上的挫折时,曾有〝请从上世人,归来艺桑竹〞的遁世思想,然而一回到京师,与谢灵运再会弹冠相庆之际,不由得呼出〝皇圣昭天德,丰泽振沉泥〞的感激之辞。颜延之也期冀着能在新的一朝施展自己的才能和抱负,此后不久,他所敬重的长一辈陶渊明就逝世了。
颜延之在初仕刘柳参军时,就与陶渊明有所交游,元嘉元年,颜延之初贬为始安郡太守路过寻阳,曾在陶渊明处作过短期逗留,每天在陶渊明家中饮酒,颜延之在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两万钱给贫病交加的陶渊明权作酒资。如果颜延之、陶渊明之间仅仅止于酒友,也没有多少使颜延之可回顾留念的,但是从颜延之所作的«陶徵士诔»一文中可以看出,颜延之和陶渊明之间有着更深厚的情谊。
〝念昔宴私,举觞相诲。独正者危,至方则阂。哲人舒卷,布在前载。取鉴不远,吾规子佩。尔实愀然,中言而发。违众速尤,迕风先蹶。身才非实,荣声有歇。睿音永矣,谁箴余阙?〞
这一幕幕亲切的情景,这一席席中垦的劝规,特别是颠簸之中尝尽了苦头的颜延之,怎么能够忘怀这位挚情的师友呢?尽管颜延之不能前往吊唁祭奠,却是在远方写作了诔文来临摹陶渊明平生的情怀,来刻划陶渊明赋诗归来,高蹈独善的形象。«陶徵士诔»由于充满着颜延之的挚念,堪为颜延之成功的作品之一。
尤为可贵的是在刘宋代曹的过程中,陶渊明取不尽合作的态度,而为社会所冷淡,而颜延之却以炙热的情感,撰写了«陶徵士诔»,热情赞颂了陶渊明的崇高品格,以及光明磊落的生平之事,对后世评价陶渊明有重要的文献价值。在当时,颜延之作为文坛巨子,其评价自然也有重要影响。此后至萧梁一代,昭民太子萧统编成«陶渊明集»并为之作序,从而使陶渊明所著优美诗文这一中国文苑的奇葩得以溢香世间。
在陶渊明死后不久,颜延之秉性不改,重蹈着违众速尤,迕风先蹶的覆辙,他对刘义隆不委他以重任深表不满,说天下之任,当与天下共之,岂一人之智所能独?他还对新当权的刘柳的儿子说〝吾名器不生,当由作卿家吏?〞
于是刘湛借机再次把颜延之贬放到永嘉,颜延之深知个中症结,写成«拜永嘉太守辞东宫表»,怒形于色地说:〝抗志绝操,笔陆谢高,代食宾客,何独匪民!〞
颜延之到了永嘉任上,又写成«五君咏»组诗,以述竹林七贤。«宋书•本传»所谓借写〝五君盖自序也〞,实为其中之论。由于颜延之灌注着身遭迫害的悲痛之情,故时而发音慷慨,时而低吟悲怆,叙史典雅,抒情深厚,是颜延之继«北使洛»之后又一优秀的篇章。
颜延之的«五君咏»一传出,刺痛了刘湛的心,以其旨不逊大怒,欲徙颜延之更为辟鄙的地域,经刘义隆调停,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即〝直欲选代,令思衍里闾。犹复不俊,当驱往东土。〞
结果是执行了后者,加之中间谢灵运被诛死的事件,对颜延之的刺激很大,于是屏居田里,不豫人间者七载。其间颜延之曾写作«庭诰文»,虽然论及的内容很多,但基本为思衍里闾的写照,完全沦为善为世者,必捐情返道,合公屏私的庸俗圆滑之中。诚然名士在世,动得颠挫,是颜延之沉沦的社会原因。
然而,颜延之的自销锋刀,则是他的主观原因,自此之后,颜延之纵然有〝性既偏激,兼有酒过,肆意直言,曾无遏隐〞的行为,人呼之为颜彪,但不过是外方内圆,借以掩饰自己气短的一种方式。再之后的为文,矝言数典,文章殆同书钞,从而开启漫延了相当长的恶劣文风。
以写作«五君咏»为界,之前颜延之尽力把浸漬于玄风的文学拉入到现实社会中,从而为元嘉文坛的开拓形成起到了先锋的作用。之后则是以典实为务,把充满生机的元嘉文坛又布上了厚重沉滞的阴影。不论就其功,抑或就其过,颜延之都是了了分明的。总之,颜延之是以他的积极和消极均对中国文学产生了各自不同影响的作家,从而使他在文学史上占据着非常特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