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在村口相遇。
“林子哥，你那天咋没去大石后面呢？”女的有点欣喜的问。她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相遇，山中的一块大石后面是他们的“老地方”。
“我在家，我……家里有事。”男的心虚的躲闪着她的目光。
“你胡说，我以为你忘了，到你家去找你，可大娘说你没在家。”女的气愤的说。
“我……兰妹，你别问了，我还有事。”男的想走。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好了，故意躲着我？说，说呀！”女的好像恍然大悟，拦在他前面问。
“不……没有。”他还是不敢看她的脸。
“那就是我哪里做错了，你根本就不想见我。”女的神色黯然。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急忙申辩。
“那你为什么会失约，害我在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呢！”她委屈的说。
“噢，对不起。”他深感愧疚。
“光说对不起就行了，我要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女的不依不饶。
“咱们还是别在这儿说了，让别人看到了不好。”男的终于投降了。
“那好，咱们还是到老地方去说。”
他们到了一个山谷的大石后面。
“兰妹，咱们……咱们还是分手吧！”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好像下定决心说。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她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继而便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好兰妹，你别哭，你别哭好吗？都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男的看女的哭的伤心便心软了，上前哄起她来。
“你是故意的，故意要试我的是不是？”她破涕为笑。
“对，就这样，这样才好看，不过腮边还挂着泪呢！”他也笑着说，不过他的笑看起来更像是伪装的。
“林子哥，都是你坏，老拿人家开心。”女的开始撒娇了。
“但我是认真的，兰妹，我们……还是分手吧！”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出了那句令人伤心的话。
“又来了，又想逗人家哭是不是，但这回我可不会上你的当了。”女的还沉浸在幸福当中。
“不，不，我说的是真的，因为我觉得，我……我配不上你。”男的吞吞吐吐的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意思。
“你——你怎么老说这句话，我恨你！”她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愤怒的看了他一眼，便哭喊着跑走了。
人世间曾出演过多少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悲剧啊！
十六
就在郑顺平为整人跑东跑西的时候，昭南还在家中养伤，他从学校回来已一个星期了。他本来昨天准备走的，结果天气突变，下起雪来，把路都给盖满了。土石路，本就不好走，现在又下了雪。昭南的臂伤虽然还没好，但他还是急着走，因为他担心落下的功课，但现在也只能望雪兴叹了。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现在天已放晴了，放眼望去，远山银光闪闪的，近处的田野也盖上了一层白棉被。树枝上挂着雪片，一条一条的，犹如玉树琼枝一般。房顶上的雪足有三寸厚，就连院子里的缸沿上都是厚厚的一圈雪，看样子特滑稽。昭南把目光收回，看雪看得久了，有些炫目的感觉。他心里在想：“瑞雪兆丰年，今年没种麦子，还兆啥丰年呢？”
天虽然晴了，但温度却更低了，怪不得人们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呢。凌烈的寒风呼呼的刮着，好像在告诉人们，冬天来了，随时注意防寒防冻啊！昭南在外站了一会儿，便回家了。还是家里温暖，娘前段时间在胡俊海煤矿的渣堆上捡了些煤块，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一个小小的煤火炉，把个石窑暖得热烘烘的。
自从上回在县城碰到郑昭东，昭南就一直在想，他到底干什么挣了那么多的钱呢？他一直还没有顾得上和家里人说起这事。母亲和姐姐在做着昭南的棉衣，棉鞋。爹正在那抽烟，他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三十多年了，改不掉了。
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门吱的被推开了，一阵冷风吹得昭南打了一个颤。来人是郑顺平。对这个当官的本族兄弟，顺明老汉平时也是敬而远之，没啥来往，在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呢？顺明老汉既没有表现出欢喜的神色，也没有表现出厌恶的神色，淡淡的说：“是顺平啊!来火边坐吧！”
郑顺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压得已趋破烂的凳子直响。只听他没话找话的说到：“顺明哥啊，昨天的雪下得可真厚啊！我一路走过来，脚全陷在里面，把鞋都快湿透了。”
顺明老汉看也不看他说：“可把这场雪给作作了。”
郑顺平知道他又是指没种上麦子这事，便连忙解释到：“麦子没种上，大概就是老天爷安排的，我们也没办法。”他想用迷信唬住昭南爹，这么多年来，他支书当得安稳，也很是能抓住村民们的封建迷信思想而大做文章。不过这回他可看错对象了，昭南爹才不听他那一套胡诌八扯的理论哩。
