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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马克·吐温《他是否还活在世间?》

  • 编辑: 明月公子
  • 发表于: 2024-12-06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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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二年三月,我在里维埃拉的门多内①消磨时光。在这个静谧的地方,你可以独自享受几英里外的蒙特卡洛和尼斯②才能和大家一起享受的一切好处。也就是说,你可以享受这里灿烂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和耀眼的、蔚蓝色的大海,而没有尘世间那种煞风景的喧嚣、扰攘,奇装异服及浮华的夸耀。门多内是一个娴静、纯朴、安闲而豪奢讲究的地方;阔绰和华而不实的人物都不会去那。我是说,阔绰的富人通常是不会去那的。偶尔也会有些阔绰的富人来,不久我就相识了其中的一位。我姑且唤作他为史密斯吧,这或许能掩饰他的神秘。有一天,在英格兰酒店,我们用第二道早餐时,他大声呼喊道:

 

“快些!你去看看那个刚走出门去的人。得仔细看清楚了。”

 

“为什么?”

 

“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你还没有来之前,他就在这里住了好些天了。听说他是里昂一家很阔绰的绸缎厂的老板,现在年老退休了。我猜想他现在很孤单,因为他总是显出一副愁苦忧伤的神情,精神恍惚,从来不愿与人闲谈。他的名字叫奥斐尔·麦格南。”

 

我以为此刻史密斯会继续讲述下去,把他对这位麦格南先生所表现出的极大兴趣说出了所以然来。然而他却没有,反而陷入一种深思之中,而且在几分钟过后,他显然将我与世上的一切都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还时不时伸出手指挠一挠他那轻柔的白发,有助于他的思索。在这段时光里,他让早餐冷却也弃之不顾。最后他说:

 

“嗨,都遗忘了,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什么事呀?”

 

“那是安徒生一篇很精妙的小故事,可是我记不起了。故事中有一部分大概是这样的:有个小孩,他有一只关在笼中的小鸟,他很爱它,可是又不知怎么精心的呵护它。这鸟儿尽情地歌唱,可是从没有人愿意聆听,也没有人关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由于饥渴交迫,歌声变得凄凉而虚弱,最后它停止了歌唱,鸟儿死了。孩子们过来一看,心中不免感到同情与怜惜。于是,他含着伤心地眼泪与悲痛,唉声叹气地把小伙伴们召来,大家怀着极度悲恸的心情埋葬了它,还给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可是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并不知道只有孩子们让诗人饿死,然后花费许多金钱给他们办理丧事和竖立纪念碑,以保持他们的永生和使他们感到舒适与安慰。现在……”

 

但是就在此时,我们的谈话被打断了。那天晚上十时稍许,我又碰见了史密斯,他邀我上楼去,到他的起居室里陪他抽烟,饮热的苏格兰威士忌。那是一个很惬意的地方,里面放置着舒适的椅子,装着令人欢悦的灯,还有那壁炉里使人温馨的火焰,燃烧着干硬的橄榄枝木柴。加上户外那低沉的拍岸海涛的澎湃声,更使一切都达到了完美的境界。我们喝完了第二杯威士忌,谈了许多随和、称心的闲话之后,史密斯对我说:

 

“现在我们喝得够尽兴了,我要给你讲述一个稀奇的故事,你用心听着。这是一个我保守了多年的秘密,只有我与其他三个人知晓,现在我将要拆开这个密封了。你现在兴致还好吗?”

