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时光过得真快,又一个星期天要到了。因为嫌来回的路费贵,也想多挤出一点时间学习,所以到学校后昭南还一直没有回家。
嗯,他一想到要回家,这个念头就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再也控制不住,但是就在这个星期六快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又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每个人周一来了交10块钱的资料费。
这让昭南感觉很为难,10元钱,那可是半个月的生活费啊!虽然在几年前,农村就已经包产到户了,可是父母就靠着家里那几 亩旱地的微薄收入一年才能挣多少钱啊,昭南的心一下子变得紧绷绷的。
昭南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到了车站,但是等了很久车却还不来。昭南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像蚂蚁一样奔波劳碌,唉!这世界上又有哪个人是清闲的呢?车终于来了,人们一窝蜂的往上涌,有的甚至从窗口上爬了进去,有位老奶奶看样子骨架都快要被挤散了,一位年轻的妇女,怀里抱着孩子,被人们挤来挤去,孩子可能经受不了这种折磨,哇哇的哭着。
昭南没有去挤,他最后一个上的车,车上早已经没有了坐位,他只好和几个人一起站着。
“大哥哥,坐我这吧!”在昭南身旁座位上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站起来说。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她,一脸的天真真叫人喜欢。
昭南俯下身来,轻轻说道:“你留着自己坐吧,小妹妹”。“
“不,我年轻。”
她大人气的话把昭南都逗笑了。昭南摸了摸下巴,诙谐的说:“瞧,我还没长胡子呢,我也年轻。”
“姗姗,别乱动,”小女孩正要再说什么,她身边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妇女拉了她一下说:“快坐好”。
“不,我要给大哥哥让座,老师教我们的。”小姑娘还在倔强的说道。
那妇女“啪”的打了她一下 “傻孩子”。
小女孩委屈地看看妈妈又望望昭南,泪珠在眼里直打转。面对此情此景,昭南真不知怎么说才好,他只好将头扭向窗外。看着车窗外还是熙攘的人流,缓慢行驶的各种汽车,小贩的叫卖此起彼伏。
汽车离县城远来越远,眼前的景色对昭南来说越来越熟悉了。路越走越窄,终于到了柳叶镇的车站了。昭南挣扎着下了车,沉甸甸的书包把他坠得都快走不动道了。
柳叶镇离昭南所在的郑家坳还有五里的山路,那是不通车的,需要徒步走。以前昭南在柳叶镇中学读初中的时候,每天都要在这条山路上走两个来回,这里的景致对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远离了喧嚣的县城,走在这静静的乡间小路上,看地里谷子被头压弯了腰,玉米顶着红缨子,都笑得露出了满嘴牙。柿子挂枝头,小溪潺潺流。现在正是秋收的时节,一部分庄稼已被收割。
终于到村口了,迎面有辆摩托车骑了过来,紧接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到:“哟,我们的大学生回来了啊?”
“嗯”昭南对他有点反感,连回答都是勉强应付。农村的学生能上到高中的可谓“凤毛麟角”,昭南能考到县重点高中上学,也确实是不容易的。知道他考上高中后,村子里好多人就都怀着崇敬的心情叫他“大学生”了。起初昭南觉得很不好意思,一直为自己辩解,现在的他还不是大学生呢!村民们才不管这些,还是照叫不误。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村子好多年都没考出过一个高中生了,昭南能上了,高中,就是他们眼中的大学生。昭南无奈,唉!我朴实善良的父老乡亲哟!但好好的一个“大学生”称谓,从胡俊海的嘴里说出来一听就是贬义词。
胡俊海,在文化大革命时由于“走资本主义道路”挨过批斗,脸上的两条疤,便是明证,所以人们背地里都叫他“胡二疤”。这胡二疤出身地主,在土改时家财被分得一干二净,且因为不想劳动,经常干些投机倒把的事情。但文化大革命就是他们这种人的一个恶梦,不但钱没挣到,还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句话是一点也没错的,最近几年随着经济搞活,政府现在鼓励个人贷款办厂、做小买卖,也算是胡二疤的脑筋活,在别人还在观望的时候,这胡二疤就开始动手自己开了个小煤窑,别看他平时不三不四的,但干起事业来,可能还真有点那方面的细胞,竟把个小煤窑搞得红红火火,听说每年能赚好几万呢。这不,还买了这辆村里唯一的摩托车,别提多威风了。也难怪,这时大部分人还很穷,有相当一部分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摩托车。记得这摩托车刚买来时,几乎全村的人都跑 过去看,昭南也不例外。大家都围着摩托车啧啧称赞:“嘿嘿,就这么个东西,脚一踹,就会跑,而且比自行车快好几倍。”
对于胡俊海的发财,能有人不眼红吗?于是也有好几个人依着他的法照办,但结果不是找不到煤,就是经营不善,最后连本都亏了。也有人向胡俊海借钱,但他总说没有,却在今年又拔地而起了一坐二层小楼。所以村里人虽然表面上对胡二疤唯唯诺诺,心里却都在骂他为富不仁,这也是典型的小农意识。其实并不该怨天忧人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有本事谁施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