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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五)

陶柳两家的果园运转正常,栽种较早的果树正是盛果期,就是栽种较晚的果树也都挂果了。舞弄果园这一块儿,还是以陶渊平、柳燕舞、柳棋为主要的管理人员,招聘了一些来打工的人,把个果园舞弄得风生水起的。

 

柳琴、柳书、花儿主要带着几个聘请来的人做花网的生意,从河南、县里工艺品厂以及于学孟那里进货,厂子也是红红火火的。

 

枝儿、叶儿、骨朵三人都是两头儿跑,果园里忙了,她们就回去干;花网厂里忙了,她们就在厂子里干。

 

柳琴把勤志、琪晔转到了高山镇的小学来读书了。按照于学孟的友情提示,柳琴准备把学校的校长、班主任以及教两个孩子的老师们请到一起坐一坐,一起吃个饭,一是相互认识一下,二是加深一下感情,把孩子托付给老师们,让老师们给好好教着。这本来是件好事儿,可是差一点就办砸了,让柳琴哭笑不得。

 

那天晚上在饭店里安排座位时,柳琴将小学的付有才校长安排坐在他的左边,坐二客;其他都安排完了,空出了头客的座位——柳琴右边的席位。付校长心想今天还有个高官吧,莫非是镇上的父母官儿?正当付校长心思之际,去厕所回来的郑小文副校长被柳琴热情地请到一客的座位上!如果是换了别人,放眼一打量,是决不会坐下去的,可是偏偏这郑副校长吃一百个豆子不知豆鲜气儿,天生好这口儿,土地爷爷贩山枣儿楞充是果业行的人儿,老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呵呵,他还就一屁股坐下去了。

 

  付校长那个气啊,满脸像下了一层霜似的,低下头一言不发,心道:王八蛋,人家柳琴厂长不知內情,你也装聋作瞎的,那一客的位子是你坐的吗?奶奶的,你不是就觉得自己有个当镇长的地瓜蔓儿亲戚吗?学校的老师们知道今天要坏事儿,大气不敢喘一口儿,也都低下头去。

 

  菜上来了,酒也斟满了,柳琴开场白的祝酒辞也表达完了,他邀请大家一起举杯。付校长沒动手,只坐在那儿低着头生闷气;付校长不动手儿,老师们也不敢动手儿,只是老老实实地坐着,低着头不说话儿;只有郑副校长满面红光,笑美美地响应着柳琴举起了杯子。柳琴一看不对劲儿,便问大家:“领导们,咋了,大家都不动手啊?”老师们不自觉地一齐向付校长看去,柳琴这才看出点门道来。

 

  柳琴亲自给付校长端起酒杯,恭敬地说;“呵呵,副校长,您请!”

 

  付有才校长这下子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并未接杯子,脸上的霜还未完住融化,他说:“柳副书记,柳厂长,你今天这客是咋安排的?原来俺心思着还有啥大领导光临哩,不想就这些人,啐,有您这……这这么安排的吗?”

 

  柳琴楞了楞,说:“副校长,您是二把手,坐二客;正校长是一把手坐一客,有啥不妥吗?”

 

  “很是不妥,相当不妥!”付校长激动起来,“告诉您柳副书记、柳厂长,俺付有才是正校长,他郑小文是副校长,俺是一把手,他是二把手,他才应该坐二客!”付校长这一激动,脸上的霜是沒了,却红赤赤的,小眼儿也瞪圆了,三个楞儿也沒了。

 

  于是,柳琴重新安排席位,并一再表示歉意。

 

  付校长脸上云开日出,露出了笑意。

 

  老师们也坐直了腰,也敢交头接耳了。

 

  郑副校长坐到二客位子上,一点也沒难为情,就跟啥也沒发生过似的,脸上还挂着笑。

 

  小学师训站的吴站长说郑副校长抽烟我不挨着你,站起来走过去挨着付校长坐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郑小文忘乎所以,掏出一枝烟刚送到嘴边,只听付校长威严地说:“抽烟的,出去抽!”于是,郑副校长收起烟放到烟盒里又装到口袋里,拿起筷子吃将起来,狼吞虎咽的。

 

原来这小学的正副校长还有着不少的故事哩。

 

