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诸葛亮逝世 1780周年，公元 234年 8月 28日，诸葛亮在伐魏前线五丈原军营病逝，享年五十三岁。诸葛亮一生实践了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承诺，有一种说法，认为诸葛亮北伐不成，是因其将略非长，例证是不纳“韩信故事”“子午奇谋”。实际上，诸葛亮北伐的战略、战术，并无失策，而成败利钝，乃形势使然。
什么是“韩信故事”？
诸葛亮第一次北伐，魏延建议借鉴“韩信故事”，由他率部从子午道先行，攻敌腹心，袭夺长安，诸葛亮率主力由褒斜道继进，双方合兵潼关，占据关中，诸葛亮未采纳。
“韩信故事”是公元前 206年 8月刘邦采用韩信之计“还定三秦”，这是从汉中北攻关中，绝无仅有的一次成功战例。首先，周勃从褒斜道攻眉县、槐里；其次，曹参和樊哙攻击陇西的下辨、故道、西县，北京大学辛德勇教授指出，这里就是诸葛亮后来北伐陇右的祁山道。第三，韩信由褒斜道出，循秦岭北麓，经子午道，进攻杜县，即汉代的长安。第四，一支“神兵”由“他道”作前锋开路，刘邦统率曹参、樊哙等主力出散关，从陈仓实现“掩空击虚”大突破。由褒斜道、陈仓城突入关中的兵力，分进合击，相互策应，聚力攻下好畤、咸阳，刘邦入居咸阳，部署围困章邯于废丘，最终全据关中。 10月，周勃略定陇西。 12月，郦商平定北地、上郡。“还定三秦”的核心是，出其不意，先定关中，再略取周边的陇西、北地、上郡。平定关中之时，以褒斜道为正兵，以陇右祁山道为佯攻，以子午道上杜县为震慑，以袭夺大散关、陈仓城为主力突破方向。“韩信故事”与“还定三秦”是同一个事件的不同表述：公元前 206年 8月，翟王、塞王投降，雍王章邯被围于废丘，时间是一个月；魏延拟 10天到达长安，诸葛亮 20天从斜谷来，两军在潼关汇合，平定关中，用时一个月。都涉及咸阳、长安、潼关、斜谷等城邑和道路，且都采用异道相会的策略。
“子午奇谋”难以再次成功
“还定三秦”“韩信故事”，是当时兵家研究学习的经典。魏延提议剿袭痕迹明显，先占据关中，再谋取周边。如果用到实战中，难免落入敌人的圈套。在相似的地理条件下，在高明的将帅之间，真正的战争奇谋，只有第一次，没有第二次。诸葛亮判断其战术“悬危”；其战略“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
建武六年（ 30年）刘秀派军围困西城、上邽。他说“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这是“得陇望蜀”的来历，刘秀占据陇右，最终战胜了公孙述。公孙述的败亡，对蜀汉来说就是前车之鉴。
北京大学田余庆教授指出，三国时曹魏、孙吴以及西晋的文士，都把蜀汉一方与公孙述相提并论。公孙述据有过巴蜀汉中，跨有荆益，诸葛亮《隆中对》跨有荆益，从宛洛和秦川两路北伐，在思想认识上与公孙述有关联。关羽失掉荆州，蜀汉北伐就只剩秦川一途了。
在秦川地区的四条道路上，组合变化有限，很难出奇制胜。这是诸葛亮北伐不利，被动受制的客观形势。
清代思想家王夫之评论诸葛亮说：“秦、陇者，非长安之要地，乃西蜀之门户也。天水、南安、安定，地险而民强，诚收之以为外蔽，则阴平在怀抱之中，魏不能越剑阁以收蜀之北，复不能绕阶、文以捣蜀之西，则蜀可巩固以存，而待时以进，公之定算在此矣。”清代学者刘献廷在《广阳杂记》称北伐不过是“以攻为守”，“不如此，欲求三分，不可得也。”诸葛亮坚持北伐，始终属意陇右的原因正在于此。
北伐要占据陇右
陇右是曹魏的边郡，相对于关中和长安，兵力薄弱。诸葛亮“以攻为守”的陇右战略契合蜀汉实际。诸葛五次北伐，与陇右直接、间接有关。后继者姜维，七次北伐，六次在陇右天水。
228年春，第一次北伐，与陇右直接相关。诸葛亮率六万蜀军出汉中攻祁山。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反魏附蜀，关中响震，马谡街亭之失，功亏一篑。
228年冬，第二次北伐，“复出散关，围陈仓”，粮尽而还。散关道与祁山道地理相近、线路相通，“还定三秦”时刘邦明攻陇右，暗趋大散关、陈仓城。诸葛亮第一次北伐陇右，卫臻建议魏明帝入散关抄截蜀军的运粮道路。“复出散关”说明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在散关道部署过策应的兵力，与佯攻眉县、箕谷疑兵，共同支撑着出祁山道、略取陇右的大局。
第一次北伐，诸葛亮在战略上、战术上反用“韩信故事”，获得重大胜利。在战略上，出祁山道、优先占据陇右而不是关中，掌控固守蜀汉的门户和通道。在战术上，以关中褒斜道为正兵，散关道为策应，以陇右祁山道为突破方向，而不是大散关、陈仓城。
229年春，第三次北伐，直接关系陇右。陈式攻取阴平郡、武都郡，追击魏将到祁山。
231年 2月，第四次北伐，直接关系陇右。“复出祁山，以木牛运，粮尽退军”。
234年 2月，第五次北伐，与陇右间接相关。诸葛亮率大军出斜谷，与司马懿对峙于渭河以南。司马懿说：“亮若勇者，当出武功依山而东，若西上五丈原，则诸军无事矣”。“出武功依山而东”，正是韩信经褒斜道，循秦岭北麓，经子午，到杜县的路线。司马懿熟知韩信之计，对诸葛亮可能的“依山而东”进行了防备。
魏将郭淮提醒说：“若亮跨渭登原，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摇荡民夷，此非国之利也。”“隔绝陇道，摇荡民夷”，正是诸葛亮属意的据有陇右。双方虽对峙于渭南，诸葛亮仍部署了对武功水（即今石头河）以东的进攻，想用“依山而东”、声东击西，为取道北原“隔绝陇道”，经略陇右做铺垫。
王宏波 （作者系宝鸡市社科联副研究员、《宝鸡社会科学》编辑部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