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那个漠北传说是真的?
这么说来,那小妾就一定对自己有所隐瞒了。
他皱了皱眉。回想起那一年,中年得子的他极度兴奋,也忘了当时女子刚出生是多么娇弱,他只顾抱起她,整天高兴地转阿转,也忘了这孩子的由来其实几多古怪。恰逢这时,他才觉得隐隐不安起来。
卿卿,依酒而生,见她新生,她倒像是刚出浴的那般,端坐在酒坛内,嘴角衔花,聪慧异常,一出生便咧嘴笑,对着那花,直叫唤卿卿。他便以为,那花是叫做卿卿了。此后,女子取名卿卿。
那是个僧人。在雨夜的一个僧人。一袭灰色袈裟,半夜到访寒舍,他一直低着头,看不真切面容,但隐约觉得是个人样,显得莫测万分。
他说有法子让小妾诞下孩子,为他延绵子嗣。他是几许不信的,却也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态。或许,管用呢?
令他诧异的很,但也感激涕零的是,怪事发生了。那小妾的肚子果真一日比一日隆起,某一天,她突然唤起疼痛。
虞叔赶紧遣人去请来月婆,与此同时,也没忘了去找宿在侧房的僧人。这不到一月功夫,小妾就有身孕迹象,还很快就诞子,这情形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然而寻去,偌大房间空无一人,人去楼空。只有幽幽清茶在泛着余香,但不见了温热,想来,斟茶人是离去已久。他嘴角微微抽搐,脸色有几分不大好看。眼眉瞅见那青花茶杯下押着一张字条,上书“去酒窖”三字,字体飘逸,他仿佛看到僧人微微笑着的脸。
信他这一次吧,这一信,温暖的,就是这一生。
且不论这女子来历多么古怪,凭她的天资聪颖,乖巧灵动,面若桃花一点渐染,唇如点绛一点朱砂,眉眼似笑非笑,梨涡几番惹人爱怜,就为这个家添了不少欢乐,更别说酒肆外,与日俱增的慕她名而来的客人了。
他是已经从骨肉里认定卿卿是他的孩了。任何人都不能从他这里抢走她!
“谢谢你这一世的倾情!但卿卿是我的王妃,理应由我处置!”那个怪人语气倒是笃定的很,带着一股王者的霸气。说的话倒是好生奇怪。
“王妃?”一旁紧拉卿卿手,不言的莫小二终是开口了,他的手心在冒汗,一刻未停,有种从所未有的绝望侵嗜了他,他仿佛是不能开口了,好像下一秒,她就会像那些空气一样,无声无息地走掉,世界,就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他不要!
“如痕,倘若真当我是恩人,就把卿卿交给我吧。我定会好好待她。”怪人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卿父有些恶心他的笑容。
“恩人…..这恩情….我恐是早已还完了吧。”莫小二,不,或许应叫莫如痕,叹了口气,悠远而无奈。
“这恩情,你永生永世,都还不完。”怪人颤抖着声音说道,似乎,这不是施人与恩后的愉悦,倒是,在讲什么屈辱的事。
“…从前的事,不必再提了罢。”莫如痕的语气,变得尖厉了起来。
“怎能不提!怎能不提!我忍受了整整两千年!整整两千年!我为她等了整整两千年!”怪人嘶吼起来,像只受伤的野兽。却一直望向卿卿,那眼神是温柔的,是深情。莫如痕,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于他而言,这怪人茴墨,一直都是果决阴狠的。
他只知道,他救了他,他只知道,听人说,他曾经很爱过一个女子,为那个女子,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他只知道,他食了千年丹:
这丹药可使人不死不老历经千年,除非心火亡,代价是尝试百毒,百毒不会使他亡去,但会使他面容俱毁。
为了维持心火,他只能杀人,杀尽奸道之人。心火便是由那女子的丝缕精魂构成。
城池征战,他的国将胜之时,刺客耍阴,那女子却为救她,跃身下城楼,为之挡剑,终被马蹄踏死于足下。
此后他为她放弃了整个国度,用偶然得到的法术与她心魂同体,他曾以为,就这样可度过千生千世,他也宁愿背负这千古骂名!谁知……
“呵…..说到底…你也不过爱自己胜过爱她吧。”莫如痕掩面,捂着头疼欲断的头。他想,他原是知道一切的。隐瞒,不过也是让自己好过些…更是,让她好过些。
“我只是悔一件事….”茴墨视线依然没从卿卿脸上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