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核桃树坪有一棵大核桃树,粗约一丈,高五丈有余,枝繁叶茂,一年能打几百斤核桃。这树核桃壳簿味香,口感好,远近闻名。每道夏天,核桃树上浓密的树叶遮天蔽日,周围一亩多地的庄稼无收,队里索性核桃树下不种庄稼,而是靠着核桃树垒了三面干墙,横上木料,盖上瓦,成了一间瓦棚。瓦棚里垒有土灶,灶上放了口锅,用来社员干活时热午饭吃。瓦棚还有一张简易床,床上铺了干草,秋收前有人在里面守夜防止野兽糟蹋庄稼。核桃树坪有二十来亩地,离村民的居住地较远,要爬一座山穿越一片森林,有五里多路。这块地阳光直射强,土地肥沃,四周密林掩蔽,谁也不愿抛荒这块宝地。
核桃树坪的那片苞谷地,每逢苞谷棒子即将成熟的日子,常有野兽捷足先登,将苞谷地糟蹋得惨不忍睹。为了保住这些即将成熟的苞谷棒子,队里安排人守夜,敲着锣吓跑伺机偷袭包谷棒子的野兽。守夜这活,只要不打磕睡,既轻松工分又高,人人都想干,于是挨家挨户轮流转。轮到覃贵家守夜时,他去了农田基本建设指挥部,家里没有了男人,按说该放弃的,哪知凌丽要强,要去挣便宜工分,这正中公婆田菊的下怀。
夜无声风无语山无形,黑沉沉的夜把一弯月儿关了禁闭。蹲在瓦棚的凌丽望着一盏马灯发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害怕。就在这时,苞谷林里传来一阵响声,凌丽赶紧将锣敲得咚咚直响。她使劲敲着,响动却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她一惊,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一个壮实的黑影钻进了瓦棚,理直气壮地说,是大妈让我来的。
凌丽又羞又气,心揪得紧紧的,嘴里却喊不出话来。黑影猛地扑向凌丽,喘着粗气说,大妈说你正是怀崽的好时机,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我来帮你怀上崽,这事只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千万不要作声!
黑影是覃贵的堂弟覃科。覃科粗暴地将凌丽脱光后,凌丽十分不甘心自己的第一次就被这样的男人占有,使出平身力气凄惶地大喊:救命,救命啊——
说来也巧,深更半夜的,颜炎还在树林里放套子锁麂子。这一阵天旱,白天里颜炎就听到核桃树坪的林子里不断地传来麂子的鸣叫声。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喊声,颜炎不知凌丽遭遇了什么不测,三步并作两步向瓦棚狂奔。走进瓦棚时,看见了正在脱裤子的覃科,颜炎一声大吼,覃科提着裤子仓皇逃走。颜炎看见一丝不挂的凌丽,难为情地朝棚外走去。凌丽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裸着身子抱紧了颜炎,捶打着他的胸脯声泪俱下地说:颜炎,我这一辈子苦了,连婆妈也设阴谋害我!把我当牲口般使唤。我是人,不是畜生,我不会听从他们的安排。今天能遇见你,也是上苍的安排。凌丽不由自主地为颜炎解开衣扣,颜炎被凌丽的痴情醉得不能自己。
凌丽楼着颜炎,怜爱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喜欢你的姑娘成个家吧!颜炎故作轻松地说:还找什么姑娘,我们这不是结婚了吗?
不,你听我说。凌丽紧紧地拉住颜炎的手,泣不成声地说:颜炎,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有那么多姑娘喜欢你,你也不成家,真是难为你了。可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我已成了家,不可能为你离婚,而落下一个伤风败俗的骂名。
我不管这些,如果怀上孩子,我就是孩子的爸,我就要对孩子负责,有了孩子,我就更不会结婚了。颜炎口气十分坚定地望着凌丽。
颜炎,你听好了,假如我真的怀上了孩子,这孩子也是覃贵的,与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你再要这样固执的话,我不搭理你了。凌丽说着赌气地走到棚外,望着快亮的夜空发呆。
星星亮起来啦,还有挂在很远的一弯月牙,淡红色的月牙之下是更远的山峰,好像正沉睡着。杂草丛中,沁出淡淡的血红。
二
凌丽和覃贵结婚的第二年,覃贵被任命为公社农田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大队书记来到覃贵家,让覃贵去大队部交接大队的工作。大队书记看到窈窕动人的凌丽,色迷迷地盯着看了好久,趁覃贵去房间换衣服,大胆地摸了一把凌丽高耸的奶子,凌丽正要呵斥,不巧被田菊看见了,田菊使劲地咳嗽着。
覃贵刚去大队,田菊就冷言冷语地冲凌丽说,奶子是用来喂孩子的,不是让人摸来摸去的。
凌丽毫不示弱地大声说,我又不偷人养汉子,怎会有孩子吃奶?
