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降临,寻了一个电话亭给冷旭打电话,真是恼人,冷旭和强子的电话都打不通,估计是信号不好吧。梅影又分别在他们呼机上留了言,跟丹姐选了一家氛围较好的餐厅吃饭,点了几个很清淡的菜,连酒都不喝了,丹姐也陪着她一起喝饮料。
“影子,看来冷旭的魅力大哦,一天连烟也没抽,这会儿还以饮料代替酒了,真不知道他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呢。”丹姐太了解她了,不吃饭可以,但若一天不抽烟喝酒,她就甚觉难受。
“姐,应该是我有福气吧,他那么好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抢着嫁啊,可他偏偏为我误了大好年华,我不过就戒一年的烟酒,算不得什么。”
“其实你们俩都是重情义的人,能在一起也是命里注定吧。吃完了早点回去,他们两个差不多该回家了,我看冷旭一会儿见不到你就心慌哦。”
“姐,你又笑话人家,这顿我请,你再抢着给钱我要发火了哈。”
“是,听我妹妹的。我可能下个月就要走了,曹斌调到另外一家单位了,他这几年还算混得不错,业务能力强嘛,新单位给他的待遇挺好的,我先过去把家和孩子安顿好,等你们的火锅店开了张就去找你们。”
“嗯,你先把自己的事办完再说,我们等你就是了。走吧,先回家看看他们回去没有。”
梅影付过账就跟丹姐打的回了家,冷旭还没回来,不过打了电话到家里,说是在强子店里吃了饭就回来。逛了一下午的街有些累,跟冷旭的父母问了安就上床准备睡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头晕晕的,没多会儿眼睛就闭上沉沉入睡了。
“影子,强子的电话,说是小旭喝多了,让你过去看看。”冷旭的妈妈在敲着卧室的门。
梅影穿上衣服走到客厅,他父亲在阳台上摆弄那些花花草草,他母亲在客厅看电视,怕影响她休息,声量调得非常低,反而弄得她还不好意思了。
“伯母,现在几点了啊,冷旭这就喝糊涂了吗?他的酒量不至于吧。”
“这会儿都十点过了,影子,你是不知道,他班里那些个个能喝,估计都在强子酒吧里,你接吧,强子等你听电话呢,肯定是要你过去。”
梅影慢悠悠地走到茶几旁,心里埋怨着强子老是要冷旭在他店里喝酒,闹喳喳的都没个气氛,拿起听筒,感觉到强子的声音似乎很焦急。
“影子,快出来,我在厂门口等你,别告诉冷旭父母。还有,可能会遇到些麻烦,你就说晚上让冷旭在我那里去休息,我那里近些嘛。记住了哈,以最快的速度出来。”不知怎么了,梅影心底里涌动着不安,靠在茶几旁的身子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影子,没事吧,小旭是不是醉得厉害啊?”他妈妈看梅影的神色不太好,站起身来问到。
“没事的,伯母。今天他们从前班里的人都在,可能是多喝了些,我去看看他,如果太晚了我们就不回来了,就让他在强子那里休息一下吧。你们困了就睡,不要等我们,我把钥匙带上。”梅影只能撒谎,她不想让两位老人家担心,她得赶快去瞧瞧是什么状况。
夜风微凉,梅影感觉自己清醒了很多,走到大门口,居然丹姐也在,强子二话不说,一把拽着她上了车。
“强子,这是怎么了?冷旭该不会是喝得进了医院吧,你们今天都忙啥了啊,电话也打不通。”梅影不解地问到。
“影子,白天是那地方没信号,去了又等了很久,路况也不太好,晚上八点了才回来,打电话去冷旭家里说是你不在家,我就让冷旭在我店里吃了饭再走。后来。。。后来。。。”强子没往下说了。
“后来怎样了,你倒是说啊,你要急死我啊。”梅影感觉丹姐攥着她的手在微微地冒着汗,弄得心里突然之间没由来地一阵慌乱。
“一会儿再说了,他这会儿在医院里,几个朋友还有我店里的员工都在那呢,我们去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强子的言语间闪烁着不安,连嗓门都小了很多。
“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些什么名堂,这还进了医院。强子我告诉你,要是冷旭有什么三长两短,这辈子我都不会理你了。”梅影说完就忍不住哭了。
“影子,你干嘛把话说得这么绝,真不是我叫他去打架,他现在也听你话不惹事了,是去劝架受的伤。具体是怎样我也不清楚,晚上几个哥们儿来店里找我说是谈谈酒吧转让的事,我让冷旭替我看着店,然后就去了邻街的茶坊,后来店里的员工给我打电话这才知道有人在店里惹事,等我赶回来时,那帮小兔崽子都不见了。当时我见冷旭好像也没啥事,后来我们又坐下来喝了些酒。他说人不太舒服要回去了,我陪着他走出来打车,刚下店里的阶梯他就一下子倒地下了,我见他鼻子里还在往外冒血,我也傻了啊,这不就送到医院了吗,当时我就报了案,店里的伙计我都叫上了,一会儿警察会过来问话。"
听着强子絮絮叨叨地说完,梅影的心律也开始不太齐整了,此刻她啥也不想说了,身体越发沉重起来,只想马上见到冷旭,她要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都要做爸爸的人了,以后一定要自律行为,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没多会儿到了医院,梅影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眼里满是泪水,眼神也有些发花,丹姐和强子架着她去过那些车过不了的高坎,她有一种昏昏入睡的迷糊,似乎感应到冷旭在不停地呼唤着她。