这高山镇的教育界与全县一样,但同其他周边县市区就截然不同了。周边县市区的乡镇教委,是聋子的耳朵,乡镇教委主任与中、小学校长平级,也就是个正股级吧,乡镇教委无权任命学校干部,也沒人事调动权,更不负责中小学的教育教学工作,只管吃喝玩乐,养了一班闲人而已。而高山镇却断然不是这样,它的乡镇教委的权力大着呢,乡镇中、小学的经济权教委说了算,该买啥不该买啥,一律由乡镇教委拍板;乡镇中、小学的校长、副校长、主任、副主任等等的任命,教师在本乡镇的人事变动,都由乡镇教委说了算。呵呵,说穿了,乡镇教委主任在本乡镇教育界是一手遮天,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不得罪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和县教委主任,这天下他就坐定了,这教育界的土皇帝他就当定了。

 

  话说付校长付有才只从上任高山镇中心小学校长后,就一直没提起精神头儿,原因就因为学校副校长郑小文!妈妈的,这郑小文他姓啥不好呢,咋就偏偏要姓郑?再说了,这付姓老祖宗他当年姓啥不行,咋就偏要姓付呢?靠,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的血楣了!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付有才校长上的哪门子火!

 

  学校里来人了,说是要找校长,值班的干事问:你找哪个校长?来人就说:我找正校长。于是,干事把人领到了郑小文校长那儿去了。偏偏这郑小文副校长又好装大人,打肿了脸冲胖子,该他答复的事儿他敢答复,不该他答复的事儿他还敢答复,弄得付有才校长很是不高兴,特别地相当地不高兴!妈妈的,你郑小文是校长,还是俺付有才是校长?咋得老是不知自己是老几呢?蠢猪一头啊!付校长真真是愤愤然、然愤愤。

 

  付有才校长年方三十有六,中不溜儿的身材,隆起的啤酒肚子比那妇人六七个月的身孕还要扎眼儿,生就了一张典型的瓜子脸儿,只不过这张脸儿你却要倒过来看才算那么回事儿,厚厚的大嘴唇子上边趴着一蒜头鼻子,那双小三楞子眼儿眨眨巴巴的,神气活现的。偏偏他又极好摆架子,整天儿腆着个肚子背着双手儿迈四方步儿,严肃得就跟死了爹娘老子似的,唯恐人家不知他是个校长,说起话儿来,全是打官腔,嗯嗯啊啊的,让人听半天也不知他嚷嚷的是些啥东西。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说,付校长见了高山镇的党委书记、镇长、县教委主任,说话也清楚了,撅腚哈腰的,就跟那哈趴狗儿似的。

 

  列位看官要说了,哈,付有才这副德性,莫不是真的有才才当上校长吧?错矣,大错矣!付校长的发达,是有一番说道的。付校长二十多岁时毕业于半岛都市师范大学,分配到高山镇中学教数学来了,这数学教得还算是有点人模狗样儿的,奋斗了八九年,也是祖坟上沒冒青烟儿,更因为长像有点愁死画匠气死描匠的,连个正式吃皇粮的媳妇儿也沒捣古到手儿,眼见着到了而立之年,还是磕得那根棍儿吧儿吧儿地响,将他同办公室的几个慈善的老教师都愁得长吁短嘘的沒咒儿念了。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是决不会饿死沒眼儿的家雀的,这不,有一天付有才突然宣布他要结婚了,准新娘子是高山镇中心幼儿院的教师司马燕!

 

  司马燕是高山镇司马官家庄人,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人长得特有点意思。你从后边看:赤耳的短发,发型梳弄得很有型,染成微红色;足有一米七几的身条儿,细细的小蛮腰儿,翘翘的屁股蛋子,修长的双腿儿,走起路来那是标准的猫步儿,令女人们嫉妒得要死,令男人们想入非非。你再从前边看:一身儿合体的蓝色或黑色西装,胸峰高挺;周正白皙的方脸盘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苍蝇屎,大概是遮丑的缘故,一副大号的茶色眼镜长年罩在脸上,特像当年搞暗杀那国民党的女特务。有好事者给编了一段顺口溜说:“司马燕,好身段。从后看,馋死人;从前看,吓死人;想一想,气死人。”就这么一位从农村出来到镇上当幼儿教师的姑娘,心高气傲,一心想飞出山窝窝,嫁个吃皇粮的国家人儿,来个鲤鱼跳龙门,啥子社办厂的工人、民办教师之类的,小伙儿再怎么酷怎么帅,她都是牙根儿就沒瞧得上,因而一来二去的,她就到了二十六七岁了。突然有一天,村里一位在镇上教小学的女老师给她和付有才牵了红线儿,王八眼儿对绿豆,估摸着两人前世有缘,两个月后两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用现在年青人的说法这叫闪婚。