谁偷人养汉子?谁偷人养汉子了?田菊以为凌丽在绕着弯儿骂她不守妇道,气急败坏地大喊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喂条狗还知道走草,一个大活人怀不上孩子还蛮光彩吧!
我有什么不光彩的?您说,您说呀,只怕我真的怀上了孩子,才不光彩吧。
哼,糊弄谁呀,怀了孩子就不光彩,女人天生就是生孩子的。田菊一脸的不屑。
凌丽气得浑身发抖,气急败坏地喊,没法跟你说,你问你儿子。说完,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覃贵从大队开完会回来,凌丽的怨气找到了发泄点。她冲走进门的覃贵大喊大叫:覃贵,我要跟你离婚!
覃贵一头雾水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凌丽哭喊着说:你去问你妈,说我不如狗,没能为你生娃。我受够了,受够了!
覃贵用责备的眼神望着他妈。田菊回敬着儿子说,就知道你会向着媳妇的。结婚也那么久了,我盼着抱孙子有什么错?
妈,您晓得个啥?覃贵听到母亲说抱孙子,似万箭穿心,血往上涌,险些晕倒。那一幕痛心的往事,就又浮现在脑海。
那一年,队里在外买回来一头耕牛。这牛身坯大,膘肥体壮,一看就是耕田的好把式。只是这牛性子烈,喜欢打人,许多人避而远之。队长考虑再三,将这头耕牛交给副队长覃贵喂养使用。覃贵十二岁就参加生产队劳动,犁田爬地,锄草施肥,样样在行,特别是使唤生口,有着过硬的本领,队里几头打人的耕牛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接管这头打人的牛后,牛稍有反抗,覃贵就棍棒伺候,使得这头牛见到覃贵如同老鼠见到猫,变得老实本份起来。谁料耕核桃树坪这块地时,发生了意外。核桃树坪这块地五头牛耕了四天,覃贵估量着剩下的地一头牛一天能犁完,他便将收尾的事留给了自己。日头快落山的时候,还有两米宽的一片地没有耕完。覃贵每犁完一犁地,让牛调转头耕另一犁时,牛开始乱蹦乱跳,不听使唤。覃贵发狠地用鞭子抽打着牛,牛不顾一切地横蹦直跳,将牛鼻子拉破了,挣脱缰绳的牛瞪着大眼,喘着粗气,扬起四蹄逼视着覃贵。覃贵见事不妙,飞快地向瓦棚跑去。牛紧追不舍地蹿进瓦棚,飞起来一角将覃贵撞倒在地,尖尖的牛角直抵覃贵的裆部。覃贵一声惨叫,晕了过去,牛却竖着尾巴,扬起四蹄跑回了家。
打那以后,覃贵发现,自己裆部那东西硬朗不起来了,暗自找了位有祖传秘方的老中医,连吃了几副药仍无起色。老中医一 本正经地说,只能用激将法了,世上的事都是一物降一物的。你只要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成婚,搂着女人的身子睡觉,想着与女人做那事,久而久之,在女人的温柔诱惑下,肯定能硬朗起来。
覃贵将认识的姑娘在脑海里梳理了个遍,唯有凌丽出落得闭月羞光,沉鱼落雁。心里一想起凌丽,竟真的有勃起的意思。覃贵不敢含糊,托人去凌丽家求婚,却被凌丽婉言回绝。
她早就芳心暗许,在她眼里,青梅竹马的颜炎是她的整个世界。
三
核桃树坪的瓦棚,是他们儿时的乐园。一放寒假,大人就把放牛的事交给了孩子们。冬日里核桃树坪没有油菜和麦苗,颜炎和凌丽每天将牛牵上核桃坪一放,牛儿甩着尾巴打着响鼻安闲地在核桃树坪周边的林子里寻着草吃。颜炎和凌丽便走进瓦棚里,搬块大薄石板,在石板上抓石子,下成三棋。如果是暑假,覃贵也会和他们一起放牛,他们用一副破烂不堪的扑克在棚子里玩减分,升级,跑得快。寒假里覃贵家喂的耕牛他的父亲拉去耕冬田去了,他便在核桃树坪周围的树林捡枯树蔸,好杀年猪后熏腊肉。颜炎和凌丽家喂的都是闲牛。颜炎家喂的是只有三岁的牛犊,还不会耕田。凌丽家喂的是头母牛,是用来繁殖小牛的。当日落西山的时候赶着牛儿,伴着清脆婉转的的牛铃声往回走时,覃贵羡慕得要死。
