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也快接近古稀之年,闲暇时禁不住常去回望已经走过的人生路。这辈子混得不怎么样:既没有什么职位,也没有殷实的财富,还没有什么名气。唯一觉得庆幸的是,我从未改变过自己的入党初衷。
1967年,我从部队院校毕业后,原本分配在军区的机关工作。我找到管毕业分配的领导磨叽了好长时间,搬出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出发时,来不及向亲朋好友道一声珍重,就背起了行囊奔赴到千里之外的华南沿海驻军某部的基层连队,成为了一名副连级干部。
部队驻地远离城镇,处于偏远的农村。我记得当地的农民那时每人每天只能分到7两大米,按2-3-2三顿的配置,连稀饭都喝不饱,咽的是咸菜。这种生活状况一直维持到改革开放。
农村出生的我既没什么家庭背景又缺乏社会经验,比起与我同时分配到连队的文卫军稍逊一筹。文卫军出身于军人干部家庭,既有可观的家庭背景又具有丰富的社会经验。他一到连队,表面工作做得很到位,而且轰轰烈烈,尽人皆知。例如,他每天早晨刻意要比别人早起半个小时,将连队大部份人的洗脸水用脸盆接好,等大家起床后不用去排队打水,就有水洗脸。而文卫军此时又悄无声息地扛着锄头去修路去了,或者去修篮球场。连队里有一条长100米宽8米的土路和一块简陋的泥土篮球场,在文卫军的鼓动下,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修好了。人们走在平整过的路上和打篮球时,都会想到文卫军。平时,老见他手上拎着一把扫帚,不干净的地方他扫那么几下,干净的地方他照样也要扫那么几下,别人还以为这些地方都是文卫军打扫干净的。连队领导也认为文卫军根正苗红,又能放下架子,同“工农兵”打成一片。于是,文卫军在政治上就有了飞速的进步,到连队还不足半年的时间,他就成为了一名中国共产党的党员;一年之后,他被晋升为正连级。这样,文卫军一路走下去,处处顺风顺水,“芝麻开花节节高,甘蔗出土寸寸甜”!
我无论在哪里,即使是在连队,也丢不掉自己的对文学的爱好。在部队院校学习期间,我曾被下放到空降兵部队锻炼了一年。其间,大军区司令员陈再道上将刚好也在那个连队体验生活,我亲眼目睹了司令员将掉在地上的几颗饭粒拣起来吃了,还见到司令员穿着士兵服扛着士兵用的步枪深夜去站岗。我被感动了,用这些素材写了两篇报道:《将军的饭粒》,《午夜的哨兵》,被部队的媒体采用了。另外,只用了半年多一点点的时间,写出了三万多字的专业论文,荣获了兵团级的嘉奖令。我的这些表现,不幸为我抹上了一层知识份子的色彩。那些年,知识份子是首选的被改造的对象,接下来,我就被送到了部队的农场去接受劳动改造。
在农场,我的主要任务是放牛。每天清晨,我赶着几十头牛到深山野岭去放牧;日落黄昏时分,将牛悉数赶回到牛栏中,不能有丝毫的闪失。无休息天可言,365天,牛不可能停一天不吃东西。牛栏的清洁卫生我还要抽空打扫。虽然我又累又郁闷,但这能怪谁呢?只能责怪我自己太喜爱学习知识了!
接受完劳动改造,还需要接受再教育。我又被弄到了边远的鹿X县“五七”干校去继续改造。每天高强度地劳动十多个小时,将一望无际的荒山开垦成一块一块的土地,种上木薯,制成特级淀粉,支援某个相邻的国家。
经过三年多的劳动改造和再教育,领导认为我经过了革命大熔炉的锻炼之后,能保持住劳动人民的本色。组织上也认为我思想较为成熟,批准我成为了一名中国共产党的党员。
入党之后,我更加严格要求自己,立志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决心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这就是我的入党初衷。
二十多年的部队生涯,我一直未离开过基层连队,在那里勤勤恳恳的从事技术工作,职务上未获得大的调整。但我从来都是无怨无悔,鞠躬尽瘁。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部队大裁员,我作为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尽管还十分留恋军旅,但还是带头响应了大裁员的号召,依依不舍地脱下了军装,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工作没有了,工资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归位到“零”, 必须从原点的状态中重新开始。
我开始四处找寻工作,半年多过去了,仍然落实不了接收单位。一千多元的转业费花光了,唯一的一台值点钱的电视机也拿去卖了,用作全家人的生活费。而且四处饱受冷眼,喊天不应,叫地不灵!
