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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8. 险象丛生

一小时过去了,刘大娃哥俩只弄了八条牛小腿,三只牛的身体被弄抛到山底下去了,苟洱想看,但没法动弹,一直这样忍着。他们把草场收拾了一下,又围着沼泽地看了一圈,没发现牛身浮出,就大摇大摆地下了草坡。

 

等他们前脚走,苟洱便悄然尾随其后,但她不敢太近,灌木、地衣和蒿草丛是无法当她的保护屏障的。等苟洱摸到山脚时候,人牛均不见了,她四下里看了看,除了把人晒得软绵绵的太阳,再无其它。


“难道有人接应?可发动机的声音都没有,他们钻进了地下隧道不成?”苟洱心里嘀咕着。摇摇紧随其后,她们朝北走,只见两排近乎于村道宽的车轮留在半水泥半土石子的路上。 


苟洱自问:“追还是不追?如果追,也许追得上,但追上了,他们会发现,还不如不追。” 


正在犹豫时,摇摇又朝着后身上方的草甸呜呜直叫。虽然摇摇已经老不堪言了,但它如果呜呜,就是发现了危险,在示警,苟洱必须离开了! 


她扯了扯摇摇的铃铛,喊了一声:“跑起!” 


摇摇掉了头,又跟上了苟洱的步伐。

  

苟洱边跑边想:给钱巍说说吧?或者,打罗坪所电话请他们增援?等她掏出电话,又放下了。八条牛的蹄子而已,那不是自己要的结果。


跑了三十来里,一路空旷无比,天出奇的高,真是天上鸟飞绝啊!居然半句鸟叫声都没有。 


苟洱跑得大汗淋漓,连内裤都湿透了,她习惯地摸了摸裤子口袋,只有过塑膜装的小飞镖和钱包,另一个口袋装了证件和手机,她又反了手去摸背后的包,呀,居然没带出来。怎么这么粗心呢?苟洱埋怨起自己来,背包一定是放在农妇家了,今天出来本只打算去一趟石旺镇的集市看看,哪知这一出来居然回不去了。


口渴得要命,苟洱不得不停下来,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只能找到有水的地方,才能让摇摇不趴下,自己也有力气前行。可周围除了一个小小的草场以外,哪里看得到水?她最渴望的,就是能马上见到高山流水。摇摇见苟洱停了下来,它也停了下来,饥渴加重疲劳,摇摇一直在吐舌头,苟洱想,如果往它嘴里点根火柴,也许舌头都能烧着。


疲劳和饥渴让苟洱一步也不想动了。苟洱盘腿而坐,休息的时候顺便掏出电话,准备查一下周围的地形,可手机信号很差,几乎找不到任何信号。苟洱极力回忆起前几天看过的地图,能大概判断出目前的位置,但电子地图的比例尺还是不够的,比如某些具体的村庄和山头。 


苟洱试图再打易副局长和钱巍的电话,均因没有信号而无法拨通。 


苟洱有些心虚了,自从到了这个地界,好像同原来的世界脱节了。前几天给钱巍打电话时居然关机!不知出了什么事,他可从不关机的,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他们手机必须24小时待命,而且,每个警员至少有2部以上的电话,一部内部电话,一部对外的电话,级别越高,电话越多,如果执行特殊则另配有电话。

  

苟洱拨打钱巍的电话号码只有他俩知道,苟洱拨易副号码,也是易副对苟洱的秘密专线,是上次来罗坪办案时易副给给配的。


如果是往常,听不到钱巍的声音苟洱绝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现在,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旮旯,除了这条老掉牙的狼,再也没有其他了。苟洱恨恨地骂道,谁说警察就是饮铁血铸丹心的人?记得在动身前之前,苟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下誓言,不破此案决不归巢。此刻的苟洱完全清楚,那时不过是自己意气风发心血来潮的话,那是眼高手低的后遗症。她越害怕好像时间就越漫长。苟洱特想像身边的这条老狼那样想嚎就嚎,可嗓子冒着烟,嚎叫只会让水分消散得更快。


休息了一会儿,苟洱站起来,准备走,可摇摇不肯起来,它趴在地上,苟洱喊了几声便自己走了,回头看时,摇摇还是趴地上,苟洱心里急了,一定是脱水了。她决定用自己不多的口水喂到摇摇的嘴里,如果不救它,它必死无疑,犬科动物最怕热和脱水了。 


等苟洱靠近摇摇,她伸出手要去掰它嘴的时候,摇摇居然大龇着牙,苟洱本能地吓退了,它看到摇摇的嘴居然张大到两指以上!那是一级警告,如果自己再靠近,说不定它会攻击的。 


狼就是狼,你想靠近它都不容易,何况在它生命受到严重威胁时。 


这段时间和摇摇的零距离接触,是它在生命没有受到威胁的前提下,如果生命一旦受到严重威胁,它做出有什么与人相悖的事来完全有可能。决不放过任何求生机会到无奈时孤注一掷差不多是它们的最后选择。 


苟洱没有抱任何侥幸,她只是想帮助摇摇。如果摇摇真的死了,她将如何举步维艰?就算不去掏“虎窝”,哪怕摇摇的前生是恶狼,但看在今生救了美朵的份上,自己都应该救它。摇摇给美朵送肉骨头的那一幕,在苟洱的脑际软和地上演……好了,善有善报吧! 


