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翌日，路上的积雪已化得差不多了，但是稀泥溜滑的更不好走。但昭南不得不往学校走了，虽然他娘一直在唠叨：“路那么滑，如果再摔着了，可怎么得了哟！”昭南说：“我会小心的，保证万无一失。”
在家这几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特别是假化肥的事，虽然还不敢太肯定，但也十有八九了。走到柳叶镇车站，远远的看到镇政府，他想就这样揭发了吧，但这事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他不是一个遇事毫不冷静的人，他知道证据还不够。
到了学校，天都快黒了，同学们见了他都高兴极了。周婧媛说话的腔调都变了。王文海不住的用手拍着他的肩膀，疼得他牙都咬紧了。昭南和同学们聊了一会儿便说：“我要去向王老师报到了。”
“对，你快去吧，王老师早就盼着你来了。”婧媛说。
昭南一路小跑地来到王老师办公室，老师见了他，慎怪道：“家里有什么事，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也不怕把功课给耽误了。”
昭南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倒没什么事，只是我把手臂给摔伤了，所以耽搁了这么多天。”
“噢，是吗？快让我看看。”王老师走近来。昭南忙说：“还好，是左臂受伤了，不耽误写字，多谢老师关心了。”
但王老师执意要看，他只好伸出手来，手臂上仍然还缠着刺眼的白纱布。王老师心疼的咧了一下嘴，轻声的说：“先别去教室上课了，在宿舍躺着养伤吧，功课我让婧媛帮你补。”
“算了，王老师，现在大家学习都很紧张，我还是自己听课吧。”他不想让王老师再为他担心。
在昭南正要去上晚自习时，婧媛还是来了，她笑着说：“我的大英雄，伤了也不吭，难道是想揣着你那残肢显示你的男子汉气概？”
“啊，没有，我也是不想让大家为我担心。”
“你以前拉下的课已经不少了，还是让我帮你补补吧！”
昭南也不好再推辞，只是在学习中，心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靖媛问他话，他竟置之不理。
“干什么呢？郑昭南，走思了，”靖媛似乎生气了“人家辛辛苦苦来帮你，你倒挺悠闲！”
“不好意思，”昭南笑了笑，抱歉地说。因为他刚才想到去哪才能找到郑昭东。县城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想找个人比大海捞针的可能性也大不了多少。况且，都不知道郑昭东都还在不在县城了哩！
晚上睡着之后，昭南做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梦。
他戏一般的又碰到了郑昭东，郑昭东现在已经是腰缠万贯了。他低头哈腰地给郑昭东敬烟，说着极其恭维的话，郑昭东让他替他除掉郑顺平，不料反被郑顺平夺过刀子砍断了自己的胳膊！
“哎哟！”他疼得竟喊出声来，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响亮。
“咋了？”是王文海在问他。
昭南的心在急剧的跳着，他睁开眼，才知道只是个梦，不禁放下心来。“没事的”他回答自己，同时为梦中的自己而羞愧，“呸”的啐了一口。
文海见他安静下来，便又睡着了。而他则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挨到了天明。早上他匆匆扒了几口饭，离上课还有一小时左右，他急忙迈出校门，走到县城的大街上。
十八
县城一如往昔还是那个样子，不同的是，街道两旁的货物在不断的增加，快过年了嘛！昭南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在想，上回不想看到他，却那么巧的碰上他，这回这么想看到他，却怎么就碰不到呢？“嘟”一辆摩托车停在身前。“活的不耐烦了”
昭南头嗡的一下，闭上了眼睛。
“乡巴佬”后面的女人娇声怪气的说。
昭南的心还在突突直跳，这突发的事件，使他不知所措，总算幸运没被撞上。
“你小子以后走路长点眼睛”。那男的说完便脚一蹬一溜烟的窜了，那女的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腰贴在后背上。
“呸，什么玩意”。昭南恶心的啐了一口，哟，快上课了吧？他急忙往回奔。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还好，刚上课。但一大早算是白忙活了。而马上他又自我解嘲；没关系，跑十趟八趟也不可惜，就当是参加体育锻炼哩！
中午一放学;昭南连午饭都没吃就 又跑到大街上。他几乎是贴着别人的脸来寻找郑昭东的，因为他有近五百度的近视眼，而今天出门又没带眼镜。别人看他这样看自己，有的不予理睬，随他的便，自己又没做亏心事。有的则奇怪的望着他，脸上显出不明白的表情。有的则说他是“神经病”。所有这些他都不在乎，当他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人时，年轻人对孩子说：“看，连脸都不洗，让这位叔叔笑话你”。
昭南真的笑了。
唉，没办法。昭南又转了一个中午，还是一无所获。肚子倒是转得咕咕直叫。不能再这样盲目的闲撞了，昭南心里很清楚，再撞也不一定能撞见了，说不定郑昭东已经不在县城了。何况现在都快元旦了，自己忙得很，找不到郑昭东，只好作罢吧！
晚饭过后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昭南本来想躺会儿的，因为他太累了，奔波了一天，且抱着残肢。 但好友文彬叫他跟着他去县师范看他同学。为了朋友，昭南只好又跟着文彬出发了。
县一中到师范有很长的一段路，昭南和文彬的脚步很紧，但回来时仍然是华灯初上了。忽然昭南发现靠他右边的电线杆上有几个人，有一个人极像郑昭东，那吊儿郎当的外形是识别他的最好标志。昭南喊了一声：“昭东哥”。那人果然回过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郑昭东一看是昭南，感到非常吃惊，但仍然笑着说：“昭南呀，没想到咱们在这又见面了”。
昭南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个个偏分头，三角眼，嘴里叼着烟卷，有两个脸上似乎还有新添的伤疤。“其实，我找你一天了”，昭南说着把郑昭东拉到一边：“咱村今年都买了假化肥，村里人都受了害，我二伯都急得吃不下饭”。
“啊……”郑昭东显出极其复杂的表情，正欲再说什么，一个被人称为老大的人走过来问郑昭东：“这小子是谁？”郑昭东回答“我堂弟”。那人恶狠狠的说：“跟他瞎罗嗦什么，走”。说完拉了郑昭东就走，昭南忙喊：“你不回去看看二伯了—”“我明天就离开县城，再也不会回来，更不会回郑家坳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昭南本来还想从他的回答里找出些破绽，看来已是不可能了，他只好准备放弃了。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昭南看到王文海用塑料碗吃饭，便问他：“你的搪瓷饭盒呢？”
“你不知道吗？噢，对了，你那天正好回家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东西，把尿撒到我饭盒里了”。
“就我回家那天？”昭南若有所思。
“是呀！我的生活费不多了，也不想回家去拿，只好先买个塑料碗将就将就了”。王文海的家离县城也挺远的。
“那你没想到是谁干的？”昭南又问。
“没有，不过我告诉老师了，可老师在课堂上问，也没人承认，唉，算了，可能是谁的恶作剧吧！”
饭后，昭南把严军阁叫到跟前：“严军阁，那天我走时候，看到你从宿舍里跑出来，慌慌张张的样子，干什么坏事了？”
“没干什么”。严军阁胆怯的回答。
“胡说，那王文海的饭盒是怎么回事？”昭南又厉声问。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谁让他那天打扫卫生时，说我扫的不干净而让我重扫了，有仇不报非君子。”严军阁理直气壮的回答。
“说的好听，还君子？是君子就应该坦荡荡，敢做就敢当，你为什么不跟老师承认？”昭南冷笑了一声说。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好意思吗？”严军阁小声说。
“那就主动去向王文海同学承认错误，并为他买一个新饭盒”。
“我照办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