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些安静,梅影开始专心地品尝美味,她做任何事都很用心,吃东西的时候她不想说话,话说太多了也是会消耗体力的。林雨默很专注地望着她,似乎满桌的佳肴都不及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女人。梅影知道他在看她,她不想吭声,随他慢慢瞧吧,肚子垫一垫再慢慢与他聊,有一些话她还需要在脑子里好好组合一下。
“丫头,你看我都忘了,刚刚来时把送你的礼物放在前厅了,我这就去拿,你先慢慢吃着,还想吃什么尽管点。”林雨默站了起来就往外走去,梅影“嗯”了一声又继续剥着盘里的虾。
没多会儿,林雨默手里提着个大大的纸袋就进来了,梅影的肚子也垫得差不多了,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红酒,一见他拿这么大个袋子,那袋子外面还写着“鄂尔多斯”四个字,她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老林,上次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真买了啊,不是让你带棵草回来就行了吗,干嘛要这么破费,不如这顿饭我来请吧,你这样弄得我挺不安的。哎呀,怎么还买了两件啊?这都将近三千块钱了,这一顿饭怕是抵不了,我也得给你买点啥这心里才安哪。”
接过那袋子,梅影还是很开心,这世上怕是没有人会讨厌收礼物,何况这还是她非常喜欢的牌子。这羊绒衣就是好,记得从前,一到冬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穿得再多也是冷,身体还添了许多负重,抬个手都费力。自从来了这里有能力买贵点的衣服后,轻薄又保暖的羊绒衣确实派上了大用场,再寒冷的天她也只穿一件毛衣,外面套一件大衣就足够。钱的确是个好东西,让人丢弃所有的繁重,走起路来也是轻快无比。
“丫头,你随口一说,可我是很用心在听嘛,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颜色。我发觉你很喜欢牛仔裤的那一袭浅蓝,所以就买了两件浅蓝色的,你配牛仔裤肯定好看。还有啊,丫头,你也不想想这都啥季节了,哪里去找青绿绿的小草,内蒙的雪大着呢。这样吧,等我以后把这边的设计搞好了,那时候天也放暖了,我开车带你去草原玩吧。”林雨默的话音里透出深深的期许,他在等待着梅影的回答。
“老林,不管怎样,我还是先得谢谢你。你还真是用心,连尺码都没错,我明天就穿上,再配上仔裤,一定上街去走几圈,我得好好显摆不是,这可是林雨默同志送我的,哈哈哈。我没去过的地方多了,难不成你都要带我去啊。来,老林,我要跟你干一杯!”梅影举起酒杯,很是欢快地说着。一个被自己喜欢的男人,还对她那么上心,她如何不快乐啊。
“丫头,如果可以,我都带你去,只要你愿意。跟你一起去旅行,那真是人生一大快事,老秦跟我说,只要有你在,气氛总是很欢快的。丫头,你说这世间的缘份是不是挺神奇的,说真的,十二年前在峨眉山的医院与你一别后,我根本没想到会与你再次相见。其实那天你走后,我还在心里为你担忧了许久,毕竟,那个时候你还很年轻,在医院里多住几天也是好的,你啊,就是太固执了,身体没落下啥毛病吧。”
林雨默的眼里充满了关切之情,他没有说谎,那个时候他的确是在心里把她当做小妹的,还在心里祝福过她一切安好。
“老林,跟你说了也没事,反正一切都过去了,那时候我还在念书啊,本来包里就没几个钱,住院和做手术的钱还是我那丹姐四处找人借的,就在你老婆住进来前一晚,我还大出血了,又花了我那姐姐不少钱。我怎么可能在医院里多住几天。嗨,都是陈年旧事了,还记得那一天你问我男朋友怎么没来,我那时没有男朋友,确切地说就是一颗年轻而无知的心经不起诱惑,偷尝了一下禁果而已。不曾想,这一尝却把自己噎着了,没有办法嘛,只好去医院解决了。其实也没啥好痛好怨的,谁让自己的意志不坚定呢,谁让自己对男人的身体那么好奇呢,哈哈哈。”
是啊,梅影是个心里没有恨的女人,对于齐远辉带给她的那一段身体的伤痛,她从来就没恨过他,也许,那样的一个男人还不值得她去恨吧。
“丫头,这些年来你总是这么快乐吗?总是这么爱笑吗?可是我能从你的眼里读到生活的不易和情路的艰辛,这几天我也从老秦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些你的情况,可我清楚,你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是别人无法知道的,你愿意告诉我吗?”