有一天,他们刚把牛牵到核桃树坪一放,颜炎家的牛就不老老实实地吃草,老用嘴在凌丽家牛的屁股上挨挨檫察。后来牛犊竟然叉开前腿,将大半身子压在母牛身上。凌丽看到后大喊,颜炎,你家的牛欺负我家的牛了。她赶忙去拉自家的牛,怎么也拉不动。顺手截了一根树枝,猛抽牛的屁股,牛犊在受到猛烈的攻击下,极不情愿地从牛背上跌了下来,母牛的屁股上留下白花花的一片,颜炎和凌丽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颜炎在瓦棚里告诉凌丽,父亲说它们这是在结婚,结婚后才有小牛儿时,凌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妈妈说了,你家的牛是坏蛋,是做孬事。
凌丽,那是你妈妈骗你的。有一天夜里我醒来,看到过爸爸同妈妈结婚,爸爸压在妈妈身上。凌丽恍然大悟似的说,我想起来了,有天夜里爸爸骑在妈妈身上。
凌丽,我们也和大人一样结婚吧。
就这样穿着衣服结婚呀?凌丽这样天真地问的时候,颜炎假装老道地说,我们也把裤子脱掉。
脱掉裤子的二人一阵心慌,并不知道怎样才能结婚。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覃贵背着一背篓枯树蔸走进了房子。好啊,你们在这里搞流氓。随着覃贵的高声叫嚷,凌丽惊慌地穿着裤子,求助似的望着颜炎。颜炎望了望一副憨相的覃贵,灵机一动地说,你也望到凌丽了,你也是流氓。覃贵果然被这句话镇住了,面红耳赤的说不话来。
懵懂少年所发生的事,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除了一种说不出的羞涩外,还有内心里对对方的默许。他们三人一起读完小学后,覃贵就下地挣工分去了。颜炎和凌丽捂着读大学的理想读完高中时,国家已停止高考,靠推荐选拔才能上大学了。他们满怀激情回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时,不曾想发生那么多始料不及的事。
四
覃贵凭着虚报产量的政绩,成了大队革委会主任。在选举核桃树坪的生产队长时,颜炎成了一枝独秀,顺理成章地当上了队长。颜炎有种不凡的气质,一米八的身高不胖不瘦,年轻英俊的脸上有双磁性勾人的眼睛,成熟的背后潜藏着青春。
当了队长的颜炎工作起来并不得心应手。早前上报的年年是丰收,社员却年年饿肚皮,靠掺草吃度日。国家有购四留六的规定,百分之四十的粮食必须作为战备粮交给国家,国家再分配一些返销粮。为了防止当地社员瞒产私分,秋收的时候公社会派人到产粮队蹲点,督导秋收工作。为了不让社员再饿肚皮,颜炎干了件瞒天过海的事,趁蹲点干部回公社开会之机,将核桃树坪的一半苞谷悄悄地藏在瓦棚里,另一半苞谷背到仓库里过秤,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把瞒下的苞谷分给了社员。欢欣鼓舞的社员却不知道,这事已有人去公社告了密。
全队社员被莫名其妙地通知到仓库开会后,仓库的马灯一直亮到天明。公社社长高着嗓子大嚷:你们老实说出来吧,每户分了多少斤苞谷,坦白点,我这里有数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社长见社员默不作声,提高声音吼着说:你们这样做是瞒产私分,是欺骗组织,欺骗领导,破坏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性质非常严重,不交代的话,就给我办学习班!