苟洱搅动了一下舌头,使劲想着王阿婆家做的酸梅汤,她努力让唾液多分泌一些。不一会儿便攒了很大一口口水,她再次靠近摇摇,伸出手摸了摸摇摇的头,另一只手摸它的背,无论是狼和犬,让它们放松警惕最好就是等它们平静无抵触时抚摸它们的头。 


苟洱心里暗暗的念叨着:“摇摇,我要给你唯水了,你张开嘴,我喂给你。”她把嘴张开,然后把头仰上望,做了两三次给摇摇看,算是示范了。 


摇摇不再警惕,它嘴上的肌肉慢慢的放松了,应该是看明白了,苟洱想。 


苟洱单腿跪着,嘴离摇摇张开的嘴有一尺来长,它不再要苟洱用力掰嘴,而是很自然地张了嘴等着她动作。


口水稳稳地落在摇摇嘴里,它马上吞了下去,又张大了嘴。它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晶莹剔透,淡蓝色的玻璃球似乎浸在泪水里,苟洱赶紧又喂了几次,但她不敢再看摇摇的眼睛,怕自己也和它一样,多愁善感没出息。喂到四五回,苟洱觉得自己短时间里再也调不了口水了,就是看到酸梅汤也没用。她起了身往前小跑起来,可摇摇还在意犹未尽地舔嘴巴。 


苟洱又回头对着摇摇喊:“起来,跑!” 


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否则人狼都会没命的。苟洱希望摇摇明白她们俩目前最大的危机。 


吃过琼液的摇摇很懂事,它慢慢地起了身,小跑了起来,很快就跟上了。 


又小跑了四五里地,晚霞照得天空异常的灿烂,苟洱知道,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抹余晖了。 


她停了下来,呵住了摇摇,从它的颈脖子上把铃铛摘了下来,取出遥感传送器,用密码开启了终端,然后把刻度调到左右各十圈的位置,在菱形空格处输入“9-1-9-1-9-8-1-8-1-7-1-7-1-0”,刻度盘回到了0,这意味着触发成功和情报已经传递出去了。因为每组数字都都有特定的意义,就像电报码,但这里每一个字符没有特定的含义,必须在歌谱里才能找到相应的密码本,然后根据密码本来破译。 


信号虽然成功发出但苟洱并没等易副回信,她知道,只要易副打开邮件,就可以看到这些信息了。因为他的Pc和局里的后台触发系统是绑定在一起的,就算后台同事不报告他他也可以看到。那时,就算自己暴尸荒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天已麻麻黑了,苟洱主观地想着,不出十里就会有水的,因为她能看到前面的高山,就是不知路是否真的只有十来里?一般能目视到大山的路,实际距离是绝对直线距离的3倍以上,苟洱想起农妇的话,从榆树崖村走八十余里,就到了云贵边界,如果没猜错,这个地方,还在贵州。这里五十余里没人家,记得地图上是标着,在三座大山的分岔口,向西行有一个小镇,苟洱算着速度和距离,如果顺利,也许今晚十二点前能住进小镇。想到这,苟洱浑身上下都轻快起来。


摇摇却不知为何突然大叫起来,苟洱以为又遇到什么情况了,她赶紧屏住呼吸,尽量让情绪稳定。 


哦,并没发现什么情况,只有一只左扑右腾的大雀在摇摇前方的大石头上方跳跃,像是挑衅,又像是戏耍摇摇,肆无忌惮的。也许是激怒了摇摇吧,它居然傻乎乎地去追,看样子是要活捉这雀儿!可这雀儿还没等摇摇过来,它飞走了。在这种地方,摇摇不可能是雀的对手,何况摇摇目前四面楚歌。 


正当苟洱掉以轻心时,摇摇出事了。 


说不见就不见,苟洱甚至没看清摇摇是怎么消失的,难道是被雀儿叼走了? 


苟洱不信,但她不可能不惊若木鸡。她忙碎步上前,去个究竟。


原来,这里是被特殊的地标所伪装的悬崖,它的位置比之前走的路要高些,看起来像小山坡,怪不得摇摇上当了。 


多可怕呀!苟洱的心脏跳动速度加快,她退回十余米,沿着右侧一路查看,这山头到山底是双重Z型的。很少见,如果不是地壳运动,不会有如此的险峻地势,刚才如果是自己盲目的往前冲,掉下去的……天哪,摇摇,可怜的摇摇,一定是坠崖了…… 


苟洱想哭。她没有那么绝望过,连一只老迈的狼都保护不了。苟洱哭了出来,眼睛很涩,涩到痛,她用手揉了揉,朝底下大喊了几声:“摇摇——” 


“嗷——” 


苟洱似乎听到了回音,她不禁又狂喜起来,哈,摇摇还活着,那一定要找到它! 