 

“好极了。您接着说吧。”

 

下面就是他对我说的故事:

 

许久以前,我是个年轻的画家,实际上是个非常年轻的画家,我在法国的乡村里漫游,随处写生,不久就与两个可爱的年轻法国同行凑在了一块,或许说,我们那股快活劲简直就像那股执着劲头一样,当然随你怎么形容都可以。克洛德·费雷尔和卡尔·布朗尔,这就是那两个小伙子的名字;真是两个十分可爱的小伙子,个性开朗,对贫穷总是一笑置之,无论风霜雪雨,日子都过得清闲而又趣。

 

后来,我们被困在一个布勒塔尼人③的村寨中,穷得走投无路。恰巧有一个和我们一样贫穷的画家将我们收留下来,这才得以拯救我们的性命,他叫弗朗索瓦·米勒④……

 

“什么!就是那个伟大的弗朗索瓦·米勒吗?”

 

伟大?当时他一点也不比我们伟大多少。甚至在他自己的村寨中,也毫无名气可言。他当时穷困潦倒,除了萝卜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以给我们吃的,有时连萝卜叶吃不上。我们四个人却成为忠实可靠、相互疼爱、永不分离的朋友。我们尽全力在一起拼命地画画,作品堆积成山,越堆越多,可是却很难卖掉一幅作品。我们在一起的时光简直痛快极了,可是,也着实艰难!我们有时候也困苦不堪!

 

我们就这样熬过了两年多的时光。最后有一天,克洛德说:

 

“喂,伙计们,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你们还不明白吗?绝对是无路可走了。人人都将我们拒之门外,大家都联合起来与我们势不两立。我跑遍整个村寨,结果正如我说的那样,除非我们还清旧账,否则没有人愿意再赊给我们一分钱的东西了。”

 

这可真让人感到垂头丧气啊。每个人都满脸沮丧,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时我们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困窘。大家很久都没有做声,最后米勒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简直就一筹莫展。伙计们,想个办法吧。”

 

没有回应,除非一阵惨厉的沉默声也能作为回应。卡尔站起身来,神情不安地来回踱步,然后说:

 

“真是丢人!你看看这些油画,一堆、一堆的,都是些好的作品,跟欧洲任何人的作品一样的棒,无论他是谁。是呀,况且还有许多闲逛的陌生人也都这么说,反正是诸如此类的评价。”

 

“可就是不买。”米勒说。

 

“那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这么说了,况且这都是真话。就看你那幅《晚钟》⑤吧!难道会有人对我说……”

 

“哼,卡尔……可别提那幅《晚钟》了!有人出过五法郎要买它。”

 

“什么时候?”

 

“谁出这价钱?”

 

“他在哪儿?”

 

“你怎么不答应卖掉它,挣得五法郎呢?”

 

“好了……别这么唧唧呀呀的。我以为他会多出几个钱……我觉得很有把握……看他那神气是会多出些的……所以我就还价到八法郎。”

 

“嗯……那么后来呢?”

 

“他说他会再来找我。”

 

“真是糟透了!哎,弗朗索瓦……”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那样,我简直是个大傻瓜。伙计们,我本意是很好的,你们也会承认这一点,我……”

 

“嗨,那是自然,我们也明白,老天会保佑你这好心肠的人;可是下次你可千万别再这么傻了呀。”

 

“我?哪怕是有人愿意拿一颗卷心菜来与我换这幅画就好了……你们瞧着吧!”

 

“卷心菜吗!啊,快别提这个了……说起来简直叫我流口水。说些别的不那么让人难受的事情吧。”

 

“伙计们,”卡尔说,“难道这些画真的没有价值吗?你们说呀。”

 

“谁说毫无价值!”

 

“难道它们不是有很大很高的价值吗?你们说说。”

 

“是呀。”

 

“的确价值是大得很、高得很,如果能给它们安上一个鼎鼎大名的作者,那么一定能卖到头等的价钱。是不是这么回事?”

 

“当然是这样的。谁也不会怀疑你这种说法。”

 

“可是……我并不是开玩笑……究竟我这话对不对呢?”

 

“嗨,那是当然的……我们也并没有在开玩笑呀。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又有什么呢?那与我们有何相干?”

 

“我想还是这么办,伙计们……我们就给这些画添上一个鼎鼎大名的画家名字!”

