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王刘骏自从寻阳出发,就得病而不能接见部下的将领和属官,只有颜竣进出武陵王的卧室,抱着武陵王坐在膝上,亲自照顾武陵王的起居饮食。颜竣是光禄大夫颜延之的长子,起初担任太学博士、太子舍人,又出任武陵王刘骏的主簿,很是受到亲近礼遇,颜竣也尽心辅佐效力。
元嘉年间,刘义隆不希望诸侯王各自建立朋党,准备召回颜竣来补缺尚书郎的职位,吏部尚书江湛认为颜竣在府中已经有了职务,不宜再更改,刘义隆这才停了下来。元嘉二十八年,胡人自彭城从北方归来,又一次请求互通贸易,颜竣建议说:“我认为同胡人和亲并没有什么好处,这早已是明摆着的事。我凭什么说是这样呢?因为夷狄想要侵犯掠取,只是苦恼于自身实力的不足罢了。他们从不拘守信用道义而停止他们侵犯掠取的意图。”
元嘉三十年春天,因为父亲颜延之辞官归田,颜竣也坚持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还没有出发,而刘义隆去世的消息就传来了。刘骏起兵后,又转任他为咨议参军,兼任录事,总管内外各种事务。刘骏生病,自沈庆之一下的官员都不能相见,只有颜竣可以出入卧室以内,决断军机大事。
当时刘骏屡次历经危难,不能负担咨询听取汇报,凡是各种事务,颜竣都专断施行。除了军政大事以外,其余的文书命令,书信檄文,与远近人员的联系应酬,及早晚为先帝刘义隆的举哀悼哭,全由颜竣一人代理,一切行事就像武陵王本人一样。像这样一连几十天,就连武陵王船上的兵士也不知道武陵王得了病。
武陵王的军队到达南洲,向他投降的人接连不断,都驻军在潥洲。柳元景秘密行军到达新亭,背靠着山脉修筑工事。在古代,人们常常在公园或者庭院中建造亭子,以供休息和欣赏风景之用,当新建的亭子出现时,人们会感到新奇和兴奋,因此才有了新亭一词。
关于新亭一说这里有一个典故,西晋末年中原战乱,周王室渡过长江的各位朝廷大官,贵族人士,每遇到美好的日子,就相互邀请在新亭这个地方聚集,就着美丽的花朵,边赏景边饮酒作乐,周侯在中间坐着,感叹道:“风景跟往昔的一样,江山却换了主人。”
大家听了都相视流泪,只有丞相怒气豪迈地说:“应当共同合力效忠朝廷,最终光复国家,怎么可以相视哭泣,如同亡国奴一样呢?”
后人因以对泣新亭表示痛心国难,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所以刚投降的人都劝柳元景尽快前进,柳元景说:“不能那样,理义上的顺乎人心也很难依持,共同干坏事的人往往在相互支持,我们轻率进军而不设防备,实际上只能启发敌人处于认真作战的心理状态。”
果然,柳元景的军营和工事尚未全部修好,刘劭的龙骧将军詹叔儿侦察了解到了这一情况,于是劝刘劭出军进攻,于是刘劭让萧斌统率步军,褚湛之统率水军,同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的精兵合为一万人,进攻柳元景在新亭的阵地,刘劭亲自登上朱雀门督战。柳元景连夜命令部队说:“战鼓击得次数多了,士气就容易衰落。呐喊的次数多了,力量就容易耗尽。你们只管口衔木枚用力拼杀,一律听我的鼓声指挥。”
而刘劭的将领士兵都怀揣着刘劭的重赏拼死作战,柳元景水陆两面受到夹击,但士气反而更强,部下的的勇士们全都派出作战,身边只留下几个小兵传达命令。眼看刘劭的军队即将攻克柳元景的营地,可是鲁秀那里却突然敲响了退军鼓,刘劭的军队因此立即停止了进攻。柳元景于是乘势打开营门击鼓呐喊冲击刘劭的部队,刘劭的军队于是大部崩溃,一时掉进秦淮河淹死的人非常之多。
刘劭又带领剩余部队亲自来进攻柳元景的营地,柳元景又打败刘劭,杀伤的刘宋士兵超过前次战斗,刘劭的士兵争着跳进死马涧,尸体塞满了死马涧使涧水溢出。刘劭亲手杀死后退的兵士,仍不能禁止后退。
然而刘简之被战死,萧斌也受了伤,刘劭只得单身逃脱逃回来皇宫,因此鲁秀、褚湛之、檀和之都南投武陵王刘骏。刘骏到达江宁,江夏王刘义恭只身一人乘马南投刘骏,刘劭一怒之下杀掉了刘义恭的十二个儿子。武陵王刘骏驻军在新亭,江夏王刘义恭上书劝刘骏称帝,散骑侍郎徐爰在殿中欺骗刘劭,说是要亲自去追杀刘义恭,于是也投靠了武陵王刘骏。
当时武陵王的王府才刚刚创建,不晓得朝廷风礼仪。徐爰平素熟悉朝廷的礼仪,于是武陵王就任命徐爰兼任太常丞,制定即位皇帝的礼仪和明文。然后武陵王刘骏即位皇帝,尊称孝武帝,宣布大赦天下,文武官员各加爵位一等,从军作战的人赐给爵位二等。更改已故皇帝刘义隆的谥号叫做文帝,庙号为太祖。任命江夏王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