苟洱侦察起地形来。从侧面看,Z字型悬崖离地面是迂回曲折的,想必,摇摇是踩到了松动岩石才掉下去的。 


苟洱胆战心惊地伸出脚踩在一块岩石上,她尝试着弯腰下探,然而,她只能看到斜崖,目测至少有130度钝角,但这个角度完全阻挡了继续下探的可能,山谷虽说不是深不见底,但也不是随便就能下得去的。 


只听到摇摇在底下哀哀戚戚的嚎叫,悲壮,如泣如诉,苟洱似乎与生俱来懂犬语,摇摇受伤了,它在求救。 


从声音的回响时间分析,摇摇离苟洱大约只有二三十米,不超过四十米。 


苟洱想找个茎藤类植物当绳,借此吊下去,看能否滑下去救摇摇。四处查看了一番,根本没有什么可攀爬的植物,只有地衣,裸露的岩石由于被风雪常年吹打才会如此脆弱。苟洱想跳下去,运气好的话,Z型的半山腰就不全是地衣苔藓,也许有带泥的土地和岩石缝隙里生的老茎藤,这样的话可以减小冲击力,起码不会直接触崖,但运气不好,骨折就在所难免,想到这,苟洱又眉头紧锁起来。 


苟洱又看了看岩石的情况,确实很松,这样的石头就是有着力点也是不能借力的,看来,只能面崖往下滑了,下坠时保持双腿弯曲的姿势就能避免骨折。无论怎样,还是要试一下的,苟洱对自己说。


“摇摇,我来了,你等着我啊!” 


摇摇在底下“呜——”地长啸了一声。 


苟洱莞尔一笑,开始下滑了。 


当脚下的岩石变成碎块时,苟洱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山顶了,她的身体正在下坠,身体轻飘飘的,像做梦,像坐宇宙飞船登天,身体随浮尘摆布,任凭在气体在空中飘扬,她想,如果这次不能活着走出此崖,那自己必定和老白狼同穴共亡了,真是千古一唱! 


当她还在想着生呀死的时候,身子居然着地了。


苟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都有温度,哈哈,成了!活着真好,苟洱激动得有点想哭。 


这个断崖并没想象的那么可怕,大约二十来米就下来了。 


她尝试着叫唤摇摇,摇摇就在她脚下不到三米的地方趴着,它被杂草包围了,只看得见它坐在杂草中间,像打坐的老和尚。 


苟洱看它那样子直想笑。 


摇摇见苟洱安全着陆了也兴奋不已,不停地哼哼。 


苟洱她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摇摇也还算是安然无恙,她不禁欣喜万分,只不过自己脸上和手臂上辣嚯嚯地疼,原来自己被杂草划破了皮,不过,这比摔断手脚要强一万倍。苟洱紧紧拥抱着摇摇,两个患难与共的战友用自己的方式互相庆祝着相逢。


接下来,就是从半山腰滑到山脚。因为是复杂的Z型山,不可能像上一段那样直接下滑,越底部,内陷的山体越窄,下崖的人需要用上和攀爬相反的力才能下崖,而下崖过程中,着力点内倾斜,而且蹬的力需要比普通攀崖要大一倍的力才能达到“三点一固定”的效果,但苟洱一无工具,二无挂片,三无法固定,想顺利下崖几乎不大可能。 


看着满是杂草和潮湿地衣的地面,苟洱急得忧心似火,看到杂草,而且很茂盛,苟洱想到应该不只是石头山,岩石就在泥土里嵌插着,因为多年没有地壳运动,岩石块已经和泥土融在一起了,有土就有草或灌木,苟洱激动地打了个响指。 


天已经黑了下来,只有摇摇蓝色的眸子的光是耀眼和醒目的。摇摇站了起来,朝狭小的缝洞走去,苟洱紧跟在后面。 


才走了几步,苟洱就兴奋了,崖缝里居然长满了小茎藤植物,而且一直沿着地衣四处延伸,苟洱数了数,至少有十几条茎藤,如果把茎藤剪断再重新织绞起来,一条野生藤就成了,这种藤的韧性比人工绳还要结实,只要最初的原生藤的根牢固,自己带着摇摇下山就没有问题了。 


摇摇的机灵再一次让苟洱心花怒放,她们的之间的默契度越来越高,苟洱用手摸了摸摇摇的头,算是表扬了。 


不到半小时,苟洱找到了十几条十几米长的藤,用飞镖把藤给割断,做成了一个三股大麻花绳,她又把五条藤的根用一根藤绑紧,她站在地上,双手紧拽藤绳,用全身的力气往后扯,绳子纹丝不动,她又反复试了三四次,依然牢固。她准备第二次下崖了。虽说这是准半山腰,那不过是苟洱目测的,没有仔细量过,如果绳不够长,自己就得坠崖了,死活凭天定。 


想到又要做梦坐飞船上天,苟洱心里默默地念了念自己的父母兄弟,最后向西天方向祷告了一句:佛、神、主一起保佑摇摇和我一起脱险吧! 


摇摇很不安,它在原地咬尾巴,苟洱知道它害怕不想冒险,又拍了拍它的头,安慰了几句,摇摇才安静了一点。 


苟洱蹲下身,喊道:“上来!” 


摇摇犹豫着,苟洱又喊了一句,摇摇才悠悠地挪了过来,它后腿往后一压前腿一蹬就跳到苟洱肩膀上了。苟洱接住了,让它骑在自己脖子上,用它的前爪紧紧抱着自己的脖子。她走到下崖口,慢慢蹲在地上,两手抓着茎藤绳,喊了声:“下!” 