到诊室门口了,这跟当年爸妈走的时候有什么区别,黑压压一大群人,表情悲伤得让空气都无法流动了。有强子的朋友,有他店里的伙计,还有几个警察,一见他们三人走过来,警察就拉着强子去了一边问询。梅影懒得管他们说什么,拖着丹姐的手就跑到急诊室门口。
天,这么多血!看到冷旭躺在诊室的床上,脸上全是血。不行,梅影脱下自己的外套,她冲到诊室里,她要给她的男人把那些血都擦干净,他不喜欢身上污七八糟的,他也不喜欢身上这些太刺眼的红。他的世界里只有黑、灰、白,每次见他穿白衬衣,梅影就止不住地故意尖叫,“我的冷旭哥哥实在是太帅了,帅到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然后每次他都会还以她热烈的吻,心头一阵温软的触动,甩开丹姐的手就跑到了冷旭的跟前。
梅影把那几个医生护士推开,冲到冷旭的面前,他看到她了,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他想坐起来跟她说话。可是他太虚弱了,虚弱到连话音也是气若游丝。他的双眼里都沾惹着鲜血,那一双澄澈的眼变得刺目,他努力地睁着眼睛,他要再一次将他心爱的女人装进他的眼眸中。是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到来,如果没有她那份执着的爱,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便毫无趣味。他爱她,爱得那么痴傻,也爱得那么沉醉,在那过往的六年里,他是如此煎熬!在每一个买醉的夜里,他就望着她的那一片天疯狂地吼叫,“影子,我的影子,我想你!你这个无情的坏丫头,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还跑去跟别人结婚?你实在是坏透了!坏得我都不想再爱你了。”可是他又做不到停止一颗对她思念的心,就是在梦里,他也会喃喃自语“我爱你,影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永远。。。永远。。。”此刻他看到她了,他多么想要再次拥她入怀,想要去亲吻他赞美过无数次的那令他心醉的眼和眉,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身体里那鲜活的血液,还有那一颗为了她跳动的心都渐渐地在冷却,在凝固,在飘游出体外。他觉得很累,累得想要躺在她的怀里好好地安静地睡一觉。想起那一次在江边,清爽的河风吹乱了她的短发,他就从后面拥着她,一缕一缕地给她梳理着那满头的凌乱。可她太调皮了,她说“每一次都是你背我,就让我也来背背你吧。”怎奈她太柔弱了,非但没把他背起来,反而他们俩人都摔倒在那沙砾上。他紧紧地抱着她想要吻她,又被她娇笑着躲开了,于是他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躺倒在她的怀里,舒舒服服地安睡了一下午。那一觉睡得可真美啊,就连她细细嫩嫩的指尖拨弄他的睫毛都是那么愉悦又爽心,虽然也有些痒痒的,但心里却是酥酥的。他喜欢她嘴里所谓对他的折磨,其实她才舍不得呢,每次做饭时都陪着他,把那些菜理得乱七八糟,该掐的她留着,该留的她却掐了,害得他一个劲跺着脚嗔怪她“你个捣蛋鬼,真是我的臭宝贝,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啊。”每一次她不想爬那些堤坎时,就会叫他蹲下,于是他乖乖地蹲下,她会搂着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耳垂说爱他,那种感觉简直就是美妙得让他想要背着她去云端里徜徉,他心里清楚她是极爱他的。
脑子里那些点滴汇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让他回味不已,是的,他不想离开,那一轴画卷还很长很长,他要与她一起来涂抹未来的五彩斑斓,如果他走了,她会伤心,会悲恸,会难过得没法继续今后的生活。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心底里涌动着难言的不舍,他想要再去触摸那令他无比心疼的小脸,他缓缓地抬起手来,他想要告诉她,“宝贝,不要哭!下辈子等我,你做大当家的,我来给你压寨。”
“影。。。影子,我的宝。。。宝贝,我就要。。。就要走了,下。。。辈子,等。。。等我。。。”梅影抓着他的手,将他宽大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边,因为失血过多,这双曾经带给梅影无数暖意的掌心里竟是一点温度都没有,渐渐地,有了凉意,在往下垂着。。。垂着。。。再也没有力气牵她了,再也没有办法拥抱她了,他那双清亮的眼睛也闭上了,再也不能将她装进他的世界里。
梅影扑到他的身上,紧紧地搂着他,已经听不到他的心跳了,那一颗炽热滚烫的心再也没法燃烧,他就这样沉沉地睡了,不知他何时才能醒来,一千年?还是一万年?她要告诉他,他要做爸爸了,她摇着他,使劲地摇着他,他不能走,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这余下来的漫漫长路,谁要陪她一起来完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