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烟味儿（五十）

　　一年多没见了，他还是那样，脑袋上永远寸草不生，可能是岁月的流逝过滤了他的浮躁而添了些许世事不易的风尘感，对啊！他们都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打趣逗乐的光阴了。时间凝结了他们的从前，这一年多来，他们待在各自的世界里，各自忧伤。时间又让他们重逢，在同一片天空下，各自诉说着彼此的际遇，不免唏嘘。

　　“强子，你来啦？正好今夜陪我大醉一场吧，也只有你的酒量才能与我比肩，我好久都没尝过醉的滋味了。”梅影不欣喜也不埋怨，面对他的到来，却也不惊诧，这短暂的岁月里，她被生活捉弄得蓬头垢面，再没有任何的大喜大悲能够来点燃她的情怀，慢慢地，她丧失了所有的热情，心开始淡漠。

　　“影子，瞧瞧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脸快瘦成一张皮了，头发也不打理，还穿着拖鞋出门，从前那个爱笑爱整洁的小女孩哪里去了?影子，你这样让我好是心疼，你还叫我放心，我如何放得下心啊，我可怜的影子。”

　　强子走过来抱着她，一会儿抚摸她的发，一会儿又将她的脸捧于掌心间，凝望她憔悴的容颜和落寞的神情，疼惜与怜爱让这个七尺男儿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哥，没事，现在不都流行骨感美吗，你看我不用减肥骨感就出来了，挺好的。走，家里喝酒去，现在我妹出嫁了，平日里也少有回来，就是家里有点乱，哥不嫌弃就好。"

　　“影子，你看哥给你带什么了。”强子打开包就要往外拿东西。

　　“除了烟就是酒，就你这不长毛的脑袋瓜子还能想出什么新奇的点子。”梅影不屑地说着，哪怕就是一百年不见，她都是了解他的。

　　“还是我妹妹聪明，不过这一次可是烟酒都有哦，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宽版白嘴子三五烟，酒嘛就改成红酒了，以后都不要喝白的了，听到没有？要做一个优雅而非滥酒的女人。”

　　是啊，所以说梅影为什么不能接纳强子，他们两个人太像了，说的这些话，还有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这样的话从前冷旭也说过，梅影此刻面对强子，她眼里更多的是冷旭的身影，一见到他，她又开始走神。

“影子，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太多事，我父母身体一直不好，冷旭的父亲也常住院，我现在跟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个饭店，每天忙得我晕头转向的。你妹也一直没给我打过电话，要不是刚才问了你们家对面的阿姨，我还真不知你在家呢。你呀，就是脾气太犟了，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也好啊，今天好几个朋友来广场观礼，见证香港回归的日子，我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来看看你在家不，真是天可怜见哪，不负我一番苦等，总算是见到你了。”强子有些激动地说着。

　　“等我做什么，像强子哥这样玉树临风的有为青年怕是身边红颜无数哦，咱兄妹之间不说这些，回家喝酒喽，喝强子哥买的红酒喽。”梅影知道如何去调剂这样尴尬的氛围，她知道强子还是想要来照顾她的，可是她永远都不会接受他，这是一种心结，没有任何人能解开。

　　梅影很难得喝红酒，一瓶下去竟是有些醉意，恍乎间，她看到冷旭轻轻地向她走来，他张开了怀抱，等待拥她入怀。。。倒在他的怀里，听到了他急促的喘息声，她哭了，敲打着他的胸膛。“你骗我，你骗我，你明明好好的，干嘛要去躺在那冰冷的地下，我等了你一年多了，你睡够了吧，睡够了就赶快回来爱我。”

　　这是一种很真切的拥抱，她已经嗅到他熟悉的气息了，任由他抱着，就像那次去他家那样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摔了下来。身子下软软地像他们从前一起在嘉陵江边踩过的沙子，好热，体内的酒精开始燃烧，烧得她醉眼迷离，她是那么爱他，就算他今夜变了狂野又有何妨。

　　“亲爱的，我想你，我好想你，都快想死你了。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再次抛下我去了别处，我以为我们今生再也无法相拥。”梅影的身心都已醉了，这一年多来，她时时都渴望着再次被他拥入怀里，哪怕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梦，竟也不愿醒来。她喃喃地说着，思绪也放飞，只想在他的怀抱里徜徉。

　　“影子，我可怜的影子，我也想你，即便你把我当做他，我也是甘愿的，你个傻丫头，知道吗？我愿意，我愿意！就让我来爱你，我不会比他的爱少一点点，嫁给我，嫁给我，好吗？”