摇摇不再吭声,苟洱用两只手交替抓绳子,慢慢下滑,下了三米多,苟洱看到了内倾的岩壁了,她定了定神,把两腿收了起来,身体开始荡漾,她想借助岩壁快速弹蹬,这样的话大概跳蹬五六次就可以到崖底,如果不蹬跳,则耗时太久,藤根受力不了会突然断裂,那样就太危险了,苟洱希望能尽快到崖底。 


苟洱尝试着靠近崖壁,无奈到不了,她和摇摇悬在半空,她只好继续下爬,两手被粗糙带刺的藤磨得火辣辣的,苟洱加快下滑,终于又下了五六米,她觉得身体已经疲软不已,两条胳膊也软耷耷的,她害怕自己一松手就会坠崖,她对摇摇说:“摇摇,你害怕吗?” 


摇摇没有吭声,想必也是害怕的。 


苟洱暗暗鼓励自己,必须横下一条心来!她用了大力再滑了两三米,她决定再试一次触壁弹蹬。 


这一次成功了,这快岩石被苟洱蹬得当即碎裂,她听到岩石分裂的声音,即后又纷纷下落,下落是无声的,就像人,所有肉身掉到谷底都是无声的。 


苟洱再也不能允许自己想死的事了,必须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让她连续碰壁三次,手上只剩最后一段茎藤了,大约1米左右。苟洱清楚地看见地面就在自己腿下五六米的地方。 


她只想笑,大笑,爆笑。从绝境中走出来,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苟洱想。


苟洱收了脚,对摇摇大叫一声,“跳!” 


苟洱知道,如果自己的冲击力太大,摇摇就会摔倒,也许自己没事,但撞击力会反弹到它的身上,反而害了它,所以她必须让摇摇知道,它先着地,自己后着陆。 


摇摇聪明绝顶,它听到苟洱的招呼后,爪子在她脖子上动了动,锐利的爪尖划得苟洱生疼。但摇摇很快就起跳了。 


等摇摇跳了后,苟洱也跳了下去。


这几米高的地对苟洱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她很快就平安着地了,但苟洱找到摇摇时,它趴在地上嗷嗷叫。
苟洱把手机电筒打开,想扶摇摇起来,它马上嗷嗷直叫,苟洱摸了摸它的前爪关节处,摇摇立即大声叫起来,苟洱明白,应该是它的小腿关节受伤了,也许它年迈体弱了,关节处软组织不够弹性,而且钙质疏松,加上脱水,疲劳,摇摇的腿很容易受伤。 


苟洱想对摇摇说几句安慰的话来,但她的口实在渴得要死,一天下来,还没有尿过一滴的。如果再找不到水,有可能要喝自己的尿了。苟洱心里恨恨地想着。尽量不说话吧,否则难以维续,苟洱勒令自己。 


她拍了拍摇摇,手里举着手机电筒准备去找水喝。刚拔开乱草往前走了两步,她看到草丛里溜过一个什么东西,好大的一条花皮蛇!她没研究过这种弯弯扭扭的老毒物,所以也搞不清究竟是不是毒蛇,大叫了一声。 


摇摇听到苟洱惊叫,腿疼也顾不得了,它扑腾地就爬了起来,快速地往苟洱跟前扑了过去,分辨细小和高频的声音和发现极小的声源是犬科动物的看家本领,这方面的能力是人的十五倍以上。 


花皮蛇逃还是跑了,因为摇摇的腿受伤了。


但摇摇没有放弃,继续在自己刚失蹄的地方的刨着,好像在谢罪。 


苟洱知足了,即使人,也莫过如此,她知道,犬中,牧羊犬的智力算最高了,相当于五岁的孩子,但狼的智商更高,至少是牧羊犬的一倍以上。 


她欣慰地摸了摸摇摇,又蹲下去摸了摸它受伤的腿,制止了它继续忍痛刨土,无谓的刨土是没有意义的。 


摇摇停止了刨土,苟洱起了身,觉得头晕,应该是血糖低了,一个下午没进食了,血糖高才怪。苟洱不知觉的舔了舔嘴,如果现在能吃一碗清水面也是极好的。可是,吃清水面需要进城。


苟洱背对着摇摇,用手机电筒继续照着前方小心翼翼地走。没走十余步,她发现杂草长在灌木丛里,夹缝里生长,苟洱叹道,人莫过如此。除了漫山遍野的杂草,就是各种形状的灌木,高高低低,毫无秩序恣意地生长着。 


苟洱满嘴抱怨着这难走的荆棘路,她边走边回头看摇摇,可当她回头看时,居然发现身后路过的所有灌木上都变成白色了,她吓得又是一声惊叫。


摇摇瘸着腿上前,它不知苟洱出了什么事,惊讶地看着她。 


苟洱指着灌木上的白色,摇摇看到了,它很平静。苟洱清楚地看到那些白色的东西飘动起来,原来是丝,长长的,明明刚刚是没有的呀!苟洱嘀咕着。

 

这时,摇摇忽然愤怒地低嚎起来,听声音,苟洱觉得她们俩这次又遇到麻烦了,这种低嚎意思是摇摇要应战了,对方可以放马过来。 


苟洱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难道是人?不会吧?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怪兽?熊?老虎? 


不像!如果是老虎,摇摇就不是低嚎了,它会摆姿势的。老虎只在动物园看过,真正地老虎自己没有接触过,就算没有现在饥渴难当,也没法敌打得过老虎地,何况两个早已精疲力竭了。 


摇摇又嚎起来了,苟洱看见一只只硕大的蜘蛛从灌木上飞来飞去,白丝就是从它们嘴里吐出来的。 


看来,这些蜘蛛要放丝包围她们俩了,怪不得摇摇要嚎叫。 


苟洱想起痴迷于唐僧的蜘蛛精来,难道当年写西游记的作者也到了这谷底,亲见蜘蛛精了?小说的年代很久远了,可眼下怎么办? 


