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会结束不久,迎来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二次高考。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高考前一天,小镇恰逢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唯一通往县城的中缅公路因多处塌方中断了。农场到县城,虽然只隔着一座山,看似不远,由于是盘山公路,整整有170里,就是马帮小路也有100多里。天气好的话,汽车需要4个小时,步行至少2天;下雨的话,汽车还勉强,步行基本上无法通行。知情们经过一年的复习备考,除了几人提前去县城外,大部分考生束手无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失去第二次参加高考的机会,欲哭无泪,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高考结束,知青中弥漫着一股烦躁、无助、绝望的怒火,一些“活跃分子”开始四处串联,借机煽动知青“罢工”请愿。此时的知青,正处于“无助、绝望”的情绪无处发泄时期,刚好“瞌睡遇到枕头”。所以,群情激奋,响应者众多。干柴大风,一旦点燃,后果不堪设想。“知青联谊会”紧急召开会议讨论,一些人认为,天赐良机,赞成罢工,通过罢工解决知青的待遇、病退、回城等问题;一些人认为这是天灾不是人祸,罢工的理由不充分、时机不成熟,不赞成罢工。“赞成派”与“反对派”各不相让,最后举手表决,因为有人弃权,结果都没有过半。会议考虑到众怒难犯,“联谊会”根本控制不了,于是,采取折中的方式,作出“不支持,不反对”的决定,静观其变,一切顺其自然。眼看一场借“天灾”的罢工大风暴,一触即发。场部在“罢工请愿”的前夜得到消息,连夜召开会议商讨对策。整整一宿,也没有讨论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应急方案,最后,领导绝望了,“算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听天由命吧。”
没想到,天亮后居然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是咄咄怪事。
无巧不成书。原来,恰好这天晚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突然播出了青年作家刘心武的短篇小说《爱情的位置》,不但轻轻松松就扑灭了一场一触即发的连“知青联谊会”都阻止不了的“风暴”,而且无意中“挽救”了一大批知青的政治生命。
上天庇护。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真真是“人民”的广播电台。
小说是晚上九点在电台《青年节目》中播出。因为事先没有预告,所以当晚只有部分人听到。当时,农场通讯十分落后。虽然每个生产队都有一部电话,由于是手摇电话,打电话要通过总机人工转接,更主要的是生产队没有专门的办公室、值班室,电话设置乱七八糟。有的放在队长家,有的放在医务室,还有的放在食堂,晚上电话很难接通。没想到的是,电台播出《爱情的位置》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第二天早上全场知青几乎都知道了。“中午一点重播小说《爱情的位置》”的消息立刻成了全场爆炸性新闻。一时间,收音机成了香饽饽。有收音机的,准备好备用电池;没有收音机的,有人现买,有人现借,买不到借不到的,就向有收音机的人提前报到。午饭后,农场人不都约而同提前守在了收音机旁。有的躲在林中听,有的躺在床上听,更多的人则是围在宿舍一起收听。男女老少一起收听“爱情小说”,虽然收听的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毕竟有点尴尬,不如一个人躺在床上收听滑刷。虽然如此,由于条件限制,大家也不管不顾了。尴尬总比听不到强吧。当天,整个农场第二次出现少见的“万人空巷”景象。第一次是发生在1976年9月18日中午毛主席追悼会,第三次则是在四年后观看电影《少林寺》。
中午一点,小说《爱情的位置》准时重播。
随着女播音员“现在朗读短篇小说《爱情的位置》,作者刘心武”的甜美声音,青年们幸福得全身战栗,老工人们也幸福得默默流泪。这毕竟是自1966年后第一次在主流媒体上听到“爱情”两字。当时,十一届三中全会尚未召开,改革开放的大幕还未拉开,当听到“越往深里想,我就越觉得有个爱情的位置问题,也就是说:在我们革命者的生活中,爱情究竟有没有它的位置?应当占据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前几年,我曾纳闷过,为什么我们的银幕、舞台上,不但丝毫没有爱情的表现,而且,甚至极少夫妻同台的场面,掐指一算,鳏寡孤独之多令人吃惊。难道我们的生活就应当是这样的?……我比亚梅那样的同伴幸福。我的父母即使在四人帮一伙推行文化专制主义的时候,也能及时地指导我,启发我,允许我在家里阅读他们保留下来的中外古今文艺名著,也偶尔比较深入地回答我一些无法在别的地方提出的问题。我就问过他们,是不是凡是涉及爱情的文艺作品,都算黄色的东西?事实上四人帮猖狂的那几年就是那样一种气氛,我还记得,当我阅读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关于保尔与冬尼娅、保尔与丽达的有关章节时,曾经怎样地心跳耳热——不用别人来揭发我,我自己就产生了一种犯罪的感觉。……保尔不是无产阶级英雄吗?他怎么会对冬尼娅这号人一度产生过那样的热情呢?他又怎么能对丽达产生超出同志之上的感情呢?无产阶级英雄不是都应当象电影《火红的年代》当中的赵四海那样,三四十岁也守着一个老母亲过活吗?爱情,在无产阶级革命者生活中,似乎是不应当占有位置的啊!无产阶级英雄不是都应当象电影《火红的年代》当中的赵四海那样,三四十岁也守着一个老母亲过活吗?”大家长长出了口气,痛快极了。
在那特殊的年代,八部“革命样板戏”都“不食人间烟火”,根本没有爱情的位置。不仅没有爱情位置,就连夫妻关系都讳莫如深。不是吗,《红灯记》祖孙三代,只有亲情没有“爱情”;《沙家浜》只有阿庆嫂,不知道“阿庆”是何尊荣;《海港》《龙江颂》里的女主人公,似乎纯洁得不食“人间烟火”;《白毛女》《红色娘子军》虽然有了男人,但只是父女、同志关系;《智取威虎山》《奇袭白虎团》里的男人更是“纯洁”得没有一点“私心杂念”,当然也就没有“爱情”的影子。
正如作者后来谈《爱情的位置》时说的那样:难道一提爱情,甚至一涉及夫妻,一表现完整的家庭就是不革命吗?正是由于这种首先从“革命文艺作品”里取消“爱情”的做法,使得社会生活里爱情乃至正常的夫妻关系也都只能转入地下,而一些年轻人甚至也就懵懂到完全不晓得男女之间除了“共同把革命进行到底”以外还可以发生什么关系。我就知道一位到生产兵团“屯垦戍边”的女青年,新婚之夜,忽然衣衫不整地跑到连指导员那里去哭诉:“他跟我耍流氓!”她竟只知道男女结婚要戴大红花、接受许多套“红宝书”礼物,然后就在一起“斗私批修”,而不知道丈夫和她可以在床上做什么,自然不清楚小孩子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这不是笑话,而是真事。我们听了,可能先会笑,然后可能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刘心武,一个思想敏锐的青年作者,1977年在小说《班主任》里发出了“救救被‘四人帮’坑害的孩子”的沉痛诉求,1978年又在这篇小说《爱情的位置》里发出了“革命者也应该有爱情的位置”的大声疾呼。作为一个青年作者,站在时代的前列,首开“伤痕文学”;作为一个男性作者,对年轻女性思维方式和语言习惯的准确把握,极大增强了小说的艺术感染力。因此,他的小说才有如此强烈的震撼,特别是在边疆农场这样的特殊环境下。
此时此刻,青年们的心灵仿佛豁然开朗了。原来,爱情也是可以这样正面谈论的;原来,爱情也可以占据一个重要位置的。就这样,原来平凡枯燥的胶工生活,因为突然正大光明加入了“爱情”调料,忽然间似乎变得有“味”了。
此时此刻,“罢工”的激情在神圣的“爱情”面前,就像皮球被钉子划开口子,一下子就泄了。同时,“爱情”的激情迅速膨胀起来。虽然“此起彼伏”,然而,结果却截然相反。“罢工”是对生活的绝望,破罐子破摔;“爱情”是对生活的渴望,珍惜生命。
所以,“罢工”胎死腹中,自然流产了。
不久,大家又怀着激动的心情读到了刘心武的《我爱买一片绿叶》、《醒来吧,弟弟》等小说,依然兴趣盎然。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十分喜欢《爱情的位置》。因为,它毕竟是第一本为爱情恢复位置的小说,第一本为农场枯燥的生活送来清流的小说,并带有强烈的启蒙意义。它的某些长句特别是设问句、反问句,抑扬顿挫,含义丰富,读来十分享受:
“我想说什么呢?想问她:‘他这个人究竟怎么样呢?你摸透了吗?你——爱他吗?’我想,归根结底,你亚梅不是嫁给照相机以及那许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你要跟他度过今后的一生呢。倘若,他一旦没有了存款折、大立柜、照相机以及许多现在吸引你的东西,你将怎么同他生活在一个屋顶下呢?”
