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些闷,梅影走到窗边透透气,屋子里鸦雀无声,她很清楚自己这帮手下,她们不会走,就是有新人来了她们也会苦苦哀求她们的头儿别赶她们走,只有这里才是她们最好的选择,只有这里才是这个城市最高档的酒店,只有这里才会让她们挣更多的小费。
这一屋的女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都会抽烟。这一屋子烟味儿很呛人,令她很难消受,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替她们感到难受与不值,是金钱诱惑了她们,是金钱毁了她们,最后金钱还会令她们迷失在这沙尘蔽天的城市里。
她梅影不一样,她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她也不养小白脸,她只是为了今后一份闲逸的生活在努力,并且她是有期限的,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她就会离开。
“最后,我再说一句,这里不是妓院,也不是配种场。你们不必把自己打扮成发了情的母鸡样咕咕咕地乱叫,也不必像街灯下站电桩的“野鸡”般去向客人搔首弄姿,女人要有风情,却不要流露出俗媚的风尘感。风情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性感,不是你们身上的抹胸和热裤就能穿出来的感觉,时间长了,也没有男人会欣赏你们。这世上有很多种男人,有兽性的,有理性的,有感性的,如果你们每天都与兽性的男人打交道,每天都生活在动物园里,每天都将自己的私处裸露于众目暌暌之下,你们作何感想?”
“老大,我们知道你说得在理,可是怎么才能做那样的女人呢?我们看得出你就是那样的女人,好多男人都喜欢你,但你从不动心,是不是你早就有深爱的男人了,连老王那么有钱的男人你也不屑一顾,要是换做我们,肯定做不到。”容容不解地问着她。
“我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我也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好,我只是有我自己的人生目标,即使夜夜笙歌,我也不会让自己迷失。至于男人,不在多在精,有一个令自己刻骨铭心就够了,当你们体会过这样的爱情,就算是再优秀再帅的男人也会视如草芥。我的话说完了,散会。”
不想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她会哭,她又想起了冷旭,那个眼神澄澈却又泛着羞涩的大男孩。是的,她们不懂什么叫做挚爱,有很多人活了一辈子可能都不明了吧。
在这里待久了,其实她自己都模糊了风情与风尘这两个不同含义的词。就是再跟她们讲下去,恐怕她们也难以理解其间的差异与可融性,这两个词语是极其微妙的,常常会令人有混淆概念之感。
突然之间,梅影的脑子里有很多画面的涌现,她觉得应该将那些画面记录下来,在文字里摇曳,在她的那个新买的日记本里跳跃出立体感来。
“刚刚跟那帮女孩子讲到风情与风尘,其实我也是弄不太明白的,因为人们往往爱用邪与正,贬与褒来看待这两个词。在世人的眼里,风尘就如同上海滩十里洋场的舞女,有着魅惑的双眼,有着妖冶的身段,连慵懒的步态里也沾惹着尘埃。
我突然又想起了旧时“红楼”的招牌下面挂的那些忽明忽暗的红色灯笼,那些灯笼其实很低调,一点也不招摇。但是它具备一种功能,就是催眠,感觉男人们一进去之后就找床,然后熄灯。那楼道里站的全是各色各态的女子,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本是满园春色风光无限,可老鸨子一声“春花、秋月,接客了”,便把这无限的风情在一瞬间就沦落至低矮的风尘里去了。
风情是什么,是梦露被风吹起的白纱裙,还是沙朗.斯通在《本能》里那不停移动的双腿,又或是麦姐在舞台上狂歌疯舞后以旷泉水清洗双乳之间滴落的香汗...银幕上、舞台上,喧嚣的大街上,狭窄的小道上,被风吹起的衣裙何其之多,那弯下的柳腰,那极力抑制裙摆的玉臂,这所有性感的煽动,是不是延长了男人的青春期,那一双双渴望裙摆深处的眼里,是否已憧憬着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风尘当然分很多种,沾惹着铜臭味的庸脂俗粉,抑或是在混浊不堪的风尘里依然保持着傲人的风骨,年代虽已久远,但人们总能依稀记得旧上海在霓虹深处独自呓语的张爱玲,还有那一身花香尽惹蝶儿翻飞的陆小曼。
她们也风尘,但她们聪慧、漂亮、能干,为爱决绝,她们周旋于男人之间,但却磨灭不了自己那一份对理想的坚定与执着,她们如风般潇洒,如风般不羁,偶也诱惑别人,令人迷恋不已。她们将风尘幻化为了风情,她们也游戏人生,她们在风尘的边缘诠释着别样的风情。
风尘之中,她们的存在就是让人无法忘怀的不朽传说。风尘与风情,其实是可以并存的,这两个词都讲的是女人的一种状态,很多人觉得风尘是沦落的,是拿来交易的,是无奈的,是哀怨的,是满含沧桑的。而风情却可以无比地招摇,可以是别样的,可以是万种的。
风情是骄傲的资本,是婀娜多姿的,是可以不屑一切的。落于风尘的女人,大多为情所困所累,为心爱的男人所害。而风情的女人却令男人着迷,让男人既爱且恨。风情,有着置男人于死地的眼神,骄傲和任性可以是很唯美,又可以是极邪恶的东西,完全无法在一瞬间读懂并定义。一“情”一“尘”之间隔着的是无法逾越的沟壑,还是天堂与地狱间无法丈量的距离?
