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安人民医院六楼的加护病房里,于雨朋在病床前坐着,低头看着手机。好希望此时接到秦婉玲的电话,哪怕是被她骂一顿也好。然而电话非常平静。
“朋,今天给婉玲打电话了吗?”杨洋轻轻抚摸于雨朋的头发,这些天他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与原来的那个洒脱俊逸的豪迈青年简直判若两人,看得她阵阵心酸。
“打了,还是不接。晓蕙说她老呆在房子里门儿也没出过,唉!”于雨朋已经连续打了六天秦婉玲的手机都没打通,传呼机留言也没回复。
“你先回洛城吧,我明天拆了线再过去找你们。”杨洋也说好几次了,她真害怕秦婉玲有什么意外。
“那咋行啊?要是明天你能拆线的话,咱就明儿晚上请文先生吃饭,后天一块儿坐早班机回去。我会到她跟前儿好好儿认错,任她打任她骂。”于雨朋怎么肯把她一个人丢在深圳?
“你——好吧,但你总得回去好好儿洗个澡,刮刮胡子,起码好好儿收拾一下,我们伟大的于先生可不能用这副形象见人。”杨洋说着亲昵地刮了一下他那干涩的鼻梁,“哎,我还想吃华强北那家的潮州牛丸儿,你明早去买一份儿拿来。”
“拿这么远来只怕是早都凉透了!明天拆完线咱直接过去吃热的不好吗?”于雨朋怕她身体弱吃凉的不舒服,“还有,那家好像是十一点多才开门儿呢,我再来医院都快下班儿了,咋办出院手续?”
“我想趁着还是病号让你喂我,不行吗?”杨洋歪着头笑,很是优雅,“你见过医生全体下班儿的吗?不是总有人值班儿吗?”接着是一阵“咯咯”的笑声,还是那么地清脆甜美。
“你不是病号了我也能喂你,干嘛还非要在医院喂呢?”于雨朋凑近她小声说。
“对啊,我就喜欢这里的气氛!好有爱啊!”杨洋不停眨着眼睛。
“好吧好吧,那就当是你的午餐吧。还想要点儿啥?”于雨朋站起来准备走。
“嗯——还要抱抱!”杨洋说着把一只胳膊伸开。
于雨朋笑着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住杨洋,她也挽住他的脖子,在他额头、脸颊、鼻子、嘴巴都吻了好几下。抱了一会儿,她松开手说:“好了,朋,今晚你要美美地睡一觉,明天打扮得精精神神。不止明天,以后每天你都要穿得最帅,心情最好,我不要再看到这几天的样子!我要你永远都是最伟大的狼哥哥!好吗?”
“好,我答应你。”于雨朋摸摸她的头发说,“明天出院,要不要给你买几件儿新衣裳?美美的出院。”
“只要你说话算数!我的心情就永远是美美的,穿什么都不重要。”杨洋说着又冲他莞尔一笑。
于雨朋愉快地走出医院,感觉这些天以来最轻松的就是现在,上车向郊外别墅开去。
上午十一点半,天空飘起小雨。水珠被一阵阵漫无目的风卷起来,洒在前挡风玻璃上,被雨刮器有节奏地扫在一边。于雨朋今天出门前特意捯饬了一阵子,上身穿着杨洋买的米白色圆领羊绒衫,下身穿的是她买的韩版深褐色贴身休闲裤,棕红色的休闲皮鞋,外套是她喜欢的暗红色条绒学生装,头发柔顺地散在脑后。依然开着分公司的吉普车,在华强北买潮州牛丸前还买了一束双色玫瑰花。
停好车,于雨朋愉悦地上快步向里走。一手拿着鲜花,一手提个装着潮州牛丸的保温饭盒,走到杨洋的病房。
床铺叠得很整齐,病号服都叠得平平整整。于雨朋扫视一周,只见那位陪护小姑娘一人站在墙角发呆。
“杨小姐呢?”于雨朋问小姑娘,随时把鲜花和保温饭盒放下,看着床上的病号服有点不太理解。“不是要拆线吗?人呢?去洗手间打扮了吗?”
“于先生!对不起!”小姑娘没说话先哽咽,接着又转身“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哎!你干嘛?我问你杨小姐在哪,你哭个啥?”于雨朋显出满脸的不高兴。
“杨,杨小姐她——她她不,不见了!”小姑娘哭着坐在了地板上,边哭边说,“我,我,早上,找了,一早上也没,没找到!”
“啊?”于雨朋听得仔仔细细,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差点摔倒,连忙伸手扶住床头柜。这才发现杨洋的手机和传呼机都在床头柜上摆着,手机下面还压着一张纸。于雨朋拿起纸,一眼就认出是杨洋娟秀的字迹:
朋,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深圳了。请你一定不要难过,也不要企图找来我!尽管我知道你那么爱我,同样的,我也非常爱你,但是求你千万不要找我!因为我已经决定离开,就不会让你找到!就当是为我着想吧,好不好?请你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婉玲!
直到昨天,我才彻底的想清楚,也逐渐明白了为什么晓芸没在你的身边。我想她比我理智的多,当然,她对你的爱绝不会比我少!正因为她爱你,才决定离开你!如果像我这样,跟你天天腻在一起,迟早也会出现这样的结果。这样不仅伤害了婉玲,伤害了你,也伤害了自己!所以我必须离开你!
最后再求你三件事,你必须做到,否则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第一,请你倾尽此生对待婉玲,因为她本该是你最深爱的人,现在也代表我和晓芸。第二,请全心全意培养承业,他是婉玲和我还有晓芸三个人的孩子,我相信晓云也会认同。第三,你务必务必要做到,就是请照顾好你自己,因为你不只是新洛集团老板,还是很多人等着依靠的肩膀,还是婉玲、晓芸、我最爱的人。我们都希望看到的是个永远阳光帅气的,战无不胜的狼哥哥!