“我心里象流过了一条温暖的、明净的、琤琮鸣响的小溪。在我接触的同代人当中,几句话就能使人感到这般知心的,他真是唯一的一个。”
“就这样,我们在分手后盼望下一次相会,我们在相会后共同坐到安静的阅览室中读自己心爱的书。常常是这样,我们不约而同地把眼光从书本上移开,在短促的对视中汲取一种无名的力量,然后又俯首更用心地读了下去。”
“我在烦怨中看到了自己映在橱窗中的面容。啊呀,我的眉头怎么会变得象几何学中的相似符号?我那一贯闪烁着朝气的眼睛里,怎么会侵入了庸俗的色彩?我那会朗诵《雷锋之歌》、会演唱《周总理,你在哪里?》的小嘴,有什么必要这样紧紧地抿着?……如果说,当你爱慕的人要去作一件虽然微小,但本质是美好的事情时,你却容忍卑微的念头侵扰自己,那么,这难道还称得上是无产阶级革命者的爱情?”
“我必须向一切人说清楚,我不是搞对象‘对’上他的,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等价交换’的因素——就是他烙一辈子火烧,只要他是一个高尚、正直、有道德的革命者,同他在一起我能感受到幸福和向上的力量,我就永远不离开他——一句话,我爱的是他本人,而不是他的职衔,他的财富!”
……
痛快。过瘾。
更痛快、更过瘾的是,农场紧接着放映了几部经典的进口电影,极大地丰富了年轻人的精神生活。其中,最难忘的是南斯拉夫电影《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和印度电影《流浪者》。
《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讲述的是游击队员与希特勒党卫军斗智斗勇的故事。影片中机智勇敢的游击队员的形象让人着迷,他们的军服、枪支、与敌人搏斗的拳术,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与震撼,很多年轻人都被游击队员牺牲的场面震撼得泪流满面。《桥》的具体镜头是爆破专家的好朋友牺牲的场面。那个稚气未脱简直还是个大孩子的小伙子在泥水里拼命挣扎着,在mp-40轻脆的枪声中声嘶力竭地喊着好友的名字;《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是游击队员夜袭党卫军遭埋伏全部牺牲的场面。震撼,实在太震撼了。同样是六七十年代的片子,同样是社会主义国家,南斯拉夫的片子还是比中国的同时代战争片好看啊。至少,不像我们电影,好人坏人从长相就可以看出,而是让你总是在猜测:谁是坏人?
《流浪者》虽然没有惨烈的战争场面,但因为涉及敏感的“血统论”,同样让人震撼。影片不但歌颂了纯洁的爱情和人道主义,还明显的表达了关于“血统论”的主题。整部影片围绕着 “好人的儿子一定是好人;贼的儿子一定是贼”疑问展开,呈现的是以血缘关系来判断一个人德行的谬论害了不少好人的事实。此外,歌曲《拉兹之歌》更是拨动了知青敏感神经:“到处流浪……命运伴我奔向远方……我没约会也没有人等我前往……孤苦伶丁露宿街巷……我看这世界象沙漠……活在人间举目无亲……好比星辰迷茫在那黑暗中……命运啊……请回答为什么这样残酷作弄我……到处流浪……”《流浪者》无疑是当时最具反映“流浪者”心声的作品,几十年后,它依旧是无可厚非的印度电影名片,知青们依然不时会翻出来欣赏、回味。
这几部电影,可以说是经典中的经典。它们的“横空出世”,如同《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恰逢其时,是“关键时刻发表的关键作品”,如果晚几年,哪怕晚两年都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在那个年代能出这样的片子,也真的神奇。特别是《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情感,班比诺、工程师、萨瓦多尼,这些角色都是活生生的、立体的,战争中的角色绝不是他们生活的唯一。《桥》的主题歌曲《啊,朋友再见》,更是板扎。它让一头扎进“靡靡之音”的农场年轻人,一下冒出头来,呼吸到清新空气。轻快的口哨和口琴伴着“啊,朋友再见”的小调,让他们忽然明白,艰难困苦中,需要一往无前的乐观。所以,习惯了流行歌曲的年轻人,听到这首歌曲,特别的亲切又鼓劲。看完电影,《啊,朋友再见》,马上就传唱开来。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请把我埋在上岗上。……”
闷热的下午,一望无际的蓝天,没有一丝云彩。胶工们哼唱着《啊,朋友再见》,挑运肥料。
橡胶一年停割4个月,这期间要对橡胶进行养护管理。养护管理主要采取“一砍二锄三压青四施肥”。一砍:砍去林边的树;二锄:锄去林带上的草;三压青:将青草埋在胶树下;四施肥:施肥料。
因为天气太热,大家挑了几趟,便一窝蜂地蹲在路边的树下休息。一些人围着喜鹊猜谜语,一些人围着超哥玩斗将军的游戏,一些人围着李俊玩斗鸡游戏,还有两个人玩飞机草游戏。
所谓“斗将军”游戏,就是用千人踏草的花杆打成结,新结套老结,然后用力拉,看谁的结实,赢者为“将军”。由于没有多少技巧,主要看谁的花杆粗,基本没有常胜将军,所以孩子们最喜欢玩。
所谓“斗鸡”游戏,就是双手将一条腿搭在自己的另一条腿的关节上,单腿站立与对手决斗,虽然有一定技巧,但主要靠身高体重。
所谓“飞机草”游戏,就是将一只手卷园,把一片飞机草叶子放在上面,另一只手用力拍,叶子击穿后,发出啪的响声。响声大的为赢。
这些都是孩子们玩的游戏,青年们纯粹是用来取乐、消磨时间。只有刘踅孀不合群,独自一人躺在一棵木瓜树下发梦冲。
不远处,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窝小鸡正在聚精会神觅食。
猜谜语这边最热闹。
喜鹊:“单脚跳舞。打一文具。”鸭子:“圆规。”喜鹊:“怎么算都等于7。打一成语。”月儿:“朝三暮四。”喜鹊:“0加0等于0。”小耳朵:“一无所有。”喜鹊:“有国才有家。也是打一成语。”半天没有人回答,马儿:“没大没小。”喜鹊伸出大拇指:“厉害。什么东西旧的新的都让人喜欢?”众人猜了半天都不对,耙子说:“钱。”喜鹊:“正确。什么东西大家都会做,但是每人做的都不一样?”这个难度更大,没想到,多余人答:“做梦。”
玩了一会,看看时间还早,一个老婆娘笑嘻嘻请老夫子看手相。
老夫子见她并不真心,于是破天荒地开起玩笑。他看着老婆娘的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前头翘后头凸,放过牛还喂过猪。”
老婆娘点头。
老夫子:“你上穿衣下穿裤,里面穿个小短裤。”
老婆娘点头。
老夫子:“山是山来水是水,你和老倌亲过嘴。”
众人笑。老婆娘有点不好意思。
老夫子:“公鸡叫母鸡叫,你和老倌睡过觉。”
众人大笑。老婆娘甩开老夫子的手:“小兔崽子,你爸你妈不睡觉,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众人笑成一团。
有人提议,让驼子讲笑话。驼子也不推辞,说:“这样吧。中央电台都已经公开播诵爱情小说了,我今天就用四川话给大家朗诵一首在肚子里憋了好久好久的爱情诗吧。”
一听爱情诗,大家热烈鼓掌。
鼓掌中,驼子起身,故意清清嗓子,然后用四川话,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朗诵道:
啊,爱情是啥子?