风尘的女人即便阅人无数,历经磨难,最后也难成正果。风情的女人修炼学识,修炼人品,饱览很多。风尘的女人很骨感,很手感,风情的女人却很质感。这两种女人都有成熟感,风尘需要摸爬滚打,风情则需要岁月的沉淀。”
遥望着窗外,梅影的思绪已经无法遏止,为自己燃起一支烟,继续她无限的感慨和笔尖的喷涌。
“在我生活的这片天空下,在那些远处低矮的角落里,在酒吧,在我身处的这间酒店里...风尘的女人常常若隐若现,像一道泛着蓝光的闪电,锐利地照亮着男人那一双双寻觅的眼。男人在驻足回望,心底在揣摩,于是闪电过后,大雨倾盆,这夜,便妖娆起来。雨也一直下...飘摇的风尘里展露的却是卖弄的风情。
有风尘感的女人喜于窥视着夜空,让她们在厨房里终老是极其残忍的,让她们守着自己的男人纯属是损耗生命,她们暧昧,她们坦露着自己的欲望,她们拥抱夜色,拥抱男人,她们的欲望与掀起的裙子成正比。
口红、胭脂、指甲油,将她们的欲望涂抹得五色斑斓。其实,风尘的女人也风情,只是在风情面前欠缺些美态和优雅,黑色的网眼丝袜需要的是一双修长的腿来衬,不是一步三摇,不是屁股有点弧度就叫风情。
风尘的女人能魅惑男人,但永远做不了妖精女人,风情是妖精女人的韵,妖精女人的风情来自神韵,而风尘女人却只有流于表面的一种状态。妖精女人富于情调与韵致,风尘女人却往往不追求格调。风情的女人眼里荡漾着春色,勾人魂魄,却绝不狂野,你能读出那眼里的明媚,并很享受那一番无限的春光,却不忍心去摄取,只悠悠地尽享。
风情的女人音色充满磁感,如此地悦耳,即使发嗲,也不令人腻恶。风情的女人喜欢淡雅的香水,风尘的女人却惯于浓烈。风情只是一种自然的流露,就如同那一年他家窗台上那些花儿飘散出来的淡淡的幽香。过了就显得招摇而卖弄,很肤浅,还很蹩脚。浓烈一般会刺鼻,就如同风油精,只适合短暂的提神醒脑,但并不让人回味。
展露风情需要天赋,风情的女人就像一个调酒师,她知道每个人的品味与口感,仿佛永远都不会弄错。她调制的酒色泽鲜亮,看起来就很好喝的样子,这酒需要用舌尖细细地品,并不适合牛饮。饮罢会觉得满口醇香,不会让人醉,也不会令人太清醒,意犹未尽才可心存留恋。
风情的女人有柔婉的天性,也具备很深的悟性。也会张扬,且有板有眼,但她懂得敛放得当。她很清楚如何将生命中的那些艳丽释放出来,又不会走火入魔地将自己论落为妖冶媚俗的卖弄。风尘与风情有时又是混淆的,风情时常会处于风尘的边缘地带,而风尘的女人也会风情无限。
做为女人,我不断地游走于风尘与风情之间,当有一天韶华已逝,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风韵犹存,还依然是别人眼里最美的风景。在这漫天的风尘中,我定要让自己风情风光无限!我定会将无限的风情给予我以后将会爱上的男人!”
合上日记本,看看表,又该收拾收拾准备上班了。太久没写了,捏笔的手竟然都有酸疼之感,看来这酒杯和笔是不一样,不知会不会有一天她能将酒融进那些方方块块的文字里,一展情怀!
转过身来,看着装满了她房间里三个烟灰缸的烟头,还有那满地的瓜子壳和果皮,梅影不禁摇了摇头,又该让人来做大扫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