林雨默柔柔地望着梅影,又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梅影的心暖暖的,他带给她的感觉仿佛跟冷旭给予她的又有些不一样,他们都宠她,可是林雨默的这一份宠爱里又多了几分父亲似的关怀。她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顿觉眼眶里热热的、辣辣的,像一股股加了辣椒面的滚烫的开水,将她的眼睛熏染得红红的。不想在林雨默面前哭,她站起身来向窗边走去。
“老林,你说这房间的暖气也太足了哈,我怎么觉得温度太高了,我把窗户开一半,这样就是抽烟空气也流通些。我说老林,还是跟我说说你吧,女士优先嘛,我想听你说。”
话音一落,梅影就往窗边走去,推开了窗户,将头伸出了窗外,一阵风来,她那些还没流出的热泪,硬生生的就被吹回了眼眶里。
“丫头,快过来,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当心把你吹感冒了。好,我说就我说,我这人表达能力不好,只要丫头不嫌我讲得不好就成。就先从我的家庭,我的婚姻说起吧。”林雨默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又拿起酒瓶给梅影和自己斟满,手捏着红酒杯,看着那泛着殷红的液体,缓缓地开始了他的述说。
“丫头,我的家庭状况你大约也知道一些,我妻子叫江婉,十二年前你在医院见过的,念大学时她是我们系的系花,我花了很多功夫才追到她的。她一直就不爱说话,毕业后我父母托了不少关系才将她留在了北京,可是她并不开心。她想要回峨眉老家去工作去生活,她父母都是峨眉县城一所中学的退休老师,她家里兄妹五个,她是老小,除了她和两个姐姐都在外面上班,家里还有两个兄长在务农。为了这事,我跟她的父母都磋商过,他们也一致认为能出来是好事。丫头,你想想,这全中国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要留在北京啊,她倒好,一门心思要回老家去,还说不喜欢北京,她觉得北京太吵太闹了。”
梅影递一支烟给林雨默,打断了他的讲述,“老林,这你可不对了,你妻子不是不喜欢北京,是留恋自己的家乡,这一点她是没有错的。可有一点她错了,既然选择了嫁给你,你父母也给她安排好了工作,她应该心存感激陪着你一起好好生活的。想当初我第一段婚姻,人家男方给我寻了份工作,我无以为报啊,只有以身相许了。人活着,不要以为人家都能无偿地帮助你,凭什么啊?人家可以不帮你的啊。付出了当然要得到回报,这很在理。奉献精神是有的,但是我讨厌那些一味喊口号的人。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就是这么个理。哦,你接着说。”
“丫头,你这小嘴儿挺能的嘛,话丑却理端。是啊,既然选择了我,是该留在北京与我一同去开创美好的未来。那个时候我们家住四合院,院子里十来户人家,我哥早些年去了外地,家里就留下我照料父母,虽然我父亲是离休干部,但也没权力给我多要间房啊。我母亲家里亲戚也多,常来我家里吃住,一大家子人就挤在那一套三的平房里一起生活。后来,她就渐渐不买菜做饭了,我父母也没说啥,又去找了很多关系,总算给我在单位落实了一套房子。我寻思着这下该好了吧,可她又说房子挨着公路,每天都吃的是灰尘,时常就在我耳朵边念叨她的家乡如何如何好,空气又是如何如何纯净。没多久她怀孕了,快要到生产期时,她坚持要回到家乡生产,我拗不过她,就陪着她回去了。没想到,居然还在医院里遇见了你。”
林雨默缓缓地吐着烟圈,仿佛在那一刻又回到了那一个杏花微雨的清晨。梅影没有打断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丫头,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单位上混得有多难,她和我在一起上班,平日里她不苟言笑,弄得我也开始不想与人说话了,一见到女同事就更是不愿言语,怕她多心嘛。孩子出世后,她就一门心思扑在孩子身上,有时候我父母接乐乐去玩几天都不行,时间长了,我父母也跟她生疏起来。有一次我哥回来了,把乐乐带出去逛公园,她去幼儿园没接着女儿,老师跟她说了还有爷爷奶奶在一起,她却发了疯似的满大街找,还跑到我父母家里大吵了一架。再后来,她干脆不上班了,每天就接送女儿。我也没有过多的说辞,我一个男人理当撑起一个家啊。唉!后来...后来,不说了。”
看着林雨默的眼里又涌起忧郁之色,梅影不忍心去问,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笑盈盈地望着他。
“老林,别愁眉苦脸的,再苦的日子也要学会笑着面对。其实,你应该感谢你妻子,没有她当年的坚持,也就没有我们这一个轮回的遇见。没有必要去抱怨她,每个人的生活理念和生活方式都有所不同,不要去强求任何一个人,也不要期望着别人的观点与你一致。我听老秦说,你妻子的精神状态有点问题,带她去看看吧,现在不是有心理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