爱情是小活(河)
哪个都想去小活里耍一耍。
啊,爱情是啥子?
爱情是膏药,
粑到身上去你扯都扯不脱。
啊,爱情是啥子?
爱情是臭豆腐,
闻着臭哈哈吃着香喷喷。
啊,爱情是啥子?
爱情是龟儿子,
害得老子睡觉都睡不着。
哈哈……驼子还没有朗诵完,众人已经笑得东倒西歪。待驼子朗诵完,有人抱着肚子,有人提着裤子,笑骂声一片:
“死驼子。太雀了。”
“臭驼子。笑得老子肚子疼。”
“龟儿子,老子的裤带都笑断了。”
笑完了,大家还不过瘾,那个笑断了裤带的知青说:“死驼子,罚你再讲个故事,而且是爱情故事,否则赔老子裤带儿。”
驼子见大家笑成这样,情绪很高,点头答应。这个“死驼子”,好像永远有讲不完的故事。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驼子想了想,说:“好,我再给大家讲一个爱情故事,叫箭箭不离屁股眼的神箭手。”鸭子说:“臭驼子,是不是又是黄色段子呀?”驼子说:“绝对不是。”
驼子抬手叫大家安静,讲了一个“神箭手”的故事。
从前,有个土财主,人虽然长得鬼迷日眼,他家的小姐不但漂亮而且聪明,因而,说媒者众多。土财主千挑万挑,最后选中一位仪表堂堂的“猎人”作女婿。女婿上门后,小姐才发现上当受骗了,丈夫徒有其表,根本算不得猎人,而是个马屎表面光的“憨包”。但是,木已成舟,生米已成熟饭。小姐是个要面子的人,她叫丈夫天天去打猎,万一射到什么,也好在外人面前捞回点面子。
一天,丈夫终于捉了只鸟,小姐叫他把箭插进鸟的屁股眼里。土财主看见,很高兴,说自己没有看走眼。又一天,丈夫捡到一只野鸡,他依旧把箭插进野鸡的屁股里。如此几次,土财主信以为真,不断在外面吹嘘自己女婿箭术了得。经过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山寨出了一个箭箭不离屁股眼的神箭手。
不久,山中来了一只猛虎,最厉害的几名猎户都被它吃了。山民找到土财主,请他女婿出山消灭猛虎。土财主一口就答应了。女婿名声在外,没办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进山打虎。小姐知道丈夫箭术不行,爬树却厉害,叮嘱他,看见老虎不能跑,可以上树躲避。他牢记小姐的话,看见老虎出来,急忙爬上一棵大树。老虎狂啸一声,向大树扑来。他吓得抖鳞壳颤,手一松居然从树上掉下来,张牙舞爪地直扑老虎。老虎没有想到对手这么厉害,猛地闪向旁边躲避。没想到,这一闪闪过了头,老虎的头撞在旁边的石头上,晕了过去。憨人有憨福。他急忙爬起来,用石头砸死了老虎,然后抽出两支箭插进老虎屁股里。
这下可不得了。一时间,箭箭不离屁股眼的“神箭手”,越传越神。
附近有两个贼专偷大户,自从出了“神箭手”,日子就不好过了。一天,两个贼因为商量不从对策而抱头痛哭。一个过路的“聪明人”问何故。两个贼说明缘由后,“聪明人”说:“这有何难?既然他专射屁股,你们把屁股挡上不就行了吗?” 两个贼觉得有道理,千恩万谢,把仅剩的一点银子也送给“聪明人”。两个贼说干就干,找了两个盆绑在屁股上。虽然不雅观,为了安全也不管不顾了。天黑后,两个贼猫着腰悄悄向一大户家出发。经过了一片大烟地时,烟枝回弹,大烟包回敲在屁股上,发出“当当”地响声。做贼心虚。“不好,箭箭不离屁股来了,快跑。”两个人慌不择路,屁股后面“当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箭箭不离屁股,真是名不虚传啊。”跑出老远,进入一块收割后的高粱地后,一个贼吓破了胆,脱裤子拉屎。“扑哧”一声,高粱茬扎进屁股眼。他惊叹:“好厉害呀,他妈的,还是箭箭不离屁股眼。”
哈哈……众人又是哈哈大笑。笑得酣畅淋漓,笑得肆无忌惮,笑得忘记了一切烦恼忧愁……
只有刘踅孀没有笑,他望着不远处觅食的那窝小鸡发呆。
他忽然想到一个从未想到的问题:婴儿在母亲肚子里靠脐带呼吸,小鸡在蛋壳里又靠什么呼吸呢?难道小鸡不呼吸吗?他为自己的“重大发现”感到“惊讶”。小时候,多次看到老母鸡趴在鸡蛋鸭蛋上“菢窝”,二十多天后,小鸡小鸭会自己啄开蛋壳爬出来,跟着菢窝的“母亲”走。谁是真正的母亲,好像并不重要,因为蛋并不都是菢窝的母鸡下的,谁菢窝谁就是“母亲”。奇怪的是,菢窝的“母亲”,不但是鸡妈妈,而且还是鸭妈妈。因为小鸭子也是鸡妈妈孵化出来的,毕竟鸭蛋和鸡蛋差不多大,把它们放在孵化的母鸡窝里,母鸡也认不出来。更奇怪的是小鸭孵化出来后,母鸡并不会嫌弃它们,而是像妈妈一样细心照料它们。看到一个个鸡蛋鸭蛋变成毛茸茸的小鸡小鸭,他觉得太神奇了,只是没有想过小鸡小鸭在出壳前如何呼吸。忽然,刘踅孀又想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鸭子为什么不菢窝?人们如果不请母鸡代劳,鸭子岂不是早就绝种了?这不符合生存自然法则呀。还有,野鸭怎么办?总不至于也请野鸡妈妈代劳吧?如此说来,野鸭一定是自己孵蛋的。如此说来,家养的鸭子丧失孵蛋的本能,应该是人类饲养造成的吧?不过,没有道理啊,鸡为什么没有丧失孵蛋的本能呢?相比鸭子,人们更宠爱鸡更离不开鸡呀。或许,是因为鸭子喜欢水,体寒不能孵蛋吧?不对,难道野鸭就不体寒吗?他为自己的“重大”发现兴奋不已。
天空万里无云,大地一片寂静。
万里无云一片海,无垠苍穹起波澜。太安静了,就意味着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寂静中,一只老鹰突然从天而降,还没有等老母鸡反应过来,瞬间就叼走了一只正在觅食的小鸡。紧接着,又一只老鹰俯冲下来。不过,这只老鹰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次老母鸡有了准备,没想到,它不但不躲避,反而咆哮着,高高跃起冲向老鹰。面对不要命的老母鸡,老鹰不得不中途紧急刹车改变方向,落在旁边,恼羞成怒地偏着头盯着那只不知死活的老母鸡。更没想到的是,还没有等老鹰想明白,老母鸡又不顾一切地咆哮着扇着稀疏羽毛的翅膀冲过去找老鹰拼命。老鹰本能地向上跃起,然后也来不及想了,而是向老母鸡痛下杀手。老母鸡明知不敌,仍与老鹰展开殊死搏斗。
众人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傻乎乎地望着这场实力悬殊的搏杀。眼看老母鸡快不行了,躺在树下的刘踅孀忽然跃起,几步跳过去,强行赶飞了老鹰,算是为老母鸡解了围,也救了老母鸡一家老小的命。老母鸡得救后,昂首咕咕叫了几声,似乎是对刘踅孀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随后招呼着鸡宝宝,一路小跑,屁颠屁颠地回家了。
众人惊魂未定,月儿拍了拍胸口,说:“梅梅三三,我终于知道‘老母鸡恶’为什么进孟定‘三恶’了。老母鸡真的恶。恶得可敬。为了鸡宝宝,连命都不顾了。莫非老母鸡不要命?”老夫子说:“书上说,女人如水,母亲如狼。看来动物也一样一样一样的。”大家终于没有人反对老夫子的话了,还觉得他说得有理。
蔡儿夹着帐本从仓库里出来,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见小芳惊魂未定的表情,他一咬牙,走过去说:“小芳,你不用挑了,来帮我算帐吧。”小芳诧异:“我?可我不会算盘呀?”蔡儿说:“别哄人,高中生还整不来算盘?走吧。”
小芳嘟着嘴,站着发呆。
月儿俏皮地:“快去呀,还傻站在这里整哪样?”小芳仍不动。月儿:“哟——,别装样时气了!人家可是在眼巴巴地等着心上人呢。莫非……”
小芳脸刷地红了,使劲拧了月亮一把。
月儿笑着说:“尅吧,车到山前自有路。不会整算盘,你不会整点别的呀?再说,人家莫非是心疼你,莫非真的要你算账。”小芳羞涩地说:“那,这担肥料怎么办?” 月儿:“有我呢。”
不等月儿帮忙,超哥不失时机过来,把小芳的肥料连同粪箕一起加在自己的担子上。李俊见状,不乐意了,挑着自己的肥料故意撞在超哥的屁股上。超哥没有防备,一下被撞得扒在粪箕上,引得众人哈哈笑。
见众人望着自己笑,超哥爬起来用眼瞪着李俊:“娘的,你故意的,合着皮子痒了?”