巨大的蜘蛛团不理会摇摇的警告,继续放丝。 


苟洱知道北美有一种毒蜘蛛,叫黑寡妇的,凡是毒蜘蛛大抵会分泌一种带毒肠液,腐蚀猎物,它们体内不断分泌消化酶,把腐蚀掉的食物迅速吞掉。 


逃离是眼下唯一能做的。 


等苟洱反应过来时,摇摇放弃对峙了,它早已跑到前方十来米的地方去了。 


苟洱随手抓起脚下一根木棒以防万一,木棒拿在手上,居然软软的,湿湿的,想是山谷常年有雨水,潮湿所致,加上植物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自灭,所以木棒根本就是没什么大用的,不过,眼下有木棒比没有强。

 

苟洱一路狂扫,一直跑到摇摇身边才算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去,终于没有白色的丝了,这段可怕的蜘蛛谷,苟洱不敢说是永生难忘,但至少是心有余悸而后怕的。


当苟洱以胜利者的心态去摸摇摇头的时候,它居然又嗷地叫。 


苟洱听到它嗷就怕,状况,一定又有状况! 


完了,完了。苟洱诅咒着。 


摇摇围着苟洱走了几圈。苟洱不明白它的意思,最后,它停在苟洱的裤兜边,用嘴摩擦着裤缝。 


苟洱把手伸进裤兜里一摸,呀!钱包,也就是装着“假”身份证的玩意儿居然都不见了! 


如果没了那玩意,后面潜伏和摸排工作会受到影响的,起码连吃住都成问题。苟洱回忆着,自己在哪丢的呢?摇摇真厉害,自己丢了东西它都知道。要不,让摇摇回去找?但是,万一在悬崖上掉的,那就麻烦了。算了算了,现在首要任务是喝水,吃饭,休息,其他事情放一放,一定要尽快找到进城的路!


摇摇又瘸了腿跑起来了,它往西南方向跑去,苟洱狂喜,它尾随其后,每走一步,她就能多听清一分叮叮咚咚的声音,啊,那是山泉的声音,多美妙呀!水竟然在自己感到大限将至的时候到来了。水流的声音是如此动听,最优美的音乐也无法和这流水声相比,苟洱忘了钱包,忘了身份证和与所有同生命无关的东西。


只见摇摇停下来了,它就站在貌似一个一米高的祭神的土庙边上。 


原来这并非土庙,而是露天井,用水泥砌起来的天顶,看起来像小土庙。 


井的四周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只有一面是外敞的,任井水溢出来。刚刚听到的美妙的声音,就是井水汩汩而流的声音。 


苟洱想伸手去捧水喝,又怕脏了井里的水,她先把手伸到水流出来的地方,使劲搓洗着手,她怕手上沾了毒蜘蛛丝的毒。一抬头,就看到井上方垂下来一绺树枝,子,这树又像竹子像芭蕉又像竹叶形状,苟洱凑近了闻,有点香,有股竹子的味道,于是,她摘下一片来,把叶子做成粽叶的样子,伸手到井内舀了一口水,满满一兜水直接送进了喉咙,摇摇则站在井下边,舌头早已浸在井外的小洼里接连不断地吸吮着,真不知怎样形容它那份贪婪。 


苟洱一直舀了十几筒,井水很凉,喝到舌头都要僵直了才感觉自己肚皮鼓鼓囊囊的了,她心满意足地把树叶丢在地上,准备往山上走,可她还没转完身,身体像棉花糖一样,看起来膨胀不已,却没有任何支撑,只要风一吹,棉花糖便消散一空。 


接下来,苟洱觉得脚也不听使唤了,她拼命地对自己说:站起来,别倒,醒醒,别倒,往前走,走,走! 


可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她好像看到了天空中抛下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黑网,把她从头到脚的网罗起来,然后,她什么也看不见了,身体终于软了下去,倒在地上,像一条刚刚被闷棍打死的蛇。


等苟洱恢复了知觉后,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是看到一个被捆得像粽子似的自己。手臂上勒出的痕和被蒸熟的粽绳捆出来的痕是一样的,她飞快地回忆,自己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怎么会躺在一张沙发床上? 


但是,最要命的两个“怎么会”她全然答不上来,苟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但她又似乎认识自己,又好像自己就是自己的母亲,苟洱害怕起来,自己怎么会是自己的母亲呢?可直觉告诉她,应该喊自己做“母亲”。
苟洱忽然想起一个一辈子也没用过一次的名词来:“幻想性视觉差错”。难道自己得了这个病?太可怕了,自己是谁呢?她开始想最近的事。 


能想起的,一是那口井,二是老狼——摇摇,除此之外,脑子里是空空的。 


苟洱动了动自己的脚,发现被绑得死死的,她还想用嘴巴咬,可嘴里塞满了东西,眼睛能看到的,是臭得可以做腊八豆的袜子,她恶心得想吐,无奈嘴满满当当的。 


她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那是用于捆摩托车后备箱的麻绳,用各种废布料交织在一起,市面上买得到的那种。 


苟洱通过这麻绳来猜测捆她的人的来头,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过去恍惚被锁在某个绝密的地方。 


此时,她的内侧颞叶皮质活动频繁,她有一种徒手杀人的冲动,无奈于手被捆死。 


看到绳子,她大脑里的杏仁核被调动起来了,她恍然看到窗外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在监视她,她的皮肤开始起了鸡皮疙瘩。 


最可怕的是,她左额颞叶系统开始朝方向工作,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搓麻绳和卖麻绳的小手工艺者。 


这也许不只是纯属于生命本能的感觉,然而,苟洱却觉得这一切都结结实实地被改变了,难道是母亲用自己亲手搓的麻绳捆了自己?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坏了,坏了,右前额叶皮质也开始过敏起来,或者内侧前额叶皮质失去了功能,母亲是什么样子?母亲怎么可能捆了自己呢? 