 

  司马燕婚后给付有才生了个儿子,生了孩子后的司马燕不但体型沒变得臃肿,反而更加富有韵味儿了,增一分则胖,减一分则瘦,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少妇风韵吧?这种妖娆风韵能把看见性感女人就流哈拉子的骚男人活活馋个半死不活。

 

  后来,司马燕被一纸调令调进了高山镇教委,不仅分管全镇的幼儿教育,做着镇教委的会计,而且成为了正式民办教师。呵呵,看官,你千万别心思着是付有才想法设法的结果啊,付有才那时还在高山镇中学教他的角A等于角B呢,纯小菜一碟哩,这可是司马燕自身的优势显示出来的辉煌成就啊!

 

  原来高山镇镇新调来一位教委主任,大号唤作胡庆国,外号人叫他“胡造作”,你道为啥呢?这家伙仗着有点背景儿,不管调到哪个乡镇干教委主任,第一,是天天泡在饭店里吃喝,这不来高山镇前给另一个乡镇教委又拉下了四十万的饥荒;第二,特好与漂亮性感的女教师交朋友,有人传话说被他睡过的女教师能有一个连,因而他还有个外名叫作“连长”。这“胡连长”来到高山镇教委,第一天视察中学,第二天视察小学,第三天视察幼儿园,笫四天就把司马燕调进了镇教委,可见这“胡连长”想吃这热豆腐的心是多么地着急啊!

 

  再后来,付有才就被提升为高山镇中学的教导主任,一年后就调任高山镇镇中心小学的校长任上了。知道内情的人背地里说,付有才能做校长,不是他有才,而是他老婆司马燕太有才了。甭管是谁有才,人家付有才就是高山镇中心小学堂堂的校长,这是一点都不含糊的营生啊!

 

  付校长回到家里,把自己的烦恼说给老婆听,要求司马燕在胡主任面前吹吹风儿,把郑小文调到下边学区小学去,省得这个王八蛋在自己面前瞎捣乱穷得瑟。司马燕回来回话说,胡主任也不敢动郑小文,因为郑小文的表弟的小舅子是高山镇的镇长。付校长只好长叹一声,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哑吧吃黄连有苦难言啊,妈妈的,你郑小文为啥偏偏有个表弟的小舅子当镇长呢?天不助我也!付校长难受得真像是死了爹娘老子。

 

  付有才校长的确是有些才的,比方说在向“胡连长”学习方面,不仅能学会吃喝,更学会了交女朋友。付校长把学校一个吴姓老师安在师训站当站长,这吴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丰满少妇,老公是个海员,常年在大洋上漂泊着。去饭店吃饭,或是外出公干,付校长都是要吴站长陪同,就像“胡连长”有司马燕陪同一样,说说笑笑,亲密无间,不知情的人都把他们当作两口子哩。一天,付校长灵感一闪,计上心来,他把门卫、干事们都召集到校长室。这几个勤杂人员毕恭毕敬地站着,付校长挺了将军肚儿,背着双手,高扬着头,迈着四方步儿,在这几人面前踱了四五个来回,最后落坐在大写字台后面的真皮老板椅子上,开腔了:“今儿,咹,叫你们来,咹,是有重要的事情的,是吧,特意给你们开个会!”付校长转转他那特有型的脑袋,眨巴眨巴那双小三楞子眼儿,严肃地扫了那几个人一眼,继续说道,“今日开会嘛,咹,就是传达我的最新指示,咹,就是这个,这个,咹,今后如果再有人来学校找校长,咹,再不要问人家是找正校长还是找副校长了,咹,要问他是找一把手还是二把手,咹,一定记住了!问清是找几把手,咹,俺是学校的一把手,郑副校长是二把手,一把手是一把手,二把手是二把手,它是坚决不一样的,咹,记住了吗?”几个勤杂人员唯唯诺诺地表示记住了校长的指示了。呵呵,您别说,付校长这一着儿,还就真是有特效啊,从此以后,再沒发生弄乱了正副校长的事儿。

 

  付校长本就不抽烟,特烦抽烟的,开会时甭管教师还是领导一律不准抽烟;饭桌上,只要官儿沒他大的,一概不准抽烟,要抽出去抽去,抽完你也就别再回来了。那个郑小文副校长,偏偏又是个老烟鬼,只要有好的香烟,眼珠子就开始冒绿光,就跟酒鬼看见酒、色鬼看见妞沒啥子两样。如果是熟人,你拿盒好烟说:“叫声爷,这烟就送你了!”他会毫不犹豫地叫你声爷的,末了他又会说:“奶奶的,爷能吃还是能喝?”付有才校长本就烦郑小文副校长的姓儿,烦他处事儿不知自己是老几的德性,更烦他抽烟、馋烟那饿死鬼的穷样子,因而能不与他往一块凑是坚决不凑,能不让他参加的饭局决不让他参加!

