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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相遇》看格非小说的流变

  • 编辑: 明月公子
  • 发表于: 2016-07-04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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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是格非历年创作短篇小说的自选集,自《迷舟》至《蒙娜丽莎的微笑》,计十二篇,跨越时间有二十余年。事实上,格非在同一茬儿作家里,写作量算是少的,自1986年发表处女作《怀念乌攸先生》以来,小说作品也就是一百多万字,六部长篇外,中短篇小说四十多篇什,《相遇》这个集子收录了各个阶段的短篇作品,留下了格非创作的脉络流变(因是作家自己择取,其线索性会愈加具意味)。而从《相遇》来考察这位小说家的创作,显然是一不错的机会,其集外的作品,自然不应一概摒弃在外,在论述中有所涉及,会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观察格非的小说写作。

 

尽管《怀念乌攸先生》在前,但《迷舟》的发表才真正是格非步入文坛的标志。这篇一万多字的小说起初送到了《上海文学》编辑部,杂志主编并未因作者是新人而轻慢,不过经过认真审读,仍是做出了退稿的决定,缘由呢,“认为《迷舟》是通俗小说,而《上海文学》是不发表通俗类作品的”。继之,稿子转给了《收获》,不久即刊发,作为先锋文学的代表作品备受瞩目。从我们现在的眼光看,《迷舟》即是对博尔赫斯作品的一次惟妙惟肖的致敬(《迷舟》从开篇到立意对《交叉小径的花园》的仿拟自不必说,其结尾,“警卫员站在离萧只有三步远的地方,非常认真地打完了六发子弹”,更是与博尔赫斯另一名篇《死亡与罗盘》如出一辙:“他后退了几步,然后,非常仔细地瞄准着开了枪。”),其叙事的前卫是题中应有之意。但这一被当做通俗小说退稿的轶事,亦表明,一是习惯传统文学观念的编辑对“新小说”的不敏感,从眼前就轻易滑将过去;再有,格非虽是博氏的私淑弟子,起步之初,即使有着痕迹很重的模仿,但仍葆有自己的特质,语言的典丽雅致,内里的颠覆性叙述却有着传统的故事外壳(意外地骗过了老编辑的眼睛)。

 

叙事空缺所营造的玄奥气息是《迷舟》的醒目标识,之后的《大年》、《风琴》,乃至长篇小说《敌人》均为其延续。此种叙事技巧来源于博尔赫斯,不过区别亦是显豁的:博尔赫斯作品是以哲理思辨打底的,因之深度难以尽道,经得起多层的解读辨析;格非虽出手不凡,写得颇有意味,但得之博氏仍为皮毛而已,思考固然有,幽深之处是远远不及的。《迷舟》等作品重在“设扣”,以民国为背景的故事娓娓道来,情节的关键一环被作者有意缺失,造成故事的断裂,与以往的小说相比,是有新鲜感的,不过若多次故伎重演,也难以摆脱书写的疲劳。而有意思的是,这些作品中有些被归入“新历史小说”的序列,因为具备了与传统历史小说的异质性,其实亦暗示了格非先锋小说的某些传统特征。

 

迷宫的设置、环状的结构,是格非学习博尔赫斯的另一收获。《褐色鸟群》初问世时,曾被许多人大呼看不懂,多半是因为小说叙事中绕来绕去的情节迷宫,大量的隐喻,幻想与现实的重合,对时间与空间的思考,可以说是格非小说中写得最复杂的一篇,我认为也是博尔赫斯风格“中国化”完成度最高的一篇。如果说《褐色鸟群》难懂,那以同样的思路写的《雨季的感觉》、《锦瑟》,亦是迷宫与圆环构造,故事性就很强了,饶有趣味,不过情节时时分岔,走向往往迷途,人物的命运不可确定,神秘色彩是浓烈的。《青黄》亦是歧路分岔,其重在消解“真实性”,零碎的故事蹒跚地走向了虚无。

 

形式上的探索是有益的,它推动了小说艺术的进境,但长久地停滞于此也是难以想象的,先锋派小说家不久就面临着不乏艰难的转型,格非也不例外。在这一阶段,有两个篇幅不长的短篇《初恋》、《凉州词》,虽貌似不太起眼,但事实上却是格非写作转型的风向标。在小说形式上,《初恋》平平无奇,很现实主义;《凉州词》结构颇精巧,有元小说的意思。而在内容指向上,两篇都探究着知识分子的精神困境,这一思路,在格非其后的创作中一直延续着。长篇小说《欲望的旗帜》是短篇《初恋》、《凉州词》试手后的集大成之作,体现格非对九十年代中国知识分子精神状态的思考,在精神的废墟上,“欲望的旗帜,它一个劲地上升。就如桅杆上鼓满了风的船帆”。而在这部长篇之后,出于某种疲惫或创作的瓶颈,长达十年,格非几乎停止了写作,除零星的短篇外,别无他作。

 

经过长时间段的“沉默”,格非再次进入新的写作期,既有对以往创作主题的延续,亦不乏思考的深入。小说《蒙娜丽莎的微笑》是一个先声,知识分子的精神救赎在这篇作品中达到悲凉的程度,八十年代迄今,这一群落的升升落落,既关涉自身,亦为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影。而其中对藏区宗教精神力量的兴趣,其实早在若干年前的《相遇》中即有所反映(格非将一段西藏二十世纪初的历史写成小说,沉静而肃穆,是有静观的深意的)。以《蒙娜丽莎的微笑》为先导,格非写出了他在新世纪的“江南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由清末写到当下,探索百年的社会史与精神史的野心是昭然的。在我看来,《人面桃花》最耐读,隐喻性自作品的缝隙间弥漫开来,文本价值是高的;《春尽江南》,作者思考得最痛苦,写得也最用力,其文本的形态距离早年的格非作品亦最远,至于作品的完成度如何,可以有见仁见智的看法,但小说的现实主义取向让我们感知着作者的勇气。

 

在当代小说家中,格非是有鲜明特质的一位,不论是作品的精神指向,还是语言及叙事方式,具浓郁的书卷气,辨识度是高的。而从早期的小说形式探索,到如今的精神层面求索,反映出作家的转型与成熟,因应着这个诡谲变化的时代。格非有部新作品叫做《隐身衣》,这个题名似乎隐喻了小说家与现实的某种关系,处身于这个时代,却又保持着隐晦的距离,但真实的实体仍包裹其间。现实主义的文学指向,或许就是如此。那么,切近现实而又充溢个性的表达,正是我们对格非今后创作的期待。(文/齐物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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