苟洱痛苦地闭上眼睛,她什么都不想了,反正什么都想不起来。过了好长一会儿,她脑子慢慢地浮现过曾经储存过的记忆,只要深刻,她几乎不必去想,答案就跃然纸上。


苟洱静静地打量着脚上的绳子。 


绳子的捆法很重要,有没有生命之忧就要看这绳的捆法了,捆法可以辨别捆人者的身份和职业,但如今,苟洱即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这绳子的捆法是什么名字。 


苟洱想摇摇了,不知它怎样?也被捆了吗?哦,想到这,苟洱很高兴,自己的右前额叶皮质没有过敏,这样的话,自己还能想起一些东西的。苟洱庆幸道:自己顶多就是选择性失忆了。 


如果摇摇在,它一定能帮自己把绳子给打开。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哪里有摇摇的半点影子? 


苟洱想从沙发床上跳下去,可自己连同沙发都被绑在一起了。 


从绳子上下功夫吧,虽看到这绳捆得没有章法,乱缠乱绕,任凭苟洱怎样使劲,就是纹丝不动。 


选择性失记的苟洱哪里知道,用这单结法的人顶多是刚出道的没有底气的家伙,但你要解开,没有技巧是徒劳的。要是遇到单结或双结,那肯定是杀猪杀牛,卖鸡卖鸭的贩子屠夫出身的的人干的,要不就是农村里的把式们;用双重单结、固定单结、称人结捆地,多半是建筑工地里的或是物流包装公司的工人;平行结、连续单结的捆法有可能是户外作业的建筑工人;反手结、滑称人结、变形称人结、双环称人结、活称人结、渔人结、还有西班牙式、葡萄牙式结那就更麻烦了,基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是警察、野战军人、特警出生就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工。 


苟洱像孩子般地动了动自己脚上的绳子。脚是光着丫子的,登山运动鞋就在布沙发底下的地上,一眼就能看到。 


苟洱把脚趾头向上勾了勾,反复勾来勾去,觉得很有意思,这一勾,又让苟洱想起一点什么来。哈,这种绳子的捆法好像哪里见过,顺着“哪里”,苟洱又想起来了,是读书的时候!在哪里读的书呢?哈,又想起来了!绿茵茵的草地上,对了,还有三十米高的攀登墙,哦,是了,苟洱脑袋里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教官,同学,两人一组,在草地上练习互相绑绳和解绳,对了,罗佰义,他也在。哦,自己是个警察吧?苟洱笑了。身份想起来了,那多好,这对恢复后面更重要的记忆不知道有多宝贵! 


接下来,脑子里出现了那次绑绳的教习。 


教官说,学会了四种方法的绑和解的为及格,每增加两种加十分,除了罗佰义,所有人都及格了,自己得了八十分,当初看到罗佰义那极没耐心的手,拿着绳子在左穿右插,就是绑不对,结果连教官都没解开,后来是用剪刀给剪烂的,苟洱没想到罗佰义枪法那么准,可绑绳就太差了,全级就他倒数,也不知学校怎么让罗佰义毕业的。


这会儿,苟洱真是高兴坏了,自己脚上的捆法就是八字法和渔人法捆嘛,这有什么难解的呢?腿和沙发的绑势是活索,看起来容易解,要是拉反了,就变成死结了。手被反着绑了,被捆者的手不会有任何活动的余地。
苟洱动了动指甲,指甲上藏着的那把弯针还在,那是粘在指甲尖上地针,弧度和指甲的弧形一致,但比指甲硬,取出来使用时有两种办法,一是放到盐水里浸泡,二是把指甲对折,这很疼,搞不好会把指甲连肉折翻掉,这项发明是苟洱自己想出来的,还申请了国家专利的。 


记忆在某个箱子里,只要互相碰撞,相关联的记忆就会被激活,因为指甲,苟洱想起了自己带的氰化钾粉,这些晶体已经被溶在了指甲油里,外表看就是鲜艳透亮的指甲油,它们和指甲弯针一起,覆盖着自己的手指头,如果不慎让指甲油分解开来,这些美丽的东西就会让人立刻上西天。 


美丽的东西最毒,此话不假。 


另外,还有一字夹子,这夹子看似漂亮,都是装饰自己西瓜皮头发用的,实际上,却是飞镖。她头上扎的两夹就是最直接的飞镖。这也是自卫的利器,这些东西如今都成了废物,静静的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苟洱又习惯性地四处张望,这里夹杂着一股洗发水的香郁,但不知在什么地方,冒出了浓浓的霉腐味。墙上贴了一张巨大的画皮,是叫不出名字的国际艳星裸着个上半身,扭过了身子,露出半个侧脸来,不知在对着什么发情地笑,下身很保守,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把玲珑的曲线很诱惑的表现出来了,因为和真人一样高,有一种想让人拥搂的冲动。苟洱脑子里冒出了吃泡面时电脑左下脚突然会蹦出的充气娃娃的样子。 