李俊放下担子,扭动一下肩膀,好像真的是“皮子痒了”,然后挑衅地望着超哥,摆出一副准备摔跤“擦痒”的样子。一见有戏,旁边看热闹的众人用四川话起哄:“超哥、超哥,雄起,雄起。”
超哥不愿在众人面前认怂,特别是不愿在月儿、小芳等女同胞面前认怂。“仕可杀不可辱。”他一甩头发,冲上去和李俊在干树叶上摔跤。
超哥不懂摔跤,凭着一身蛮力,终归不是李俊对手,两次被摔倒,仍不服气。站在一旁的蔡儿看不下去了,事情是因他引起的,他如果视而不见,未免太不仗义了。于是,他走过去为超哥解围,说:“超哥,算了。摔跤是要讲技巧的,看得出,你不是他的对手。”
李俊望着蔡儿说:“要不,你试试?”
众人更是起哄:“蔡儿、蔡儿,雄起,雄起。”
瓜无滚圆,人无全才。蔡儿虽然多才多艺,摔跤却不是他的强项,何况身体瘦弱,明显不如李俊强壮。怎么办?蔡儿骑虎难下,逼上梁山了。虽然明知自己也不是李俊对手,但“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他想,自己在生产队的身份特殊,李俊是聪明人,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吧。于是,他下意识地脱掉外衣,还装模作样地搓搓手。没想到,弄巧成拙。他一脱外衣,单薄的身材及不伦不类的搓手更吊起了众人的胃口。众人立刻起身围观、呐喊。蔡儿压根没有想到,他太“高看”李俊了。李俊是个睚眦必报、不计后果的人,居然还在记恨去年第一天培训时,蔡儿当众打“脸”的事情,今天终于逮到有机会出气了。所以,李俊根本不给他面子。蔡儿虽然使出吃奶的力气,依然被李俊重重地摔倒在地。他不服,起身又一次被摔倒,而且摔得更重。看着他吃呀咧嘴、狼狈不堪的样子,几个老婆娘笑得前仰后翻。
蔡儿躺在地上,灵机一动,有意转移目标:“头发长,见识短。你们这些长头发,我一只手摔你们十个。”他慌不择言,矛头不但指向所有女同胞,还说她们见识短。长头发们怔住了,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太岁。
太岁盯着蔡儿说:“你个小兔崽子,你说哪样?我看你是耗子舔猫腿---找死。”
蔡儿怵了,但又不愿在姑娘们面前示弱:“我,我说让你们五个。”
太岁一挥手:“长头发们,他是请狼来做客--活得不耐烦了。那就让他尝尝咱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人的厉害。”
长头发们立刻把蔡儿围了起来。蔡儿坐在地上向小伙子们求救,可是,没有一个肯帮忙。不但不帮忙,反而全都瞎迷倒眼、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他的笑话。
太岁俨然一个将军:“姑娘们闪开,婆娘们上!”说罢,她率领几个妇女一拥而上,将蔡儿按在地上。蔡儿挣扎一会,见挣不脱,急忙向太岁服软求饶。太岁根本不理,轻声在旁边胖大婶耳边说了句什么。于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发生了。胖大婶居然掀起衣服露出一只肥大的乳房,不停地朝蔡儿嘴里挤奶。蔡儿紧闭眼睛嘴巴,尴尬地挣扎着,奶水洒了一脸。他忍不住,终于张嘴叫起来。立刻,嘴里灌了不少奶水,呛得满脸通红。
知青们哈哈大笑,显然见怪不怪。月儿、小芳羞得满脸绯红。
小芳:“嗳呀,务里寡俗的,不害羞,太丢女人的脸!”
太岁松开蔡儿,望着小芳说:“算了吧,不要变戏法的拿块布--掩掩盖盖;我看你是耗子掉水缸--湿毛了;黄花女生孩子--开怀了。你的奶,他也没有少吃呀。”
哇,太槽耐了,太过分了。小芳羞得无地自容,脸红得像个大苹果,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双手捂脸,扑在月儿怀里。婆娘们笑得疯天扩地,小伙们笑得东倒西歪。有的双手拍地,有的抱着肚子滚,有的笑出了眼泪。
刘星与万副队长刚刚挑着化肥坐下,恰好看到蔡儿被灌奶的尴尬场面,忍俊不禁,也抿嘴笑了。
驼子似乎想起什么,起身说:“大家安静。”
众人知道他又有笑话了,立即安静下来。
果然,驼子绘声绘色说:“话说某县城,有一个丈夫听说妻子在外面有人了,于是设计报复。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一条妙计。夜里乘妻子熟睡,他悄悄在妻子的奶头上涂了不少耗子药。第二天,妻子无精打采回来,丈夫问何故。妻子悲愤交加地说:我们领导被人下毒身亡了。丈夫问:知道是谁干的吗?妻说:不知道,凶手狡猾得很,不过已有线索了。丈夫紧张地问:有什么线索?妻说:可以肯定是女人干的。丈夫问:为什么是女人干的?妻说:我们领导咽气时留下了一句话:天下最毒妇人心。”
哇。天下还有这种事。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又是笑得西歪东倒。
刘踅孀依然没笑。他躺在木瓜树下干树叶上,望着树上的青木瓜,脸上毫无表情。
木瓜,即番木瓜,树高约七八米,常绿软木质];茎不分枝,果实长于树上,外形像瓜,故名“木瓜”。因为瓜上有乳汁,也称“乳瓜”。又因为果皮光滑,果肉厚实,甜美可口,营养丰富,又有“万寿瓜”之雅称。木瓜性温味甘,未成熟时为绿色,可作为蔬菜;成熟后为黄色,可当作水果。木瓜与牛肚子果、芒果、菠萝为孟定四大名果之一。
此时,青木瓜上,一对螳螂似乎正在谈情说爱。螳螂,亦称刀螂,因螳螂前臂举起的样子像祈祷的少女,又称祷告虫。螳螂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昆虫,一是头可以180度,二是雌螳螂比雄螳螂强壮漂亮。雌螳螂,身体为绿色,头小眼突腹大,体长比雄螳螂大一倍,最突出的是前肢上有一排坚硬的锯齿,像两把有齿的“大刀”。雄螳螂,身体为褐色,头小眼小腹小,与雌螳螂相比,不但体型小颜色淡,而且气质差,站在雌螳螂旁边,简直就像一个“小瘪三”。
刘踅孀喜欢动物。让他不解的是,在动物世界里,一般都是雄性威武漂亮,雌性娇小温柔,而螳螂却恰恰相反。
此时,雄螳螂小心翼翼地爬上雌螳螂的背上交配。让刘踅孀惊骇的一幕发生了:雌螳螂忽然回头一口咬掉雄螳螂的头。然而,更让刘踅孀惊骇的还在后头:没有了头的雄螳螂居然照常进行交配,交配完成后,雌螳螂居然把雄螳螂整个给吃掉了。岂有此理。雌螳螂也太可恶了。刘踅孀知道,螳螂属肉食性昆虫,是农作物害虫的重要天敌;也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他不知道“螳螂求欢,脑袋搬家”。看到这一幕,刘踅孀有一种跳起来把雌螳螂捏死的冲动。但他什么都没做,眼睁睁地看着雌螳螂狼吞虎咽,连渣都不剩。虽然“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丛林法则,可是,为了传宗接代,被同类“斩首”,被爱人“吞咽”,也未免太残酷了。这根本不能叫“丛林法则”,而是“法西斯法则”。