 

活跃的谈话停止了。大家狐疑地转过脸来都看着卡尔。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上哪去借一个鼎鼎大名呢?叫谁去借呢?

 

卡尔坐下来,说:

 

“现在我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办法要提出来。我认为,我们要是不想进贫民收容所的话,惟有这条路才行,况且我还相信这是一个十分有把握的办法。我这个意见是人类历史上大量的、早已被公众所认定的事实为根据的。我相信我这个计划一定能使我们大家都发财。”

 

“发财!你简直就是疯了。”

 

“不,我可没疯。”

 

“哼,还说没有!……你明明就是发疯了。你说怎么叫做发财?”

 

“每人十万法郎。”

 

“他确实是疯了,我早就意识了。”

 

“是呀,他确实发疯了。卡尔,你实在是穷得太难受了,所以就……”

 

“卡尔,你应该服一粒药丸,立刻到床上去躺着。”

 

“先拿绷带给他捆上吧……捆上他的脑袋,然后……”

 

“不对,捆上他的脚踝才行;这几个星期来,他的脑袋一直往脚底下坠,……我已经注意到了。”

 

“住嘴!”米勒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说,“暂且让这孩子把他的话说完嘛。那么,好吧……卡尔,把你的计划说出来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妙计?”

 

“好吧,那么,我先做个开场白,请你们注意人类历史上有这么一个事实:那就是,许多伟大艺术家的价值都是直到他们饿死了之后才被人们所赏识的。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平常了,我简直都敢根据它从中找出一条规律。这个规律就是:每个无名的、被世人所轻视的艺术家在他死后总会被人赏识,而且一定要等他死后才行,那时他的画作也就身价百倍了。我的计划是这样:我们必须要抽一次签……我们当中有几个人必须得死去才行。”

 

他的话说得若无其事,也完全出乎意料,所以我们几乎忘记吃惊得跳起来。随即,大家又大声叫嚷,纷纷提出办法……治病的办法……帮卡尔医治他的脑子;可是他耐心地等着大家这一场热闹平静下来后,才继续说他的计划:

 

“是呀,我们当中反正得死一个人,以便拯救其余的人……也包括救他自己。我们可以来一次抽签。抽中的一个就会一举成名,而我们大家也都会发财。好好的听着,喂……好好儿听着嘛;别打岔……我敢说我并不是在这胡言乱语。我的主意是这样的:在今后这三个月里,被选定要死的那一位就必须拼命地画,尽量积存画稿……并不要正式的作品,不用!只要画些大概写生的习作就行,随便弄些习作,没有画完的习作,随便勾勒几笔的习作也行,每张上面用彩色画笔涂划它几下……当然这是毫无意义的,反正总是他画的,要题上作者姓名的首字母;每天画它五十多张,每张上面都叫它带上点特点或是噱头,让人容易看出是他的作品……你们要知道,就是这些东西最能卖钱。在这位伟大画家过世之后,大家就会拿出难以置信的价钱来替世界各地的博物馆收购这些杰作;我们就给准备一大堆这样的作品……为数众多的!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其余的人就要忙着给这位将死的画家拼命地宣传鼓吹,并且在巴黎和在那些商人身上下一番功夫……你们得明白,这是给那桩将要发生的事件做的准备;等到一切都布置就绪,我们就趁着热卖的时候,向他们突然宣布画家的死讯,并举行一场声名远播的葬礼。你们明白这个主意了吗?”