她在赞叹摄影师和造型师深谙人类缺陷的高明时,又继续对墙面观察。墙上除了有四五个鞋印外,就没有什么新痕迹了,从墙的颜色看,应该有七到十年光景没修整过,还保持着初始的样子。 


屋子被吊了顶,有至少三组灯光,因为是白天,所以顶灯没有开,有筒灯射灯和五角灯。 


沙发边上放了一张椅子,是理发店专供陪客坐的那种,带转的,不知是否还转得动?该屋子有两个门,靠沙发处一个,在五米远的地方也有一个门,紧接着的事是一扇窗户,窗帘没拉上,外面是个不锈钢雨棚子,上面搭了几件衣服,男人的背心,短裤,还有简单得像绳一样的三条带子一样的东西挂在架子上,靠外侧的依稀可见,是一件内衣,透明蕾丝,在胸罩的十环处不透明,可以遮挡住两粒乳头。那正是杂耍街头流动歌舞厅里的“埃及艳后”跳艳舞时穿的演出服。
苟洱的内侧前额叶皮质又活跃起来,这次,她忽然想起自己参加过的一次围堵行动,战友们抄着家伙把跳艳舞的流动车都包围了,车周围那些流着口水的老色鬼们还舍不得离开,看到车上的艳星皇帝皇后被带走,老色鬼们追在后面,还狠恨地骂:妈勒格逼的,带什么带?带你娘走!


苟洱还想从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找到一些什么能让自己回忆起的东西时,门外有人说话了。 


“甚货色?” 


“麻粒粒在水井里搞到的。” 


“能做吗?” 


“那就不知道了,要试一下。” 


“不是暗疮吧?(暗探)” 


“应该不会,模样还可以,打扮有点花枝招展的,和她长相有点不配,不过,她比以前所有的都好看,她口袋里东西都被我收了。不过,也不知道底细,你自己去试下吧?我说不好。” 


“还有甚东西?” 


“一条狗,又老又凶不垃几的狗,瘸了,关在后院,放了麻丸,不会乱叫,你放心吧。” 


“最近就她一个?” 


“嗯……还有一个,估计明天送到,最近周边没什么钉子(精神有问题的人)过身,要有我不会让麻粒粒放松的。” 


“还差三个,你看着办吧。” 


“还差三个?怎么还差三个?” 


“里面的醒了没有?” 


苟洱闻到一股呛到肺里去的烟味,不知道是什么烟,苟洱眼泪水都要被呛出来了,味道很熟悉,自己抽烟的吗?但为什么这么呛? 


苟洱极力憋着气,她讨厌起抽烟的人和烟来,她大概没有回忆起来,其实自己恰恰是一个烟民。 


还是在读中学的时候,老师要大家谈理想,轮到苟洱了,她说长大了要当钦差大臣,老师惊问:“你为什么要当这个呀?” 


苟洱说:“首先我要把生产香烟的工厂都烧了,把烟厂的老板都抓起来坐牢。” 


老师大惊失色,忙阻止道:“不可以啊,胡乱抓人和放火都是犯法的!” 


苟洱没有直接答,而是反问:“那抽烟好不好呢?” 


老师说不好,苟洱又问:“那抽烟会不会让人上瘾呢?” 


老师点点头。 


苟洱说:“折磨简单的道理,你们当老师的都知道,难道长官不知道?林则徐都知道禁烟,现在的人难道比林则徐还要不懂事?我不但要烧了烟厂,还要把所有烟叶都烧了。” 


因为恨烟,所以苟洱特别好奇烟,她特别想闻烟的味道,甚至不惜自己去试试烟的味道,这一试就上瘾了。也许丧失记忆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把烟也戒了吧。 


苟洱听到最后这句她便赶紧装死。


钥匙转孔的声音,人随着烟雾一起进来了。 


他们走到苟洱跟前,没人对她动手动脚。苟洱心里默哀并庆幸着。 


走在前面的那人猛地把苟洱的脸拨弄了过来,像拨弄一个准备投篮的蓝球,苟洱被弄疼了,直皱了眉头,那人拧巴着眉头,呵道:“玩,跟我玩?还偷听?” 

苟洱连连摇头。 


那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苟洱早用余光看清了,这是一个戴了墨镜的男人,身材魁梧,留了三七头,模样倒还俊俏,年龄和自己不相上下,上身是一件文化衫,印了“Kiss”,下装式牛仔裤,苟洱倍觉他和墙上那妙龄女郎正好是一对。 


苟洱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她渴望自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解救,可这根本不可能,除了摇摇,没谁知道她受困于此了。


那人来回看了几眼苟洱,眼睛落在肩膀一下三分之一处,那粽子似的勒痕正好把苟洱的双乳很好的勒出来了。苟洱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知道大事不好。 


靠着门站的那矮个子眼睛滴溜溜转,他的嘴巴是兔唇,有很明显的手术痕迹。苟洱下辈子也忘不了,在兔唇周围,熙熙攘攘的长了几根老鼠胡须,让他那鼠辈的形象更为逼真形象了。 


墨镜男人越不动声色苟洱越害怕,下一刻,他们会对自己做什么?是剐还是烧? 