刘劭、刘濬忧愁焦急没有办法,就用车子迎接蒋侯的神像安置在宫中,叩头请求蒋侯赐恩保护,把蒋侯拜为大司马,封为钟山王,又拜苏侯神为骠骑将军,然后刘劭又任命刘濬为南徐州刺史,同南平王刘烁共同掌管尚书省事务。
当天,刘劭也登临宫殿拜儿子刘伟之为太子,宣布大赦,只有刘骏、刘义恭、刘义宣、刘诞不在大赦之列。于是刘骏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任命随王刘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任命藏质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任命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任命王僧达为尚书右仆射。又任命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毂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颜竣为侍中。
藏质带领雍州兵二万人到达新亭,豫州刺史刘遵考派他的将领夏侯献之率领步兵五千人驻扎在瓜步据守。在此之前,刘骏派宁朔将军顾彬之带兵东进,受随王刘诞之指挥。刘诞派参军刘季之带兵与顾彬之一起向建康进军,刘诞自己驻守在西陵做为后继部队。刘劭派遣殿中将军燕钦等人抵抗刘季之、顾彬之的部队,在曲阿奔牛塘遭遇,燕钦等被打得大败。刘劭于是沿秦淮河扎起栅栏用来防守,又挖开破岗渎、方山埭来断绝东方随王刘诞的军队的进路。
当时建康城内的男丁都已拉光,刘劭便召集妇女在军中服役。鲁秀等招募勇士攻击朱雀桥,攻陷了朱雀桥。王罗汉听说官军已经渡过秦淮河,于是放下武器投降了,因此沿河各处部队接二连三地逃奔溃散,丢弃的兵械器具、战鼓车盖填满了道路。
当天晚上,刘劭关闭皇宫的六座大门,在门内挖沟树立栅栏。一时城中像沸水般混乱,丹杨尹尹弘等文武将吏争先恐后翻过城墙出去投降。于是刘劭在皇宫内烧毁了皇帝专用的车子及服饰冠帽,萧斌则向部下发出命令,让他们都脱下盔甲,从石头城里举着白旗出来投降,于是刘骏下令在军门前斩了萧斌的头颅。
刘濬劝刘劭带着宝物逃入大海,刘劭因为人心已经离散,就没有走开。于是辅国将军朱修之攻克了东府,各路军队攻克皇城,分别由各座宫门进攻会合在大殿前的庭院内,并抓获王正见斩了他。张超之跑到大殿中的御床之处,也被军士们杀死,剖开肠肚割下心,各位将领就把他的肉砍成一块一块的吃了。
建平等七个王哭嚎着跑出来,刘劭穿过西墙躲进武库的水井里,队副高禽抓获了他,刘劭问:“天子在哪里?”
高禽说:“就在新亭。”
到了大殿前,藏质见了刘劭悲恸哭号,刘劭说:“天地都不覆载的人,丈人为什么恸哭?”
又说:“刘劭我可以请求放逐到远方吗?”
藏质说:“君主近在朱雀桥南,自然有所处理。”
于是把刘劭绑在马上,一直护送到刘骏的营门前。当时到处找不到传国的玉玺,就问刘劭,刘劭说:“在严道育那里。”
结果真的在严道育那里得到了玉玺,于是就在军营大旗下,斩杀了刘劭及他的四个儿子。另一边,刘濬率领几十个人挟持着南平王刘诞向南逃走,在越城遇到了江夏王刘义恭,刘濬下马说:“南中郎将现在要干什么?”
刘义恭说:“皇上已君临万国。”
刘濬说:“虎头我来得不迟吗?”
刘义恭说:“太该恨来得晚。”
刘濬说:“大概当不会死吧?”
刘义恭说:“可前往行宫门外去谢罪。”
刘濬说:“不知道能赐我一官半职让我效力吗?”
刘义恭说:“这事我不能肯定。”
于是带刘濬一起返回,就在半路上斩杀了刘濬及其三个儿子。然后把刘劭、刘濬父子的头颅都悬挂在朱雀桥头示众,尸体就摆放在大街上。刘劭的妃子殷氏和刘劭、刘濬的各个女儿、姬妾,都被赐死在监狱中,并把刘劭的居室拆毁积蓄满污水。
殷氏临死时对狱丞江恪说:“你家的骨肉相互残杀,为什么冤枉杀我们这些无罪的人?”
江恪说:“你受拜为皇后,不是罪是什么?”
殷氏说:“这只是暂时的,当以王鹦鹉为皇后。”
原来,褚湛之向南投降时,刘湛就与褚妃断绝了关系,所以免予了杀身。严道育、王鹦鹉都在京城大街上鞭打而死,并焚烧尸体,把骨灰撒到长江中,殷冲、尹弘、王罗汉及淮南太守沈璞也都伏罪被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