天亮的时候,社长作了训示:有位革命觉悟高的大队干部,去公社揭发了颜炎瞒产私分的罪行,现查证属实。我代表公社作出以下决定:一、没收私分的全部苞谷,归公社所有。二、今年分配给核桃坪的返销粮全部扣除。三、由覃贵兼任核桃树坪的队长。
会场里死一般地寂静。社员们默默地站立着,愤怒的目光像一把利刀投向台上的覃贵,仿佛要把他零刀碎剐似的。
颜炎青筋暴起,冲台上的社长大喊:一人做事一人当!主意是我出的,坐牢砍头我认了,返销粮食的指标一粒也不能少。这几年年年虚报产量,核桃树坪一年给国家卖几万斤粮食,社员却填不饱肚子,靠掺草吃度日。如果这点返销粮一扣,社员就没法活了!
是啊,不让人活了。社员们说着,涌向社长。社长看见围拢来的社员有些怕,求助似的望着覃贵。覃贵立即亮着嗓子喊,武装基干民兵,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社长扫一眼那一排扛枪的民兵,立即胆壮,威风凛凛地说:给我将颜炎绑了,押解到公社!
五
颜炎押解到公社,凌丽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凌丽刚起床,听到覃贵与父亲正在谈论颜炎的事。覃贵说颜炎的问题相当严重,极有可能判无期徒刑,如果不与颜炎划分界线的话,会受到牵连。凌丽的父亲听得浑身筛糠般颤抖,求救似的望着覃贵。覃贵假意安慰道,您也别怕,有我呢,我这个大队革委会主任说话还是算管用的。覃贵嘴里说着,眼睛却膘向凌丽。凌丽从覃贵眼神里读出了坏意,为了颜炎,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扑通一声脆在覃贵面前,求覃贵救救颜炎。覃贵在心里笑了一下,借势将她拉了起来,很严肃地说,我可以代表大队革委会去公社为颜炎求情,但你必须同意和颜炎一刀两断。
凌丽明白了覃贵的意思,陷入了两难,她既希望覃贵去公社为颜炎求情,又不愿与覃贵成亲。为了救颜炎,凌丽别无选择。她与颜炎的爱虽真,却隔了条无法泅渡的河。凌丽和覃贵在公社见到颜炎时,颜炎什么都明白了,望着哭得泪人一般的凌丽,他心头碎裂,狠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覃贵与凌丽成婚后,凌丽对覃贵的卑劣行为深恶痛绝,有一年多时间与覃贵同床异梦,不让覃贵沾她的身子,这也正好掩盖了覃贵说不出口的生理缺陷,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在双方父母抱孙子的一再摧促声中,凌丽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凌丽真准备为覃家传宗接代时,知道了覃贵已是个废人。
颜炎蹲了两年监狱回到家后,覃贵心里发了慌,深怕颜炎从他手中把凌丽夺走,反复地使用激将法,却无任何疗效,搞得两人都痛苦不堪。这时,不知内情的母亲却往他伤口撒盐,同凌丽大闹了那么一出,让他成了钻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
覃贵得知这孩子是覃科的后,恨死了覃科,一看到覃科的影子,就有种莫明的愤怒。他像防贼一样盯着覃科,不给覃科与凌丽接触的机会,以防他们演成连续剧。覃科并不是什么善荐,简直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能当上队长,大队支部委员,全是我覃贵暗地里帮的忙。以前他常在我面前夸凌丽长得漂亮,能干,说将来找媳妇要找她这样的人,原来他早就盯上凌丽了。覃科虽说长得黑不拉几的,一排门牙有些外露,脸上还有很多雀斑,可他是个完整的男人,他的床上功夫比自己强,仅凭这点,她完全就有可能跟覃科走呀!覃贵这样想着的时候,有了种深深的担忧。每每看见凌丽隆起来的肚子,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搅拌得他心神不安。
凌丽的儿子真的出生后,覃贵强作欢笑地抱着儿子亲了又亲,看了又看,暗地里与覃科作了一次次地比较,却无法找到覃科的影子。一种不祥的预感袭击着他,那棵核桃树,那间瓦棚像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覃贵执意要砍掉它。
覃贵已是公社农田建设指挥部的副指挥长,砍掉这棵核桃树是有充分理由的,全公社正掀起农业学大寨的高潮,他规划砍掉核桃树,撤掉瓦棚,毁掉核桃树坪周围的树林,建造一个百亩平原。
