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立刻感觉到笼罩着整个城市的雾霾都消失了。
那晶莹的水珠,旋转在象鼻山周围,刘三姐也成了蓬莱宫中的另一位仙子了。即使只是从书本上乜一眼,也足以清扫我暗淡的心,让它重拾阳光。
浓缩了美丽的传奇故事,散发着水的气味。一万年以前,神秘从甑皮岩人的哈欠中跑出,从第一棵马尾松的叶子尖滴落。
远远的漓江传来一阵又一阵快乐而空灵的歌声,是谁在那里歌唱?又是谁随手涂抹了这些色彩?而此刻,有一束光从山头跑出来,我看见一件素丽的衣裳在那里,像一个深闺女子。桂林成了油画堆砌的楼阁。
这是一个被山神、雨神眷顾的地方。在这里,你只需忘记身份,忘记来路,只需让眼睛享受一场沐浴,就会发现,历史的片段在阳光中,荡涤着清澈的江水和祖母的歌谣;原本你也该是一棵马尾松,在漓江堤岸西南的道路两侧,舒展人们走向远方的视野;独秀峰也可能妖娆地隐匿在茫茫的烟雨中,无法自拔。
“唱山歌来,这边唱来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不管险滩弯又多。”唱出穷人心里话的刘三姐,在这片充满宁静清幽之气的土地上踏着步子,点亮农民们的笑声。她的歌声飘忽自由,没有羁绊,像空中飘过的流云。唱着歌的刘三姐,将悲欢藏在心底,她敞开喉咙的歌声,是春夜的细雨,一下子打湿了农民的心房,打破了莫怀仁的诡计。
夜晚在破旧的船只上摇摇摆摆,然后进入酿酒的坛子中,新的一天便酸涩了起来。人们吃着微酸的豆角,喝着酸汤,朝去朝来就连雨也带了醋味。我想,那掩藏在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和两江四湖之间的桂花,一定与林中神秘的云豹,有着某种关系。桂花是不是玉寒宫不小心掉落的信笺?是否,云豹与玉兔有着另一种不可思议的相遇,或者这也是被世界遗忘的守候?这样想着,眼睛也酸了起来,是多年前的一个葡萄园,又飘出酸溜溜的桂林味道来。那个园子里,还摆放着绚丽的喀斯特神像,摆放着一个有熔岩的南国天堂。
桂林,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感觉夏天穿过一个人的骨缝,溜过来了。
绿荫折进了漓江两岸的森林,灯火的呼吸吞咽了夜色,我看见一个未做完梦的孩子,还赖在我的记忆里不肯出来。然而,当他出来,站在象鼻山的鼻子之上,我感觉世界突然被踏破了。只是相距三年的刻度,我却不敢和他相认,那个时候有些东西不用转身就足够让我潸然落泪,我不用回头就看见了以往,那个我丢失了的自己,还迷迷糊糊地徘徊在喧嚣的路口。
我无法说出是怎样的力量让我震撼。
就像有一天没有人可以准确地描述过去的天气,就像一条鱼从指尖瞬间溜走的感觉,明明清晰确有模糊,就像你永远不明白月光照过树木和湖水的心情……
登上前往桂林的火车,我像一只被枪声惊吓的鸟儿从记忆里的山水中仓皇奔逃。我不敢去思索是否能听到女子的歌声。
重回桂林,我可以卸下多年旅途积攒的行李,可以让浮躁的心与漓江的水一样归于平静,甚至可以来一段童年唱过的歌谣,喝一杯快乐的茶。我相信,当我离开时,我也能带走一阵与马尾松拥抱过的风,让它刮走落在我心上的尘土。
我像一个摆渡的少女小心地摇着桨般翻着桂林的回忆。稠密的阳光正新鲜着,只是我再也不能带走那个“遗落在童年”的孩子了,我无法再和她一起泛着破旧小船,摇摇晃晃地踏上回家的路。我再也无法给她戴上星星一样可爱的桂花了……
桂林,我的梦,你是我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