 

“还不明白,至少不是十分明白……”

 

“还不十分明白?这还不懂?那个人并非要真的死去,他只需要改名换姓,让原来那个人在社会上销声匿迹就行了,我们弄个假人就这么埋掉,大家假装嚎哭一场,叫全世界的人也陪着哭吧。而我……”

 

可是还没等大家让他把话说完。每个人都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连声称妙;大家都跳起来,在屋内欢呼雀跃,彼此互相拥抱,欣喜若狂地表示感激和愉快。我们把这个伟大的计划谈论了好几个小时,连肚子都不觉得饥饿。最后,当一切详细的办法都安排妥当之时,我们就举行抽签,结果选中了米勒……按照我们的说法,选中他死。于是我们大家便凑在一起将非到最后关头才舍得拿出来的东西做孤注一掷,以妄图赢得财富……就是些做纪念品的小装饰物之类的……我们将它们典当掉,当来的钱只够供我们俭省地吃一顿告别晚餐和一顿早餐,另外剩下的几个法郎用作我们旅行的费用,还给米勒买了一些萝卜之类的食品,够他吃几天的。

 

第二天清晨,我们三人刚吃完早饭就分道出发……当然是徒步而行。每人都带着十几张米勒的小画,打算将它们卖掉。卡尔朝着巴黎方向走,他要到那里去下一番功夫,替米勒把名声树立起来,好给以后的那个伟大日子做些准备。克洛德和我决定各走一条路,分别到法国各地去闯荡一番。

 

就这样,我们所遭遇的顺利与痛快,简直让你听了以后惊愕不已。我走了两天,才开始筹措起来。我在一座大市镇的郊外开始给一座别墅作素描……因为我看见别墅的主人站在楼上的阳台上。于是他走下来,看着我画……我也料到他会来的。我画得很快,故意引诱他的兴趣。他偶尔也开口说一两句称赞我的话,不久他的话中就充满热情,说我是一位大画家!

 

我把画笔搁下,伸手到皮包里取出一张米勒的作品来,指着角上的签名,洋洋得意地说:

 

“我想你当然认识这个吧?嗨,他就是我的老师!所以你是应该懂得这一行的!”

 

这位先生好像犯了什么罪似的,显得局促不安,缄默不语。我很惋惜地说:

 

“你想必不是说连弗朗索瓦·米勒的签名都认不出来吧!”

 

他当然是不认识那个签名,但无论怎样,他所处的那种窘迫的境地,居然让我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深表感激。他说:

 

“怎么会认不出来!嗨,的确是米勒的嘛,一点也没错!我刚才也不知想什么去了。现在我当然认出来了。”

 

接着他就要买这张画;可是我说,我虽然不怎么富有,可也并没有穷困到那种地步。不过最后我还是让他出了八百法郎买去了。

 

“八百法郎!”

 

“是呀。米勒本来是情愿将它拿去换一块猪排的。没错,我就用那张小东西就换来了八百法郎。现在我真希望能花八万法郎将它买回来,那我真是求之不得。可是这个时期早已过去了。我给那位先生的房子画了一张很漂亮的画,本想作价十法郎卖给他,可是因为我是那么一位大画师的弟子,这么贱卖又不太合适,所以我就把这张画卖给他一百法郎。我马上从那个镇上将八百法郎汇给米勒,第二天又往别处去了。”

 

可是我再也不用徒步穿行了……不用。我骑马。从此以后,我一直都骑着马的。我每天只卖一张画,决不打算卖两张。我总是对我的买主说:

 

“我将米勒的画卖掉,简直就是个大傻瓜,因为这位画家恐怕不能再活上三个月了,他过世以后,那就随你出多少价钱也别想买到他的画了。”

 

我想方设法地把这个消息尽可能的传播出去,预先做好准备,好让全世界都重视后来那场大事。

 

我们卖画的计划是应该归功于我的……那是我出的主意。我们那天晚上商议我们的宣传造势之时,我就提出了这个办法,三个人都同意先将它好好地试一番,决不轻易放弃这个主意,另外再试其他办法。结果我们三个人都干得很成功。我只徒步走了两天路,克洛德也走了两天……我们俩都不愿意叫米勒在离家太近的地方出名,怕露马脚……可是卡尔只走了半天,这个精明鬼。没良心的坏家伙!从那以后,他到各处旅行的派头简直就像个公爵一样。