外面应该是街上,开始营业了,各种流行歌曲你死我活地在竞相播放,卖衣服的,卖鞋的,纷纷喊循环喇叭。 


接下来,这墨镜该动粗暴了。苟洱想。 


这些事对于动物来说,不过是发情后的一次基因繁殖的活动而已。但墨镜男的越不动声色,苟洱越怕,她的脑子中忽然又蹦出一幕,就是儿时老师在讲台上要求大家懂“五讲四美”来。


窘迫让苟洱忽然想死。 


可绑在身上的绳子还没有松开,如果一开始识别出结绳法并解开自己就好了,总比现在坐以待毙强啊。 


苟洱身体在瑟瑟发抖,如果他们要遭到强暴自己,那自己就去死。想到这,她就坦然了,反正是你死我活,怕什么?她无意中碰到了自己手指甲。苟洱心里在窃笑。


墨镜男依然不吭声,苟洱看到镜片下的眼睛在冷冷的扫射自己,她假装没看见,眼睛朝那大屁股的半裸女人画看去。 


墨镜男忽然哈哈大笑,“你这女人有意思,我喜欢!” 


旁边那兔唇惊讶得上嘴唇更厚实了,他还来不及说话,墨镜男命令道:“打桶水来,温热的,去,快!” 


墨镜男说话干脆利索,不多说一个字。 


兔唇赶紧跑了,没三分钟,他提了一个大木桶来,只有八分水,墨镜男问:“为甚不满?” 


“洒了。”兔唇紧张地应。 


“么事都要办两次,莫用!拿毛巾来。” 


“是”


兔唇刚出去又进来了,他手里拿了一条粉红色的大浴巾来。 


“滚” 


所有的命令,兔唇最爱听这句,他立即滚了。 


墨镜男起了身,把玻璃窗打开,窗帘拉上了,门反锁。虽然还不到打霜的季节,可苟洱惊出来一声冷汗来,她不知道墨镜男要做什么。 


墨镜男转过身去,从身上掏出一包纸包裹着的东西,往水桶里洒,苟洱看着他手里的白色粉末飘到了这木桶里,顷刻间便消失了。 


苟洱看到这木桶时马上就想起来了,农妇家做豆腐装豆腐渣的桶就是这种桶!但农妇是哪里的农妇呢?苟洱又想不起来了。


墨镜男丢掉手上的纸,又走回到苟洱身边。他把苟洱的双臂和双脚摆直了,用两手从上到下的捋直了,然后盯着苟洱的膝盖看了半天,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又站起来,双手抱臂,来回走了几步,便全神贯注地开始解苟洱的T恤扣子和休闲裤的绳。


苟洱眼泪忍不住流出来了。以前的苟洱不怎么哭的。选择性失忆后她彻底改变了。 


此时,她脑子冒出一个人来,很清楚的脸,这个人是谁呢?苟洱真想不起名字了,但他就是现在这个墨镜男的样子,苟洱奇怪,熟悉又陌生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脑子里呢?难道真有前世的说法? 


苟洱摇摇头,她本能地不信。 


但是,这个人轻易就勾起了苟洱的魂,魂被扯痛了,像没有打麻药就拿刀子去刮骨的那种痛。 


苟洱隐约觉得,这个人曾经被自己在心里骂过千百次,但这个人却又从来没有真正靠近过苟洱,哪怕一次并肩的擦过都不曾有,但苟洱脑子里就是会出现这个人。他曾经让苟洱梦牵魂绕,有着羹墙之思。苟洱甚至梦见自己浑身赤裸,接受这个虚幻而英壮的影子成为自己的生命之葵。可终了,这个影子像庙堂里的如来佛一样,对苟洱的胴体坐怀不乱,苟洱对着这具人面身佛的东西大骂:“我见过禽兽不如的人,可我没见过你这个不如禽兽的人!”


脑子中出现这些模糊的印记后,苟洱觉得过去的那个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脑子中又冒出一个人来,就是寝友梅林林,她每天必骂的那句四川糙话,“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苟洱此时极想骂一句这样的话。


苟洱的仙人板板终是没机会出口的,她身上的衣服被墨镜男扒开了,苟洱嘴里还塞着臭袜子,她想喊出来,但怎么都喊不出来。 


墨镜男把浴巾丢到水桶里,不一会,水桶里的水冒了泡泡,像一块石灰丢进水里一样。苟洱以为是盐酸或硫酸,她吓得脸发麻。 


墨镜男把浴巾从水里捞起,用手拧得半干,在苟洱裸露的地方擦洗,先是洗乳房,然后洗肚皮,苟洱感到一阵清凉,鼻子里钻进一股清香,很舒服的百花香,她觉得自己要登仙了,脚似乎迈进了天国的第一道大门,梦里,是一片“水光潋滟晴方好”,让她喜忧参半的英壮影子正在越野车里暗藏着,也许是在等她。那影子,想必很英武吧,水光和晴空夹杂着一脸的灿烂,别提有多让人心动了。梦里的影子也戴了一副反光的墨镜,那张宽正的嘴裂开了笑,整齐的牙齿露在空气中,苟洱觉得空气也是芬芳的,她魏颤颤地走了过去,拉开车门,倒在那影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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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丢弃的头颅读者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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