月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了他复杂的一瞥。
收工后,超哥面无表情地回到家。
妈妈、奶奶和弟弟、妹妹坐在门前瓜架下正准备吃饭,桌子下趴着一条狗,还有几只小鸡在觅食。超哥把挑着的空粪箕随手扔在地上,坐下就吃,吃完饭抓起一件衣服便走。妈妈说:“给我挑两担水去。”超哥说:“叫妹妹挑,我还有事。”超哥有兄弟姐妹七人,他是老大。树大分叉,人大分家。超哥虽然已分家,由于还没有成家,仍然在家里吃住。父亲几年前病逝,他现在在家里可以说是说一不二,没有人管得了。
超哥披着衣服,出了门,远远看见月儿、小芳在宿舍门前洗衣服,便凑了过去。月儿顽皮地说:“超哥,莫非没事?劳驾。”她指了指旁边的空桶,意思让超哥帮忙挑水。超哥兴奋地说:“没事没事。娘的。”他兴充充地挑起水桶,顺手把披着的衣服搭在凉衣的竹杆上。
月儿本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超哥当真了。她有些不过意,见超哥搭在竹杆上的衣服已脏透了,便顺手拿下来洗。超哥回头望见,兴奋得跳了起来。没想到,乐极生悲,一不小心,脚绊脚栽倒了。两只水桶滚下山坡,又滚进臭水沟里。小芳抿嘴一笑,月儿则哈哈笑。
待超哥乐颠颠地挑了满满一旦水回来,只有小芳一个人还在洗衣。超哥打听到月儿去小河边洗衣后,心中暗喜,对小芳说家中有事就匆匆离开。他跑回家,提着气枪,装作打鸟,向小河边走去。
小河边,月儿一人在晚霞中洗头。
为方便通行,小河上搭着竹桥;为方便洗衣,竹桥几乎紧贴水面。月儿洗好衣服后,双脚站在小河里,弯腰将头发直接飘在水里洗。河边长满石珍茅、美人蕉、狗尾巴等野花野草;蜜蜂、蜂鸟在花丛中觅食;鹧鸪、野鸡在草丛中戏耍;画眉、杜鹃在美人蕉中谈情说爱,特别是两只美丽的锦鸡在树上卿卿我我。小溪青青,小桥流水。水中倒映着火红的晚霞,倒映着月儿、锦鸡的倩影,远远望去,风景如画,美人如玉。
超哥站在远处呆呆地望着。
小溪、小桥、茅草,月儿、晚霞、野花,相互辉映,美轮美奂,让超哥如痴如醉。直到月儿洗完头,超哥才回过神来。他灵机一动,蹲在一泡牛屎边,闭着眼把一只手弄脏,然后走到小河边洗手、搭讪:“月儿,合着你在洗头啊?给对。”
月儿点了点头,用手绢将头发扎好。恰在此时,电线上一只美丽的长尾山雀清脆地叫一声,尾巴一翘,窝了一脬屎落在月儿面前的小河里。长尾山雀体形较小,躯体圆润,尾巴较长,嘴短脚细,羽毛蓬松,头黑身黄,尾羽黑色。看上去毛茸茸的,本来很讨人喜欢,此时却窝了一脬屎在清澈的小河里,月儿不高兴了。
月儿:“超哥,还有子弹吗?”
超哥:“有有,多着呢。”
超哥急忙将气枪压气上子弹。月儿接枪瞄准长尾山雀,“啪”枪响了,长尾山雀不但没飞走,反而得意地又叫了一声,长长的尾巴一翘,又窝了一脬屎下来,根本不怕月儿的气枪。
月儿:“超哥,再给我一颗子弹。”
超哥:“我帮你上子弹吧。给对。”
月儿不要他帮忙,而是把枪托按在竹桥上,熟练地弯下枪管用力压上气,放进子弹,然后猛一合枪管。“啪”的一声,气枪走火了,子弹从超哥手膀上擦过,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月儿吓憨了,气枪掉在河里。人狂有祸。一点不假。
超哥说:“没事,没事。娘的,合着只破了点皮。给对。”
月儿急忙取下头上的手绢,认真为超哥包扎伤口。超哥双手叉腰,幸福得乐歪了嘴,雄赳赳气扬扬,仿佛刚从前线下来的英雄一样。
第二天中午,月儿躲在床上偷偷看信。
月儿看完后把信揉作一团,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小芳被她笑醒:“神经病,大中午不睡觉,笑哪样?”月儿不答,跳下床拉起小芳朝外跑。
两人一口气跑进胶林。小芳说:“整那样呀,疯疯癫癫的,把人家魂都吓飞了。”月儿说:“气死人了,笑死人了。你瞧。咋整?”
小芳坐在地上,慢慢地打开被揉作一团的信:
小月儿你老人家好!
从你那天来,我叫看上了你,从你把我洗衣服,我叫受上了你,你牙比天上的月亮还美,我也美,一前我还不干讲,乍天牙,你打伤我的手,你哭了,我才小得合着你也受我,现在我把心逃给你,为了你牙,赶汤到火,我也厕所不吃,整的成整不成,合着立马给个话,给对。
在见超哥
小芳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才读完这封错别字连篇、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句号的“情书”,然后皱着眉又看了一遍,才叫了声“我的妈哟”便捧腹大笑起来。
其实,也难为超哥了,毕竟他小学都没有毕业,而且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过来的,而且是多年没有动过笔了,若不是爱情的力量,他根本不会动笔的。所以,能写出这样的“情书”已经阿弥陀佛了。
月儿说:“我是请你来笑的吗?”小芳怎么也止不住,笑出了泪。月儿抢过信,赌气把信撕碎。见小芳还笑,便推了小芳一把,小芳倒在地上还笑不停。月儿急哭了,扑在小芳身上捶打。她忽然发现两人的鞋子都穿错了,她的一只鞋穿在小芳的脚上,小芳的一只鞋穿在自己的脚上,于是,破泣为笑。
不远处,队长在查看橡胶树。更远处,超哥扛着气枪在打鸟。队长显然隐约听到了一点月儿与小芳的的谈话内容。所以,待月儿小芳走后,他立即把超哥叫过来。
队长盯着超哥:“你给我老实交代,你给是给月儿写了什么信?”
超哥一怔:“这,恋爱自由,不犯法。合着我爱她,她也爱我。给对。”
队长似笑非笑:“爱你?我的同志哥,不要再丢人现眼了,我都替你脸红。月儿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们不合适。年纪轻轻的,你侯急哪样呀!”
超哥说:“能不急吗,我快20了,你16岁就结婚了。给对。”
队长说:“嗬!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那是旧社会。旧社会,给晓得?
能一样吗?”
超哥翻了他一眼说:“旧社会和新社会,那个好嘛?”