顺明老汉向来就是一个“无神论”者，文化大革命时就曾参加过破“四旧”，不过现在才知道，那是多么愚蠢的做法。十年动乱不仅禁锢了人们的思想，又毁坏了多少中华民族的瑰宝啊！他听郑顺平把自己给开脱得很利索，便有点生气地说：“顺平，对于这件事，你是有责任的啊！”
郑顺平忙说：“决定买这批化肥是大队集体领导的意思，又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
本不想和他闹矛盾的顺明老汉，听他这么说，真发火了，年轻时的莽劲又上来了：“不是你一个人决定的，可你是第一领导，应该负主要责任啊！”
顺平有点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顺明老汉会这么跟他说话，这个向来老实巴交的人突然间长“反骨”了。
的确，顺明老汉心头的怒气已经憋了好多天了，今天总算爆发出来了。
昭南看爹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连忙说：“事到如今，已经发生了，再扯急也没用啊！”
顺平看昭南帮自己说话，连忙顺坡下驴，转变话题：“我听说昭南摔伤了，就过来看看，不是来谈这件事的。”
顺明老汉不吭声了，既然人家说是来看昭南的，自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确实，昭南摔伤以后，亲戚乡邻有不少人来看望过。不过虽然不再争辩了，但这样的场面还是很尴尬。书记因为还没有找到告辞的借口，而又不想再说什么，于是屋子里静了下来。
还是昭南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他说：“爹，这回我回来的时候，在县城看到我昭东哥了。”
“唔”。顺明老汉仿佛不愿听到有关这个败家子的任何消息，没有接茬。
可顺平却问：“他还在县城里？”
昭南说：“他说马上要离开了，还说做了一笔大买卖，挣了好多的钱，还让我捎信给堂伯，叫他放心哩！”顺明老汉说：“作孽啊！指不定又坑害了谁呢，真是死不悔改啊！”
顺平的脸色变了变，忙说：“顺明哥，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房上的积雪还没扫，再拖，怕要冻坏房顶哩！”支书住的是白灰和炭渣捶顶的平房，这在郑家坳只有少数的几户有，平时看着挺气派，可就是下了雪有点麻烦，不如石窑土顶不用扫雪。顺明老汉也不挽留，任他去了。昭南望着他的背影，却在想：“刚才我说到昭东哥，他好像早就知道他在县城似的，而且脸色也那么难看，这其中定有隐情。
昭南不亏是个聪明的高中生，他马上想到：难道昭东哥做的事和他有关，他说的大买卖就是……这个念头虽然在心中闪过，但他实在不愿相信。不会真是这样吧，就算顺平叔不是一个好支书，不能带领郑家坳的村民致富，但还不至于泯灭良心，去害自己的村民吧！但是如果顺平叔也被蒙在鼓里呢？那是不是就有可能让这事发生啊！那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昭南不愿再想下去。
从昭南家出来后，郑顺平就胸口长草——心里发毛了，他本来想就假化肥的事，探探村民们的口风的，没想到，竟然闹得这么不愉快，而且他担心这郑昭南似乎看出什么破绽，万一他怀疑是我向昭东购买的假化肥，跟他爹说了，一传十十传百的，到时候，全村人都开始怀疑我，我这支书的位子保不住不说，还怎么有脸在郑家坳呆啊！当务之急，是先把昭南稳住，可也不行，万一昭南并没有看出什么来，那我这样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急得他这个“一把手”直挠头。
到家后，他把老婆孩子都唤到身边，说：“假如我有一天离开你们，你们准备怎么办呀？”
他们都被他这一句话给弄懵了。老婆忙问：“顺平，出什么事了吗？”
郑顺平忙摇摇头，强笑着说：“没事，说着玩的。”
可是他们都无法理解这个玩笑，一个个带着满脸的疑惑散开了。
翌日，路上的积雪已化得差不多了，但是稀泥溜滑的更不好走。
但昭南不得不往学校走了，虽然他娘一直在唠叨：“路那么滑，如果再摔着了，可怎么得了哟！”昭南说：“我会小心的，保证万无一失。”
在家这几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特别是假化肥的事，虽然还不敢太肯定，但也十有八九了。走到柳叶镇车站，远远的看到镇政府，他想就这样揭发了吧，但这事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他不是一个遇事毫不冷静的人，他知道证据还不够。
到了学校，天都快黒了，同学们见了他都高兴极了。周婧媛说话的腔调都变了。王文海不住的用手拍着他的肩膀，疼得他牙都咬紧了。昭南和同学们聊了一会儿便说：“我要去向王老师报到了。”
“对，你快去吧，王老师早就盼着你来了。”婧媛说。
昭南一路小跑地来到王老师办公室，老师见了他，慎怪道：“家里有什么事，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也不怕把功课给耽误了。”
昭南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倒没什么事，只是我把手臂给摔伤了，所以耽搁了这么多天。”
“噢，是吗？快让我看看。”王老师走近来。昭南忙说：“还好，是左臂受伤了，不耽误写字，多谢老师关心了。”
但王老师执意要看，他只好伸出手来，手臂上仍然还缠着刺眼的白纱布。王老师心疼的咧了一下嘴，轻声的说：“先别去教室上课了，在宿舍躺着养伤吧，功课我让婧媛帮你补。”
“算了，王老师，现在大家学习都很紧张，我还是自己听课吧。”他不想让王老师再为他担心。
在昭南正要去上晚自习时，婧媛还是来了，她笑着说：“我的大英雄，伤了也不吭，难道是想揣着你那残肢显示你的男子汉气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