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在冀西有一个习惯,每逢除夕都要到坟上去拜老祖宗。敬上一碗饺子,烧些纸钱,倒上一圈放点米面“汤水”,把纸钱圈住,据说这是为了不让那些孤魂野鬼来抢钱。然后再放上几颗两响,再放上几挂鞭炮,瞌三个头。一切都做完了,饺子丢下一个半个还是要端回去的。他们就用这特殊的方式寄托自己对已故亲人的哀思。
昭南和父亲上完了坟,他松了一口气,这下不用担心和郑顺平家的人碰面了,他拿着父亲砍好的柏树枝,和父亲回家了。
昭南倒不是怕挨打,而是因为过年闹场不愉快,对谁都不好。但是越是怕蛇咬,长虫越缠脚,他们这才刚起步,郑顺平的兄弟郑顺坦就来了,此人三四十岁,长得虎背熊腰,长年在外打工,只是过年才会回来。前几天到家听哥哥被捕,和昭南还没有见面,现在相见只怕要有一场纷争了。
昭南担心八成要吃亏了。但由于爹在身旁,倒也不太害怕,这倒不是说爹可以帮着和郑顺坦打架,而是在郑家坳,还是具有一些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的。所以郑顺坦在比他大好多的爹面前,还应该看点面子的。
果然,郑顺坦面色和善的说:“年货都备齐了吧!”
爹在和郑顺坦应答着。这倒是让昭南很是诧异,正在纳闷他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时,又听郑顺坦说到:“大哥住监狱,是谁也不想的事,但也不能全怪昭南侄子,我大哥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回来听说后,就一直阻止大侄子跟你们家闹事,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昭南侄子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下昭南马上对他肃然起敬了,在回来的路上,他问爹:“这郑顺坦啥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
“人都是有个变化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奔波,可能是城市里的文明影响了他的思想吧!”老农民是不会说潜移默化这个词的。
父子俩边说边走,昭南手里还拖着从坟地的柏树上砍下来的柏枝,在这一带的农村,甚至城市,都兴在除夕夜点柏树枝,据说这还是从原始社会传下来的规矩。昭南拖着的柏枝把路边的干草丛都搅得乱七八糟的。
到家后,昭南把柏树枝放到了院子里,又去找了些干柴压在上面。同时又在心里想着,明年自己就十八了,彻底地告别童年了。记得小时候,只要进了腊月,就开始扳着指头数,还有多少天就过年。因为过年可以放鞭炮,还可以吃到平常吃不到的食品,还可以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疯玩……虽然现在他长大了,对过年已经失去了兴趣,但未泯的童心仍然勾起了他对美好童年的回忆。他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一首怀旧诗:
曾经用泥巴打发着快乐的日子,
曾经用纸飞机载着梦想飞行。
我们每天用心地扑在“工作”上,
盖小屋,捉蜻蜓……
曾经光着屁股的小伙伴,
已经改变了幼稚的模样。
曾经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
也出落成了漂亮的大姑娘。
曾经幻想外面的天空,
曾经梦想长大的年龄。
每逢过年时,
便高呼:“我又长一岁了”,
并天真的问母亲要媳妇。
噢,童年,
诗一般的童年,梦一般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