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在明天-37

三十七

　　晚春的景色真可谓是姹紫嫣红，各种各样的花卉竞相开放，使山村在百花的辉映下，格外美丽。但郑家坳的村民们无心欣赏这晚春的美景，他们还在为田地里那变质的土壤而发愁。

　　郑顺奎新官上任，当然想做几件漂亮的事，来巩固自己在村民们心目中的地位。当下，把田地里的土壤改良好，是最大快人心的事，郑顺奎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上任的第三天，就找到镇上，请求派一个农业技术员去他们村改良土壤。但柳镇长却说：“老郑啊，那可不是谁想办就能办的事啊！改良土壤需要专业方面的专家，我们可帮不上什么忙啊，你还是到县里去看看吧！”

　　郑顺奎又到了县上，县上给他开了一个介绍信，让他到省xx科研所找人。这下郑顺奎可见了世面了，在去省城的路上，他看到人家的村里都是羊欢马叫，一片富裕景象，看得他心痒痒了，半路上就下了车。

　　郑爱兰自从在父亲被捕后，便总是闷闷不乐，沉默寡言了。今天她和昭萍相约到井台洗衣服，只有和昭萍在一块，她才会感到轻松愉快。虽然父亲是为了昭南而入狱的，但爱兰是个豁达明理的姑娘，所以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和昭萍的友情。

　　全村只有这一口活水井，它供应着村里所有的用水，不断的有姑娘媳妇到这洗衣服。用大辘辘把一桶水搅起来就够费劲了，如果挑到家里岂不更费事，所以就在这里洗了。一边洗，一边把洗好的衣服晾在周围的枝枝杈杈上，等要回去时，衣服基本上也就晒干了。

　　爱兰和昭萍一边洗一边说着只有她们这个年龄才感兴趣的话题。昭萍说起子玉来眉飞色舞，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而爱兰还没有定亲，但也有了心上人，这个秘密也只有昭萍知道。所以爱兰有了什么心事，也只愿跟昭萍说。现在她就正在说着她们永恒不变的话题。

　　“昭萍你们今年会结婚吗？”爱兰问。

　　“不知道，不过我还不想结的，就我们家那个情况，我能放心走吗？”

　　“哎！不管怎么样，你总有个盼头，而我……”爱兰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

　　“怎么了，你还没有向家人说起你们的事吗？”

　　“怎么提呀，爹住进了监狱，娘整天哭哭啼啼的。”

　　昭萍不说话了，爱兰家成了这样，都是昭南惹的祸，虽然爱兰不计较，但她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愧疚。

　　“不过这样也好，反倒没人逼着我和别人定亲了。”爱兰又说。

　　“那你们的事，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别光说我们了，说说你们，如果子玉来向你求婚，而你说现在不想结婚，那他会一直等下去吗？”

　　“他呀，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不过现在可听我的了，我说不结婚，那他就只有等着。”

　　“我想你一定比我早结婚，我们的事到现在还没谱呢！”

　　爱兰觉得眼前困难重重，忧心死了。

　　昭萍看她又不高兴了，便打趣到：“等不及了吧！”

　　爱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才等不及了呢！”

　　昭萍也笑了，这时有人来挑水，她们互相对望了一下，笑声嘎然而止。

　　郑顺奎经过出县“考察”，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他想请专家还得花好多钱，就是改良了土壤又咋样，还不照旧是土里刨食嘛？能见几个钱？人家的村里养牛养羊都能发家致富，我们村咋就不能？

　　他想用镇上接济的钱，再让村民凑上一些，去买一批羊回来，分派给各户，反正山上有的是草，我们养羊致富吧！

　　说干就干，郑顺奎马上召开村民大会，和大伙一说，真的就有一半的人摩拳擦掌，支持买羊。但也有一半的人不同意买羊，毕竟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这养羊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能行吗？

　　但有意见归有意见，支书的命令还要执行。第二天村里便贴出了布告：

　　郑家坳支部决议

　　每家每户按人口交纳买羊款，每口人最低交纳五十元，多交多得。这是支部决议，大家必须执行。

　　八九年四月二十二

　　这下郑家坳村的人全慌了神。人口多而经济落后的人家都急得哭了起来。昭南家的人口虽不算多，但经济条件在村里算是比较落后的，就按最底限，还得要交纳贰佰元。昭南上星期回家刚拿走一百元的生活费，这二百元让他们到哪里去弄啊！

　　他们只好把还未长成的猪卖了，把门前已长成半搂粗的桐树卖了。那本是准备将来给昭南娶媳妇做家具用的。但把这些都卖了，凑在一起还差三十元。现在家家钱都紧，到哪去借呢？顺明老汉又发愁了，坐在门墩上抽起了旱烟。昭南娘看老伴这样，心里酸酸的，一声不响的往娘家去了。

　　羊分下来了，大家都忘了先前凑钱时的悲伤，看着这些黑黑白白的生命欢呼雀跃了起来，各家各户都把各自该分得的羊领回去了。顺明老汉家分得了五只羊。他喜滋滋的赶着羊往家里走，心想以后我也成放羊老倌了。郑家坳热闹起来了，那些可爱的山羊每天跑这跑那，无拘无束的。因为地里也没种庄稼，所以人们也不怕羊儿会糟蹋了庄稼，而对他们放任不管。于是乎，漫山遍野，田间地头，跑得全都是郑家坳的羊群。羊倌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日子倒也过得快乐自在。

　　妇女们忙完了家务，也三一伙，五一群的坐在一块，东家长，西家短的扯闲篇。

　　郑顺奎看到自己这么快就让乡亲们过上了不要起早贪黑干活的好日子，便很是为自己的“政绩”感到骄傲。于是又即兴编了一段数来宝：

　　你喂羊，我喂羊，

　　家家羊满人更旺。

　　老人孩子不受累，

　　男人女人不受忙。

　　三年五年致了富，

　　看我老汉上县榜。

　　在别的村民都高兴得养羊致富时，郑顺平家还是悲伤的。自从顺平被关起来后，他的家就似乎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在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外人踏足过他们家。他的老娘和老婆常常以泪洗面，相对无言。儿子们和女儿也蔫头耷脑，毫无生机。

　　儿媳一气回了娘家，只有那三岁的小孙子“少年不知愁滋味”，照样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完全不理大人的悲伤。

　　在家里，他们觉得精神压抑，孤立无援，但他们更不敢走到家外，因为他们害怕看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害怕听到别人的冷言冷语。支部让交钱买羊，他们没人去交，而支部也没派人来催，所以郑顺平家是郑家坳村唯一没有养羊的户。

　　时值初夏，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春天干旱多风的天气已不多见，天比往常添了几分朗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