珍重!勿念!
你的羊妹妹
杨洋走了,她不告而别,连通讯方式都完全断绝。可见她是计划好的,也可以想象她做这样的决定需要什么样的勇气和决心。然而,她毕竟是走了,没有留下一丝回旋余地。
于雨朋在病房坐了很久很久,出去办了杨洋的出院手续,又去看看莫小兰才离开医院。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必须找到杨洋,找回她的心!还有婉玲,还有晓芸,他必须让她们快快乐乐地生活在自己周围,不管面对多大困难!然而在这之前,他必须保持清醒,就像杨洋纸条里说的,一定要做个她们深爱的、阳光帅气的、战无不胜的狼哥哥!
晚上八点,深圳富豪大酒店某个包间里。于雨朋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招待贵客,就是拍卖行那位“98”号,也就是先后把莫小兰和杨洋送进医院的那个中年男人,他就是香港文氏集团副总裁文向心文先生。房间里共有八个人,坐着吃喝的只有于雨朋和文向心两人。文向心的五个手下全在他身后站着,于雨朋的身后站着曹小虎。
“文先生,多谢你帮助小弟把几个人送到医院,非常感谢!来,小弟再敬你一杯!”于雨朋说着举起杯子,两人一饮而尽。
“于先生,其实你不必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文向心把杯子放下,忽然看着于雨朋话锋一转,“再者说咱们都是生意人,兄弟还想跟你好好合作。”
“哦?文先生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劳的?”于雨朋觉得他话里有话,“小弟定当效犬马之劳!”
“既然这样,兄弟就直说了。”文向心又喝了杯酒说,“兄弟有意买下你新洛百货百分四十股份,价格你尽管开,兄弟是绝不还价!”
于雨朋先是一惊,瞬间恢复平静笑了笑说:“呵呵,这样吧,不用文先生出一毛钱,小弟愿意将深圳新洛百货百分之十的干股送给你,以表谢意。”
“于先生可能没听明白兄弟的意思,我们弟兄并不打算占你的便宜,而是诚心合作。我要的是你所有新洛百货,包括还没有投入运营的公司总产值股份。”文向心重新表明了他想法,语气显得很坚定,似乎已经十拿九稳。
于雨朋心里猛一沉,原来他家兄弟早已经把我算计进去了?前几天的事儿会不会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呢?想到这里于雨朋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最怕的是对手总藏在暗处,不明确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下黑手。如今情势逐渐明朗,反倒是镇定了。
“既然文先生弟兄这么看得起小弟,小弟自然高兴。”于雨朋微笑着看文向心,“如果文先生对小弟的百货公司感兴趣,小弟乐意奉陪,百分四十股份没问题!那小弟就要你们文家在香港所有产业的百分之三十五作为交换,你看行不行?”说完依然面带微笑,目不转睛看着文向心。
“哦?”文向心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于雨朋有这么一手,思忖片刻说,“于先生,这样只怕不妥,不如你说要多少钱更直接点。”
“呵呵,不瞒文先生,新洛百货是小弟一手从无到有做起来的!相当于小弟的兄弟手足,就像你看待你家几兄弟其中的任何一位一样,你说把自己兄弟估多少钱卖出去合适?”于雨朋始终保持微笑,“如果贵弟兄没有十分的诚意,只怕小弟很难照办!即使你们把于某人的血放干,也是如此!还有一个有必要提一下,大丈夫出来混该是光明磊落,如果小弟身边的人再有什么闪失——于某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凶手全家灭门!就像七天前那十几个伤害我家人的东西一样下场!”于雨朋说话时的笑容丝毫未变,眼睛里却已经布满了杀机。
“于先生,请不要误会。前些天那件事绝对和我们兄弟无关!”文向心连忙笑着解释,他倒不是怕,而是不希望闹翻。他也很清楚七天前那场打斗,虽说也把杨洋砍伤,但那十几个杀手无一幸存,连尸首在哪都不知道。第二天像没事发生一样,特区公安更是连个人口失踪案都没接到。
见于雨朋没说话,文向心又说:“兄弟这次来确实是代表我家兄弟五人,诚心实意地找于先生谈生意!合作成功的话,你可以继续开拓内地市场。至于海外市场,包括港澳台,东南亚或更远,都由我们弟兄出头运作,利益始终你占大,我们占小!”
“呵呵,既然如此,不如我把新洛百货海外经营权转让给你们吧,你们自由发挥岂不是更好?大可不必在意小弟这点股份,小弟没有那么大魄力把生意做到全球。”于雨朋继续微笑着说,内心却真不希望跟这些有地位更有心机的人打交道。
“于先生,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回去跟大哥他们再商量商量,可是——”文向心说着显得有些犹豫,他家老大文向天是明明很想跟于雨朋合作开发内地市场。如今生意没谈成,他却逐渐佩服起眼前这人的言谈举止,还真不希望有闹翻的一天,真要干戈相见还不免有些惋惜。
“来,文先生,咱再干!”于雨朋打断了文向心的话,“今天咱们不醉不归,有机会到香港去,一定去拜访你家几位哥哥!呵呵呵呵……”一阵爽朗的笑声,打乱了文向心的思绪。
两人喝到很晚才散,于雨朋晃着身子起来买单。边和文向心聊着边由曹小虎扶着往出走,显得步伐蹒跚。
回到西郊别墅从车上下来,于雨朋迅速从手包里取出手机,一边往里走一边谈笑风生打电话,仍然是昂胸阔步神采飞扬的样子,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