 

我们随时和各地的地方报刊的记者套近乎,通过报纸在各地发表消息,但是我们所发表的新闻并不是宣称发现了一位新画家,而是故意装成人人都知道弗朗索瓦·米勒的语气;我们根本不提称赞他的画,仅仅只是简单报道一点关于这位“名家”的近况消息……有时候说他病情好转,有时又说毫无希望,不过总是含着一种向生死未卜的最坏方面转化,我们每次都把这类消息圈出来,将报纸寄给那些买过我们画的人。

 

卡尔不久就到了巴黎,他干脆就派头十足地干起来了。他结识了各报通讯记者,将米勒的情况报道到英国和乃至整个欧洲大陆,连美国和世界各地,都报道过了。

 

六个星期过后,我们三人在巴黎会了面,决定停止宣传活动,也不再写信叫米勒寄画来了。这时候他已经声名远扬,一切都完全成熟了,所以我们觉得应该趁这时候就马上动手,以免贻误时机。于是我们就写信给米勒,叫他躺在床上,赶快饿瘦一点,如果来得及的话,我们希望他在十天之内“死去”。

 

接着我们计算了一下,发现成绩还不错,三个人一共卖了八十五张画和习作,得了六万九千法郎。最后一张画是卡尔卖出去的,价钱在所有的画中卖得最高。他将《晚钟》卖了两千二百法郎。当时我们极力夸奖了他一番……可没有预想到后来有一天,整个法国都抢着要把这张画据为已有,居然会有一位无名人士花了五十五万法郎的现款将它抢购而了。

 

那天晚上,我们便举行了一次庆祝大功告成的香槟酒会。第二天,克洛德和我就收拾行囊,回去服侍米勒度过他临终的几天,一面谢绝那些探听消息的好事者,同时每天发出病况报告,寄到巴黎,给卡尔拿去在几大洲的报上发表,把消息报导给全世界关心的人们。最终噩耗宣布了,卡尔也及时赶回来帮忙料理最后的丧礼。

 

“你想必还记得那次盛况空前的葬礼吧,轰动了全球,新旧世界⑥的知名人士均前来参加,大家都表示哀悼。我们四人,还是那么难分难舍的抬着棺材,不让别人帮忙。我们这么做是很对的,因为棺材里根本就只装着一个蜡像做的假人,如果让别人去抬,重量一试就成问题,未免露出破绽。是的,我们当初曾经相亲相爱地在一起共患难的四个老朋友抬着棺材……”

 

“哪四个人?”

 

“我们四个嘛……米勒也帮忙抬着他自己的棺材呀。不用说,是化了装的。化装成一位亲戚……一位远房的亲戚。”

 

“真是令人惊奇!”

 

“但我可也说的是真话,那还不是一样的吗。唔,你还记得他的画卖价怎么往上涨吧。钱嘛?我们简直不知如何处置它才好。现在巴黎还有一个人收藏着七十张米勒的画。他给了我们二百万法郎买去的。至于我们当初在路上那六个星期里,米勒胡乱涂鸦的许许多多的写生和习作呢,呵,你听听我们现在卖出的价钱简直会大吃一惊……而且那还得我们愿意卖的时候才行!”

 

“这真是个奇妙的故事,简直奇妙极了!”

 

“是的……可以那么说吧。”

 

“米勒后来究竟怎么样了呢?”

 

“你能保守秘密吗?”

 

“当然。”

 

“你记得今天在餐厅里我叫你注意看的那个人吗?那就是弗朗索瓦·米勒。”

 

“我的天哪,原来……”

 

“天哪!是呀,这一次总算他们没有把一位天才饿死,然后将他应得的报酬装到别人的口袋里去。小鸟所吟唱的乐曲可不能没有人聆听,而只得落得死后才享受一场盛大而冷淡虚荣的葬礼。我们是留心提防这种命运的。”

一八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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