队长摸不着头:“那还用说?当然新社会好。”
超哥理直气壮:“那新社会就更应早点结婚呀。给对。”
队长哭笑不得:“早你个大头。对你个大头。人家三天不骂上房揭瓦,你是三天不抽皮子就痒。不抽你几下,你怕是要日天了。”说着,兜屁股给超哥一脚。
超哥摸着屁股傻笑。
队长摇头:“狗核的,叫我说你什么好啊。我看都是太闲给闹的,给你个活计,去寨子整条狗来,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晚上好好焖一锅狗肉,也好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整得成。”超哥立刻兴奋起来,屁颠屁颠跑去傣寨买狗,根本没有把刚才的事当回事。
队长望着他的背影又摇头: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无忧。
傣族人喜欢养狗,几乎家家都有一两只狗,但傣族人却不吃狗肉。他们喜欢养狗,是因为狗能看家护院;他们不吃狗肉,是因为他们认为狗通人性。如果家里的狗病了老了,死后一般都是埋掉。随着大批知青到来后,傣族人逐渐有了商品意识,也会把病了老了的狗卖掉或者送人。所以,超哥很容易就买到一条黑狗。不过,这不是一条病狗老狗,而是一条十分凶悍的壮狗,因为它太恶,不小心就会伤人,主人不敢再养了。毕竟伤了人是要扯喳经的。傣家人是最要面子的。
黑狗的确凶悍。为防止伤人,超哥牵狗回来时,不是用绳牵回来的,而是用木棍“叉”着狗脖子硬拖回来的。回来后,他把狗绑在门前的一棵栓晒衣绳的木桩上,然后就地挖灶支起一口大锅烧水烫狗。
水很快烧开,如何杀狗却成了问题。
生产队不常杀狗。如果杀狗,通常是用绳将狗吊起来,用棒将狗打昏后用刀放血用开水烫毛再用火烧皮。这样整出来的狗肉,煮熟不但颜色好看,而且肉香好吃。这条狗实在太凶悍,超哥用木棍“叉”着脖子才拖回来,现在用绳绑在木桩上,没有了木棍的制约,它怒目以对呲牙咧嘴,人根本不敢靠近。超哥当初将它绑在木桩上,原计划是像杀牛那样,让狗围着木桩转圈,待绳子缩短后,再用棒将狗打昏。没想到,狗不像牛,根本不听从他的安排。没办法,超哥、喜鹊与几名知青在众人围观、呐喊中,大着胆子用棍棒直接杀狗。狗跳着、叫着,前扑后闪,桀骜不驯,宁死不屈。由于绑狗的尼龙绳太长,超哥等人既怕狗咬伤人,又怕不小心把尼龙绳打断。所以,一时根本杀不了它。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狗有九条命,根本打不死。有人说,狗是土命,不能接地气。有人甚至建议用火药枪,但立即被大家否决。因为用火药枪不但不安全,而且沾了火药的狗肉不好吃。喜鹊说:“我去叫踅孀,听说他杀过狗。”
“用不着。”李俊拖着一根带叉的长棍走过来,“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刀法。大家闪开,看我的。”众人闪开,看李俊怎么杀狗。
李俊小心地走近木桩,把长棍搭在尼龙绳上,解开尼龙绳然后慢慢收紧尼龙绳,最后叉住狗的脖子,然后用力将狗头直接按进滚烫的锅里。至于这样杀狗,狗肉好吃不好吃,大家接受不接受,他根本不在乎。
“哇”在场的人惊叫起来,谁也没想到李俊会这么残忍杀狗。
汉族人虽然不像傣族那样喜欢狗,很多人特别是妇女甚至恨狗、怕狗——因为狗咬人;也有人不吃狗肉——因为狗吃屎。所以,关于狗的词,基本都是贬义的骂人的:狗屁、臭狗屎、狗娘养的、狗拿耗子、狗仗人势、狗尾续貂、狗屁不通、狗眼看人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挂羊头卖狗肉,等等。虽然如此,但还是认为狗是通人性的,一般人是不杀狗的,特别是家养的狗。所以,李俊这般残忍地杀狗是大家完全没有意料到的,特别是看到狗被烫死后,呲呀咧嘴、双目怒睁、死不瞑目的样子,更是心惊肉跳,一个个瞠目结舌,眼睁得、嘴张得比烫死的狗的眼嘴还大。
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超哥将烫死的狗从锅里拖出来后,为了方便脱毛,他将狗脚划开一个小口,插入一根竹管,然后用口吹气,边吹气边用长刀拍狗身,直到将死狗吹拍得圆鼓鼓的,像只羊皮筏子。气吹足后,将划开小口用线扎紧,然后开始刮狗毛。狗毛刮尽后,又将狗放在灶上用大火烧。大家都知道,火烧过的狗,开膛破肚后连皮带肉带骨一锅焖,非常好吃。没想到的是,由于火力太大,神头二五的超哥又没有掌握好火候,结果,一不小心,狗被烧爆了。“砰”的一声,狗的肠花里肚被炸得满天飞。众人雀神怪鸟,一哄而散,跑得慢的还被喷了不少污秽。小孩、大人摔倒一片。
瞬间,哭声、叫声、笑声,乱成一片。
傍晚,天上火烧云,地上火烧狗。
好吃不怕晚。一大锅狗肉还没有煮熟,旁边已围了不少嘴馋的人,舔着嘴皮咽着口水等待吃狗肉。大家端着碗拿着筷,三五人一堆闲扯,不少人悄悄在议论超哥写给月儿的情书。没有不通风的墙。显然,超哥写情书的事下午已经传开了。原来,月儿把超哥的情书撕了丢的地上,恰巧被一知青捡到,拼起来后,情书就“曝光”了。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巧。
猴子针对性地讲了一个段子:
话说,一女青年到山区插队落户,写信回家说:亲爱的爸爸妈妈,自从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以来,我已经愈混愈熟,晚上就和大狼(娘写成狼)睡一个坑(炕写成坑),现在我的肚(胆写成肚)子也越来越大了,一切都好,务念(勿写成务)。家里收到信,急得不行,找人分析半天,才知道都是错别字惹的祸。弟弟回信:家里都好,喜事连连,爸爸提拔去世(市写成世)了,妈妈跟着上吊(调写成吊)了。女青年看信后哭昏了,还是同伴分析:爸爸妈妈高升到市里工作了。女青年才喜笑颜开。
众人哈哈笑。超哥居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也跟着傻笑。猴子更是笑得下巴上的一撮毛都直立起来。
欺人太甚。多余人实在看不下去,看了一眼“一撮毛”,从没有讲过段子的他大声说:“听说,一只猴子死了去见阎王,要求下辈子做人。阎王说,你要做人就得把身上的毛拔掉。说完就叫小鬼来拔毛,只拔了一根毛,猴子就疼得哇哇叫。阎王说,一毛不拔,不配做人。”
沉默。众人都听出这个段子完全是针对猴子的,说他不配做人。众人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多余人也不是好惹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唯独当事人超哥例外。
超哥见众人沉默,说:“你们知道两条狗见面,为什么相互闻屁股吗?”
