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外公的身体每况愈下,又患了老年痴呆,渐渐的已不怎么认得人了。近日又被送入医院,情况更为恶劣,怕是距大去之期不远矣。因而母亲不得不忙碌了起来,每日去医院照看着。回来后便给我描述外公的状况:如今已不能自己进食了,须得插着胃管才能维持生命。用药也是徒劳,手术更是折腾不起的,于外公而言也不过是徒添痛苦罢了。
于是我的眼前便浮现出这般图景:年迈而疾病缠身的外公躺在医院的某张病床上,脸上覆着氧气罩,身上连接着大大小小精密的医学仪器,周身浸泡在充满刺鼻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之中。带着几缕最后的思绪——或许是对死亡的恐惧,又或许是全然的麻木,等待着灵魂抽离身体的那一刻。从这样的外公身上,我看不到任何生命涌动的迹象了。
在这样生命已无可挽回的时刻,外公是否会想起他曾经的岁月?蓝的发亮的天空中时有半明半暗的流云飘过,黄土地上覆满金色的麦子。外公就在这土地上辛勤的耕作着,年复一年,青春与汗水都挥洒在这里。他和中国千千万万的农民一样,朴实而满足。那些农民,他们度过了新中国最为艰难的一段岁月,却都在还未来得及清闲的晚年就匆匆死去。没有人记得他们,然而他们的生命确实曾经激烈地涌动过,就在他们伏身去播种、去耕作、去收获的时候。风吹麦浪的起伏变化就是他们生命涌动的具象化。那就是他们一生的黄金时代。
老一辈的黄金时代过去了,我们的黄金时代正要来临。然而,原本该是生命蓬勃涌动的时候,却被沉重的学业压抑着,连青春的热血也被现实浇凉。教室里的空气滞重的难以涌动。做题、做题、做题。所有人都麻木着,没有思想,成了机器。我们在课桌前伏下身子,背脊弯曲着,就如曾经在麦田里劳作的外公,可是远不如他那时生命翻涌的激烈。我们年轻着,却垂垂老矣。
幸而我们还年轻着,我们的生命还有重新涌动的机会。那么,从堆积如山的习题册中抬起头来吧,去读书,去思考,去幻想。去做你想做的事,走你想走的路,追你想追的梦。又或者,只是在万籁俱寂的时候静静地发一会儿呆,也许你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体里汩汩流动,自己的青春在身体里来回激荡——那就是生命涌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