　　强子搂着她，炽热地吻她，梅影的眼里还是冷旭的模样，是的，她爱他，她早就是他的女人，她永远都是他最爱的女人。这一年多来，对他的思念已成灾，她疯狂，她崩溃，她几乎绝望了，可今夜，他又来了，他的吻失了从前的温润，却以另一种烈马奔驰般的狂放注入她的体内。闭上眼，热烈地回应着他，这个仲夏夜里，她要将自己的身体彻底舒展，她的思念需要他来终结。

　　夏日里的阳光总是来得早些，从窗帘的缝隙处一缕一缕地透进来。梅影醒了，感觉到头疼和口渴，睁开眼，翻过身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天！强子的手正搭在她的胸前，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在那一瞬间，她有些无措，扯过被子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有些无语，背过身子悠悠说了一句“我口渴，帮我倒杯水好吗？”

　　看着强子起身去倒水，她赶紧抓起床头的衣衫穿戴起来，她怎么会和强子上了床呢，莫非昨夜里自己喝醉了？酒，真的可以乱性吗？她的酒量不至于啊，不过一瓶红酒而已，哎，实在是。。。她脑子里乱极了。

　　“影子，你睡觉的样子好可爱，还磨牙，我一夜都没睡，真想把你这古怪的声音录下来。”真是的，他怎么又说这些冷旭对她说过的话，他们哪里是结拜兄弟，双胞胎还差不多。强子坐在床边，想要喂她喝水。

梅影拒绝了他这亲昵的举动，把杯子接过来，低着头对他说。

　　“强子，昨夜里我怕是喝醉了，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感觉到自己眼里看到的是他，我。。。我还是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

　　“影子，我知道，如果换了别人，你也不会。。。我跟他从小玩到大，很多人都认为我们是两兄弟，除了我这不长毛的脑袋，我们连走路姿态都一模一样。影子，我不介意你把我看作他，时间会让你淡忘很多人很多事，我会等你来喜欢上我，等你有一天不再将我看作他的替代品。”

　　“没用的，强子。这样对你不公平，从前我对另一个男人说过，婚姻不是感化院，那么现在我告诉你，爱情也不是训练场，不是你如何去努力就会有收获的，在这其间，你会受伤，会心灰意冷，会不习惯训练场所而让身体不适，会因为教练的训斥而丧失信心。我和冷旭的爱早已深入骨髓，跟你在一起，你会永远是他的替代品。你们相似又神似，可终究你不是他，他诠释的爱早已侵蚀了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直到我生命的终结。我不会爱你的，并且我也不想恋爱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上次没有去外地是没有想好去哪里，我准备下个月就离开了，以后我们真的不要见面了。”

　　“影子，你不小了，我也三十了，我不希望再为了很多的纠结而误了大好年华，不是因为怜悯才放心不下你，我真心喜欢你，你率性可爱，豪迈奔放，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性情。我承认从前我是花心，找了不少女朋友，可这一年多来我心里真装不下别人。自从上次见了你，不自觉地就喜欢上你，可冷旭是我最铁的哥们儿，我不能有丝毫的流露，说真的，每次看见你们俩恩爱的样子，我连死的心都有。真恨自己为什么不一早就追你，我可是比他先认识你的。嫁给我吧，影子，我不要你做我妹妹，做我的女人，好吗？”

　　“强子，这就是你与他的不同之处，当年我跟冷旭恋爱时，你们不都很诧异吗，其实在你们心里是觉得我配不上他的，不要不承认！你那时也整天叫我男人婆，因为你们都把我看做哥们儿，是啊，那时的我又胖又丑，除了骨子里生就的豪情，可以说是毫无优点。但是那一夜他来了，他陪我喝酒，陪我聊天，他说喜欢我，我当时的确惊呆了，在我眼里，他就像一个高贵的王子，可我却不是那个遗失了水晶鞋的灰姑娘，那时的我就是一只丑小鸭，还在泥地里痛苦地挣扎，是他，是我今生来世都会爱上的男人——冷旭，他给了我做为女人的信心，他宠我，呵护我，疼惜我，是他点燃了我几近晦暗的心，而这一切是你永不能带给我的美好回忆。若一个人能在回忆里品味着过去种种的美好，我倒是宁愿一辈子活在回忆里，我不想醒来，我真恨自己没有勇气去地下陪他。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任何男人付诸真情，那样太累了，累得我已经心力交瘁。我宁愿往后的人生只是一场又一场的游戏，那些肤浅的规则，又何必太认真，又何必要去遵循。”

　　梅影说了很多很多，这一场生死之恋耗尽了她所有的能量，她没有力气去爱了，即便是昨夜里酒后乱了性，即便是今后还会有其他男人的出现，即便是因了身体的欲望跟男人做了爱，但那又怎样，谁说做了爱就一定会生出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