根据“部队的专业技术人员,地方应对口接受”的政策,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一家对口的专业单位。
我回到地方之后,由于我的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十年的黄金时段,都奉献给了部队,工作上来不及积累经验,人脉关系上也没条件建立,所以,工作上、生活上都要经历一个慢慢的适应过程。等到这些开始有所好转和多少找到了一点点感觉时,转眼之间又到了退休的年龄。实际上,军人在部队工作了几十年,年龄大了之后再转业回到地方,无论是对接收单位,还是对个人而言,都面临着一种十分微妙而又尴尬的处境,对双方都不是那么公平。单位不想重用,个人不被重用!
所以,我回到地方后的这些年,无论是从哪方面看,基本谈不上什么顺手。起色也不大,我也没有获得任何职位,只是平平淡淡地走过了人生中特别窝囊的几年。好在我也不去计较这些,因为入党时就已经立下了誓言:不为名,不为利。我并未因为世事的变迁而改变我的入党初衷,也没有应潮流而跟风。
我有一些战友在南方滨海市,退休后,他们向我发出了真挚的邀请。还在部队时,这些战友就给我留有良好而深刻的印象。我感到盛情难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点事情做。于是,我毅然地来到了滨海市。这里山好,水好,空气新鲜,少有污染,气候适宜。我个人感受到此地不愧为宜居的风水宝地,我因此特别青睐这个地方。
我来滨海市已经呆了八九年,虽说现在年龄是有点大,但我的党龄也在随着年龄的增大而增加。我现在已经有40多年的党龄了,值得欣慰的是,我的入党初衷并未因时空的变迁而改变。我打算发挥一下我的余热,利用还有的岁月和所学的知识,好好地为这里的人们做点什么。我选择了文学,有人劝我:“选择文学,无异于选择贫穷,选择寂寞,选择苦旅;倒不如做点小生意来钱快一点,找点小钱贴补贴补自己。”但是,每一个个体的人的兴趣和爱好有所不同,我还是对文学的兴趣和爱好比较浓厚一些。再说,从事文学,可以为人们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同样也是为人民做一些有益的服务。
于是,我利用了大量的时间为当地的报纸、文学书刊等媒体写稿;参加当地的文学团体,与当地同行一起发掘这里的文学瑰宝,编写成书籍。我用健康向上的乐观文字去影响别人,去规劝人们多读书,多运动,少抽烟或者不抽烟。同时,我还祝愿着人们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因为人的一生若以一百年计,也就只有那么三万多天,过一天就少了一天,如果因为从事一些无益的活动而浪费了时间,就等于浪费了生命。我勤勤恳恳、尽心尽力地做好这些事情,主观上是想做一个有益人民的人。我认为只要是自己尽心了,努力了,付出了,即使是未能作出什么显山露水的成绩和贡献,心理上也能做到坦然,也能让我满心释然。
我的努力和付出,深受当地民众的欢迎和赞誉,同时,也得到了当地的报社和各个文学团体的认可。当地的文学团体的共产党组织盛情地邀请我参加他们的活动,被我欣然接受了。我一次不缺地参加了党的组织活动,认真学习党的各项方针和政策,及时了解和严格执行党的各项大政方针。我力求保持一个老共产党员的本色,始终按入党的初衷严格地要求和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
我满怀期待,将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光,过得更为充实和更有意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