那年冬天,一场又一场的大雪把严冬裹得喘不过气来。覃贵安排社员撤掉核桃树下的瓦棚,铲掉核佻树下的冰雪,砍掉核桃树。社员推三阻四地不愿砍。覃贵亲自轮着大斧,疯狂地毫不间断地砍着。三九寒冬的季节,他却汗流挟背。覃贵正发了疯地砍着这棵核桃树时,他头上一根碗口粗的核桃树承受不住冰雪的重压,咔嚓一声断了,正好击中他的头部,一枝几百斤重的核桃树重重压在他的身上。覃贵满脸是血,口中吐出最后几句话:覃科,我恨不得杀了你。然后口吐鲜血,头一歪,当场死亡。
覃贵死了,漂亮的凌丽,就成了寡妇。
六
那年冬天,中国恢复了停止11年的高考。570万考生争先恐后地挤着独木桥。颜炎跃跃俗试,决定参加高考。可是参加高考,必须有大队支部委员会的品德鉴定,只有品德好的人才准许参加高考。在大队五个支部委员开会讨论颜炎的品德鉴定时,覃科来了个与众不同,说颜炎蹲过监狱,还罗列了颜炎的种种不是,并一口咬定颜炎与凌丽有不正当关系。
开完大队会回来,覃科特意绕道田菊家,欢天喜地讲了颜炎不能参加高考的消息。凌丽蒙了,她不想颜炎失去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能连累颜炎。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决定求覃科放颜炎一码。
凌丽早早地吃过晚饭,忐忑不安地来到覃科的单身小屋时,覃科好像知道她要去似的,正守株待兔似的等她。覃科也不转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凌丽:是为颜炎的事来的吧?凌丽也不想藏着掖着,开始一个劲的求覃科放过颜炎,说颜炎能考上大学,就会改变他一生的命运。只要覃科能在颜炎的品德鉴定书上签字,她为他干什么都行。
覃科耳里听着凌丽的话,手却胡乱地在凌丽身上摸来摸去,口里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心里只有颜炎。可大妈一直以为你那儿子是我种下的种,我不能羊肉没吃成,反惹一身骚。那天我躲在苞谷林里,你同颜炎干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不能永远为他背黑锅。要想我为他说好话,你必须依我一次。
凌丽听了覃科的话,有些冷的身子更加颤抖,紧张得嘴角不停地抖动,挤出一句话来:睡了这次,往后你就死了这份心。
七
颜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大学通知书,连跑带奔地来凌丽家报告这一喜讯,却见凌丽蹲在墙角呕吐不停,好像有种又要当妈妈的感觉。颜炎一脸疑惑地望着凌丽。凌丽眼里噙满了泪水,忧伤地问:还记得二年前的那个夜晚吗?是你让我成了真正的女人。
记得,今生今世都不会忘。颜炎定定地望着凌丽,一字一句地说:所以除你之外,我不曾搭理过任何别的女人。我不能让我们的儿子没有爸爸。
凌丽望着颜炎的眼神一丝慌乱,叹着气说:那次之后我就坚定我是你的女人了,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就身不由已了。凌丽在心里艰难地问自己,该不该向颜炎讲明,自己之所以意外地怀上孩子,完全是为了他能顺利考上大学。
不要说了!颜炎听到这里,血往上涌,粗暴地打断了她:两年前的那个晚上,你亲口说过,你是人,不是蓄生。我要郑重告诉你,我是有尊严的男人,不会和你一样,像条母狗,谁都可以朝身上爬。
凌丽似遭了雷击。她吃惊地瞪着颜炎,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许你侮辱我的人格,你给我滚。
颜炎还想说什么,被凌丽用笤帚赶出了家门。随着哐当一声关门声,房子里传来凌丽撕心裂肺的哭啼声。
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哭声,听得颜炎心如刀绞。他断定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重大事。凌丽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颜炎的双腿怎么也迈不动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凌丽紧闭的大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