 

  有一天,教育局召开小学正副校长、师训站站长会议,散会后正是饭点儿。付校长、郑副校长、吴站长三人来到县城一家饭店,正巧碰上临近乡镇小学校长等三人,其中那校长是付有才大学同学,于是付校长做东请客。席间,郑小文实在忍不住烟瘾的折磨,又碰巧布袋里沒了香烟,于是他便到柜台上要了一盒“红塔山”牌香烟,急急忙忙地在洗手间里过了一把烟瘾。宴席散后,付校长去结帐时发现多出了10元钱的一包“红塔山”烟钱,立马找到郑小文质问,在客人面前,郑副校长被弄得下不来台了,吭吭哧哧半天也沒说上一句囫囵话,脸红脖子赤的。付校长如丧考妣地说:“你郑副校长全是干这云山雾罩的事儿,咹,你要抽烟,你去买啊,咹,咋了这是?公家还得管着你抽烟啊?你还要不要脸?咹?”吴站长都听不下去了,就偷偷扯付校长的衣襟。最后,付校长硬是让郑副校长掏出了10元钱才算了事了。后来,吴站长在被窝里悄悄问付有才说,那天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付校长说过什么,郑小文不知大小,奶奶的,他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儿,他心思着他是一把手吗?就该整治那个王八蛋!

 

  这香烟风波刚过去三天,县里又组织中小学领导干部去邻县参观学习,各家自已找车单独走。在回来的路上,大家讨论起回去后如何把学到人家的经验落实到工作中去,郑副校长与付校长闹了个瘸子的屁股两扭,那些主任、副主任啥的小官儿们一声不吭,只是在暗中偷笑这两个家伙狗咬狗一嘴毛呢。

 

  付校长把头一扬,三楞子小眼一眨巴,说:“你郑副校长说这些做法,咹,全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咹,那啥,咹,烂狗肉,咹,对对对,就是些烂狗肉!”

 

  “哎哎,付付……付校长,你你……你咋得这这……这样子说话呢?”郑小文被付校长在一车子人面前讥笑得下不来台了,激动得结巴起来,“俺俺……俺的是是……是烂狗肉,你你……你的是啥……啥子肉?”

 

  众人都低下头暗自偷笑,没一人吭声。司机看不下去了,对付校长说:“副校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一个副校长,就该听人家正校长的!”

 

  付校长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停车!”

 

  司机吱儿一声,将车停在路边上。

 

  付校长扬扬特有型的脑袋,眨巴几下小三楞子眼儿,愤怒无比地向司机吼道:“你也不说话,谁还能把你当哑巴?咹,你咋知道我是是……是副校长?咹,告诉你,他才是副校长,我是正校长,一把手!”

 

  司机被付校长一顿夹七夹八地训斥,弄了个自讨沒趣儿,他是第一次被高山镇小学总务主任雇来拉客挣钱的,只听见人称着付校长郑校长的,牙根儿就不知谁是正校长谁是副校长,他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不敢再说啥了,别弄断了刚找到的财路。

 

  郑小文此刻也是一肚子的气儿,他也沒地儿发,只能掏出香烟,刚摸出一支叼到嘴上,只听付校长恶狠很地说:“要抽烟,下车抽去!”

 

  郑小文拉面包车车门,下车后在点烟。付校长一把拉上车门,对司机吼道:“开车!”司机看一眼车下正丧气地抽烟的郑副校长,嗫喏道:“他……”付校长瞪圆了三楞小眼儿说:“你是不想要钱了吧,咹?开车!”司机只好乖乖地起步、加油。吴站长悄悄地扯扯付校长的衣襟,付校长甩出一句:“奶奶的,活该,一个副校长,不知自己有多大!”

 

  几个主任们抬起头来偷偷往后车窗看去,郑副校长正在拚命招手哩。

 

  ……

 

柳琴把事情的原委学给柳书和花儿听,把花儿给笑得岔气儿了,连声喊哎吆俺的妈啊。于是,柳书就把自己从于学孟的小儿子于果哪里听来的有关小学的正副校长的故事说给柳琴和花儿听,让两个人又是哄堂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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