众人摇头。大家都知道,狗见面都会相互闻屁股,至于为什么,的确不知道。谁会研究这么无聊的问题?除非吃饱了撑的。
见众人摇头,超哥得意地说:“因为狗吃屎,闻屁股是闻肚子里也没有屎呀。”
众人哗然。不愿意讨论这个无聊的问题,因为马上吃狗肉了。
李俊不甘寂寞:“大家安静,我给大家摆一个最近发生真实的故事。不但好笑还坚钢。不过,首先声明,晚上做噩梦不要赖我。”
众人一听李俊要讲故事,立刻安静下来。李俊讲故事,不是黄色的就是杀人的,今天还加上“最近”“真实”“坚钢”“噩梦”,大家更是被他吊足了胃口。
果不其然,李俊讲的是“杀人”的故事。
李俊摆开架势,绘声绘色,仿佛他亲眼所见一样:“话说,公元1978年某月某日,一个光打雷不下雨的下午,一个狗核的杀人犯被五花大绑执行枪决。在刑场,验明正身后,犯人跪在地上睁大眼睛,视死如归,一副老子怕谁、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样子。行刑人员二话不说,举枪对准他的后背就扣动扳机。咔嚓。不知道是子弹的原因还是枪的原因,咔嚓一声后,枪没响,是哑弹。犯人咬着牙坚持。行刑人员退出哑弹,又开了一枪,依然是咔嚓一声。不过,这次除了咔嚓还有雷声。枪没响,天上的雷却响了。电闪雷鸣。行刑人员有点慌了,犯人也闭上眼睛了。接着第三枪,依然是哑弹,天上又一个雷。这时不但行刑的人抖了,犯人也抖了。犯人哭着说:大哥,不待这样整人的,行行好吧,我只剩半条命了,你干脆掐死我算了。”
众人听后,有人笑,有人摇头,有人将信将疑,有人根本不相信:“吹牛不打草稿。”
见故事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李俊阴沉着脸说:“你们知道枪决犯人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吗?”
沉默。谁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啊,谁吃多了会想这么个无聊的问题呀。不过,这似乎还真是个问题。是强迫?还是害怕?
见众人沉默,李俊得意地说:“据我研究,第一,因为恐惧,脚软站不稳。第二,因为忏悔,下跪认罪。第三,减少痛苦,如果站着的话,中枪后会摔倒,非常痛苦非常狼狈。所以,犯人在接受枪决的时候,都会主动下跪的。”
众人摇头,但心里还是认可李俊的观点。只是想不通,好端端的,李俊怎么会研究这样莫名其妙、怪里古懂的问题?不但绘声绘色,还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好像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此时此刻,众人打死都想不到,仅仅两年后,李俊折戟沉沙,而这个“故事”居然发生在他身上,故事的“主人公”居然活生生的变成了李俊。
苍天呀,这是“未卜先知”还是“先见之明”?这是“自作自受”还是“请君入瓮”?只能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当然,这是后话。
超哥嚷着说不好笑,叫喜鹊讲谜语。因为猜谜语是他的强项。
喜鹊笑笑:“要得,我就出几个关于狗的谜语吧。”待众人安静后,他说:“话说,一只狗带足了水和食物到沙漠旅行,在没有任何天敌的情况下,第二天就死了。大家猜猜,什么原因?”
众人很踊跃,有人说病死,有人说热死,有人说吓死。结果都不对。超哥说:“狗想尿尿却找不到电线杆,合着是被尿憋死的吧?”
喜鹊伸出拇指:“梅梅三三,超哥果然厉害。佩服。第二题:另一只狗也带足了水和食物,它很幸运,找到了电线杆,但也被憋死了。请问,什么原因呢?”
这回没有人说话了,超哥也摇头。沉默一会,驼子说:“虽然找到了电线杆,但电线杆可能是倒着的吧?”
喜鹊同样伸出拇指:“厉害,佩服。第三题:还有一只狗同样带足了水和食物,它找到了电线杆,电线杆也是竖着的,但还是被憋死了。什么原因?”
众人一筹莫展,驼子也摇头了。耙子睁着眼睛瞎扯:“因为有一只狗站在电线杆那里收费,而它正好没带钱吧?”亏他想得出这种答案,也太离谱了。也只有知青想得出这样的答案,因为农场人根本没有上厕所要收费的概念。没想到,耙子居然猜对了。
喜鹊不但伸出拇指,还拍巴掌:“真真厉害,佩服佩服。再来。第四题:第四只狗情况相同,它找到了电线杆,电线杆也是竖着的,它也带了钱,但最后依然被憋死了。又是什么原因呢?”
结果,再没有人说话了。还会有什么原因呢?大家抓破头皮也想不出答案了。这个问题实在诱人,大家求喜鹊说谜底。喜鹊装模作样,拿捏半天,吊足大家胃口,才说出答案:狗只带了10元大钞,找不开零钱呀。
众人哗然。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更多人是咽口水了,因为大家已经闻到旁边的狗肉香了。
一大锅狗肉已经熬得差不多了。超哥往锅里到了一碗辣椒面、一碗香菜,搅拌后,用大勺舀了半勺汤送到口中尝了一口,然后又将大勺里的汤倒进大锅里,同时还不忘用大勺搅拌一下。几个女知青见状直摇头,还好,平儿没有看见,如果她看见,决不会吃的。将尝了一口的汤又倒进大锅里,太不卫生了,太槽耐了。
闻着狗肉香,神仙也发慌。
虽然狗肠子被炸飞了——当地有“吃狗不吃肠,等于没有尝”之说;虽然大家对李俊杀狗及爆炸还心有余悸;虽然大家对超哥用口吹气(不卫生)、将尝了一口的大勺里的剩汤又倒进大锅里(更不卫生)感到不滑刷。但是,吃起狗肉来却毫不含糊。管它香不香,管它卫生不卫生,一大锅狗肉分成七八盆,大家端着饭碗蹲在地上,争先恐后,大快朵颐,根本不考虑吃像雅不雅、好不好看。都是饥饿闹的。
这条狗虽然壮,但人多肉少,根本不够吃,后来的人只捞着点汤喝。最憋屈的是超哥。辛辛苦苦忙了半天,由于缺少心眼,待他分完狗肉,端起碗吃饭时,基本上已经没有他的份了,只捞着点汤喝。不过,有一人例外,就是最有心计、精头绿耳的喜鹊:别人吃饭都用筷子、小勺,而他扯直用汤勺,当然比别人捞得多。他自己饱餐了一顿不说,还分了不少给平儿、月儿、小芳。超哥看见后,嘴都气歪了,自己累死累活,好人却让喜鹊做了。超哥真想兜屁股给他一脚。
在那所谓“猴子都会流泪的年代”,不管好吃不好吃,不管会吃不会吃,由于缺肉少油,只要见荤都吃,特别是肥肉最受欢迎。根本没有挑肥拣瘦的,也少有吃斋念佛的,更没有“减肥”之说。不但不减肥,还推崇“开水要烫,媳妇要胖”。三十年后,那些吃素减肥、跑步机上减肥、甚至每天强迫自己走多少步,都是“吃饱了撑的”。当时,别说狗肉了,连耗子肉都吃了不少(还别说,耗子肉烤干后烧吃,味道还真的不错)。多余人后来去内地生活,一次在饭桌上对儿子吹嘘,说自己吃过老鼠肉,儿子听后只是傻笑,没想到妻子当场就吐了,说如果早知道他吃过老鼠肉就不会嫁给他。吓得他连忙说是吹牛的,根本没有的事,从此再也不敢承认自己吃过老鼠肉了。人比人比不成。他在心里说,大小姐呀,省省吧,别说老鼠肉了,在边疆农场,曾经发生过,一头病死的马、一头患“米腺病”的猪,被埋2天后,还被人雀雀咪咪挖出来吃了。他庆幸,没有将此事告诉她。否则,可能连床都不让上了。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善良的人们啊,理解吧,饱汉哪知饿汉饥呀。
当天,超哥虽然憋屈,但好歹还捞着点汤喝,生产队有三个人连一口汤都没有喝到。一个是“自命清高”的刘星,一个是“自命不凡”刘踅孀,还有一个是“性格倔强”的倔老头。不过,他仨没有吃到狗肉,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他们自己“清高”“不凡”“倔强”。
刘星、刘踅孀在食堂打了饭后都不愿意参与“狗肉大战”,一个去铁匠铺陪倔老头打铁,一个扯直去小河边钓鱼。
铁匠铺。
炉火烧得正旺,光着上身、腰系围裙的倔老头,一个人在打铁。
“打铁”是一种原始的锻造工艺。通常在屋子中放个大火炉,炉边架一风箱,风箱一拉,风进火炉,炉膛火苗直蹿;将要锻打的铁料先放在火炉中烧红,然后移到铁墩上,用铁锤进行锻打。这种工艺,虽然原始,但很实用;看似简单,并不易学。
老话说,人生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打铁,日夜在火炉旁忍受炎热,活着就仿佛入地狱;撑船,天有不测风云,船行风浪间,随时有翻船丧命的危险;磨豆腐,三更睡五更起,做驴子的工作,所得仅能糊口。虽然三者都不容易,但打铁位居第一位,可见其有多苦。
打铁通常由主锤师傅和助手两人组合。主锤师傅需要经验丰富,打铁时左手握铁钳,右手握小锤,凭目测不断击打翻动铁料,助手用大锤根据主锤师傅的小锤落点锻打。“叮,当;叮,当;叮叮,当当。”打铁没样,边打边像。就这样,一块坚硬的铁在叮当声中慢慢变成刀、斧、犁、锄、镐、镰等生产生活工具。
生产队由于打铁任务不重,没有给倔老头配备助手。铁匠铺只有倔老头一人,主要负责生产工具的修补。
刘星走进铁匠铺,见倔老头正在锻打一块长铁,说:“李叔,打什么呢?怎么不去吃狗肉呀?”
