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凡功名富贵,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唯学做圣贤,全由自己做主,不与天命相干涉。
《曾国藩谕子书咸丰六年九月二十九日》
公元1859年九月,曾国藩在江西抚州,此时的老曾49岁,已经对人生看得很通透,看得冷淡,因此这一年在给儿子曾纪鸿的家书中,就写到:“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你们以为朝廷给的“大官”很有意思吗,我就不稀罕,我也希望我的子孙不稀罕。
老曾此时对于子孙人生的预期,全不在于“功名富贵”,而在于“读书明理”。功名富贵只是人生的物质表象,读书明理才是人生的灵魂核心。
中国士人有个传统,追求的不是人生成败,而是人生的境界。生意可以败,事业可以败,人生境界却不可以败。什么是理想的人生境界?就是读书明理,就是做君子,就是做圣贤。
而实现这个目标要从哪里出发呢?是从读书明理出发。所谓读书,一则是保持学习型的人格,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品行和技能,二则是作为人生最大的娱乐,不断地熏陶自己淡泊清廉的情操和胸怀。读书,是中国传统士人终生不放弃的事业和娱乐。
所谓明理,就是明君子之理,圣贤之理。到了君子和圣贤的层次,就不再以穷与富作为人生的区别。无论穷富,反正我保持君子圣贤的常态,这就是“可以处乐,可以处约”,约者,困窘也。
老曾在他的书信里还透露出一个乐观的信息:铸造君子圣贤式的人格是可以确定的,是具备可行性的,一切操之在我。而功名富贵则未必操之在我,有自我努力,即“人力”,有周边环境和人事因素,即“天事”。
发达与发财,很多时候要看老天爷的脸色,这个老天爷的脸色,其实是各种各样的周边因素,唯有铸造完美的人格,则老天爷帮不帮忙无所谓。
曾国藩对儿子的人生预期主要设定在人格实现方面,而不是物质实现方面。如果过多地停留在物质实现方面,例如考名校,获取高薪和高位,将物质实现作为人生的终极目标,就容易造成人生的挫败感,如果没有君子圣贤的境界作为参照,那么,物质实现上的挫败感就永远都走不出来。对孩子做物质实现上的期待,其实是做不恰当的期待。
老曾不要求儿子有多大功名,而他儿子的功名有多大呢?他的儿子曾纪泽是中国近代最伟大的外交家之一,从沙俄手里争回了伊犁。这样大的功名,这种对中华民族物质利益的巨大实现,靠的是那种君子圣贤的人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