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芳草地哟

　　接到张老师的来信，我哭了，久久地……
　　也许是张老师在信中提到的那片芳草地我对它太熟悉吧！也许是从张老师的信中了解到了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秘密吧……
　　我们村靠南面路边的那片芳草地，是我们孩童的乐园。每逢二三月，里面杂草丛生，野花盛开，一棵“歪脖子”柳树在荒草地中挺立着，长长的枝条像婀娜多姿的少女，垂着满头美丽的长发。我们几个小伙伴相约爬上柳树，折下几条来，拧成柳哨，噙在嘴里，小腮帮一鼓，便响起了欢快响亮的哨声，那些过路的老爷爷听见，仿佛找到了他们失去的童心，对着我们露出甜甜的笑意。
　　但不知为什么，大人总是虎着脸说：“再去那烂草窝，要让吊死鬼勾去魂的，小娃娃丢了魂，就会变成个大傻子。”那时我们实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后来方晓得这棵“歪脖子”柳树上吊死过一个人，就埋在这荒草地，又确实不明白这与我们玩有何关系，所以照样几个一群地溜出来，来到这片荒草地，尽情地沐浴着清新甜美的空气，呼吸野花的芬芳，聆听鸟儿的鸣叫，玩那有趣的游戏，直到大人喊：“再不回来，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可是有次一件意外的事使我去那片荒草地的次数减少了。一天我去荒草地玩后突然发高烧，医生说是得了重感，可奶奶硬说是被吊死鬼把魂勾去了，执意领我去荒草地念招魂曲“丽丽娃，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我的病好后，家人却不再允许我去那里，他们说那里面的杂草野花都是不详之物，不能碰的，一碰就要得病，甚至成傻子！我使劲辩白，哭闹也无济于事。后来，到了七岁就上了学校，就再也没有去过那小小的乐园，心里感到丢失了什么，却说不出来。
　　再后来，我长到16岁，问家人那里埋的什么人，为何吊死，他们大都说不知道，并说女孩子不知道的就别问。当我不服气地继续追问时，赏了我一个耳光，现在想起来，还似乎感到脸上隐隐作痛。
　　直到中学快毕业时，我问一位教语文的张老师为何三十多岁还孤身一人时，他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苦笑，并从他口中知道，那儿埋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少女，因和人幽会，被全村人唾弃、讥笑、嘲骂，连八九岁的孩童见了她也朝她喊：“不要脸的坏女人。”后来，在一个太阳刚出的清晨，那年轻漂亮的少女上吊死了。村里人草草地将她埋下土时，正是太阳快落的时候，下着小雨，碧蓝的天空挂着一道彩虹，她是不是踏着那条彩虹去寻找属于她的另一个世界去了……
　　张老师说这话时，声音低低的，说着，眼睛里的泪水亮晶晶闪动着。
　　不久，张老师将要调走，我们合伙去送他，他问我：“那女人坏吗？”我不知怎么回答，不知所以地沉默了好久，只得无可奈何地说：“我不知道。”老师笑了，我看出那是一种苦楚的笑，笑里带着忧伤和凄凉，反而让人看了只想哭。是的，笑有时比哭更难受。
　　张老师走后没几天，我接到了他的来信，从信中知道那个与年轻漂亮的少女幽会的人原来是张老师。我哭了，为张老师的不幸而哭，为小村而哭，为人们的愚昧无知而哭，也我自己而哭……
　　哦，小村的荒草地，我童年的乐园，你曾给我无限的欢乐和愉快，你美丽而忧伤的故事，今后一定不会重演了吧？小村的芳草地！！童年的乐园，我心中的芳草地！
　　作者简介 汤运来，男，土家族，农民。曾在《青年文学》 《民族文学》 《中国民族报》 《传奇故事》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近五十万字。作品入选多种选本，多次获奖。
　　作者通联 地址 湖北省长阳县资丘镇水连村五组 邮编443514 电话 15997653506 邮箱 28440196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