倔老头边打边回答:“打刀。不吃。”
刘星由于之前多次来看倔老头打铁,还时不时提锤帮忙,两人非常熟悉,于是坐在旁边,边吃饭边帮忙拉风箱。吃完饭,刘星见倔老头一人用小锤锻打,效果非常差,于是提起旁边的大锤充当临时助手。
“叮,当;叮,当;叮叮,当当。”铁匠铺响起清脆的打铁声。
不多时,一把长刀的雏形已经基本形成,接着是淬火。淬火就是把打好的器具烧得红红的,放在水里淬火,再烧红,再淬火,反复几次后,钢性越强。当然,并不是淬火的次数越多刀越好,反而淬火次数越多钢表面氧化、脱碳越严重。
刘星万万想不到,他亲自参与打造的这把长刀,居然是李俊私自花钱请倔老头打的。刘星更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的小命居然就断送在这把他自己亲手打的长刀上。难不成,这是天意?或者,这是“自命清高”的代价?造化弄人。
世事无常。命运捉弄人莫过于此。
小河边。
五光十色的晚霞中,孤苦伶仃的刘踅孀边吃饭边垂钓。他知道狗肉是大补之物,他也喜欢吃狗肉,何况他的身体也急需要补充肉食。可是,他“自命不凡”的性格让他不屑与众人蹲在地上抢食狗肉大快朵颐。所以,他根本没有参与生产队的狗肉“大战”,在食堂打了饭后,一个人端着饭碗提着鱼竿悄悄来到靠近菜地的小河边垂钓,有意躲开“大快朵颐”的场面。眼不见心不烦嘛。
刘踅孀因为小时候被鱼刺卡过,从此就发誓不吃鱼了。虽然不吃鱼,却特别喜欢钓鱼。其实,也不奇怪。猫喜欢吃鱼,却不能下水抓鱼;鱼喜欢吃蚯蚓,却不能上岸找蚯蚓。大自然就这么神奇。其实,与其说刘踅孀喜欢垂钓,不如说喜欢利用垂钓独处。所以,他的垂钓,不在乎收获,主要是享受“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意境。从初中起,不知不觉中,他不但喜欢垂钓,还对垂钓的古诗词产生产浓厚的兴趣。“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世间闲娱千百种,惟有垂钓胜神仙”“一生垂钓山水间, 江河沟池尽赏玩”……小小年纪的他,不但羡慕古人垂钓诗词的艺术造诣,更是羡慕古人的闲情逸致和崇尚自然、高雅脱俗的浪漫情怀。与多数人不同的是,一般人喜欢李白、杜甫、苏轼、白居易这样的“诗仙”、“诗圣”、“诗神”“诗魔”,而他只喜欢南朝的“二陶”:山中宰相陶弘景、隐逸诗人陶渊明。
刘踅孀来到小河边,用鱼竿撬出一条其善(蚯蚓),穿在鱼钩上随便甩在小河里,鱼竿插在河边,一只漂亮的豆娘轻轻地落在鱼竿上代替了鱼漂,然后坐下来吃饭。也许是老天厚爱,今天运气不错,才一会儿豆娘就飞走,他立即提竿,钓起一条40多公分长的麻蛇鱼。麻蛇鱼是当地特有的一种鱼,既像黄鳝又像麻蛇,似鱼非鱼似蛇非蛇,所以当地人叫“麻蛇鱼”。小河里能钓到这么大的麻蛇鱼,很是少见。他想,有失有得,算是对他放弃狗肉的补偿吧。他用将军草把鱼穿起来,打算回去送给丑妹吃。他知道,麻蛇鱼如同黄鳝,只有骨没有刺,非常适合娃娃吃。
吃完饭,孤单的他,一支接一支抽烟。来到生产队,他最大的变化是学会了抽烟,一天差不多要抽一包烟。抽了几支,听到鸟鸣,喜欢鸟的他起身查看。
不远处,两只雌锦鸡在树枝上小憩,一只雄锦鸡在半空翱翔,在夕阳中更显得光彩夺目;菜地里,几群鸟儿在觅食、游戏。刘踅孀看了一眼,除了常见的麻雀、斑鸠、鹧鸪、画眉,还发现一只他喜欢的戴胜鸟。所不同的是,其他的鸟都是成群结队,只有那只孤独的戴胜鸟时而警惕的昂头,时而低头觅食,特别显眼。
锦鸡,当地人叫火凤凰。雄鸡十分漂亮,头戴金灿灿的丝状“凤冠”,枕部披风为金色并具黑色条纹,身披七色彩霞,腹部羽毛呈大红色,尾长而弯曲,中央尾羽近黑而具皮黄色点斑,其余部位黄褐色。全身羽毛颜色互相衬托,在阳光照射下金光闪闪,光彩夺目,咋一看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一应俱全,与传闻中五彩斑斓的火凤凰如出一辙,起飞滑翔时的优美舞姿更是让人目不暇接。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了“凤凰金鸡”“火凤凰”等美誉,不禁让人感叹“此鸟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可以说,人见人爱。刘踅孀却例外。刘踅孀认为它矫情、华而不实、自以为是。
戴胜鸟,由于头顶羽冠,当地人叫“凤头鸟”“鸡冠鸟”;由于喜欢在垃圾堆觅食,也有人叫它“屎咕咕”“臭咕咕”,很少有人知道它的真实名字,刘踅孀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知道它叫“戴胜”。其实,戴胜非常漂亮,不但有羽冠、嘴长,还有斑斓羽毛,特别是羽冠立起的时候。戴胜也是最好认的鸟,即使它离你很远,只要看到黄脖子、黑白花翅膀、细长嘴和一撮毛,基本上就是戴胜了。很多人将戴胜误认为啄木鸟,但啄木鸟没这种配色,也没有这么细长的嘴。遗憾的是,戴胜有不洁的恶名,让人敬而远之,刘踅孀却例外。刘踅孀喜欢戴胜,不是因为它漂亮,当然更不是因为它不洁,而是因为它孤独和机敏。这也是刘踅孀与众不同之处。
太阳下山后,刘踅孀感到内急,起身想去旁边草丛方便,无意中发现小磨坊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看,是月儿。看着月儿孤单的身影,他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月儿喜欢他,他也喜欢月儿。可是,“自命不凡”的他不愿随波逐流,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其实,他表面上无所谓,心里非常煎熬。此时,看着同样孤单的月儿,他的心差不多融化了,心门已经打开一条缝,刚想叫月儿过来,忽然发现李俊向月儿走去。于是,他果断关上心门,放弃了刚才想法,转身坐下垂钓。不过,心情已经被搅乱。他不是担心月儿变心,而是担心月儿被欺负。
水车小磨坊上,吃完狗肉的月儿,夹着一本书,一个人趴在栏杆上杵着下巴望着晚霞发呆。因为没有磨豆腐,水车静静地停着,四周静悄悄的。晚风轻抚着她的秀发,远远望去,宛若一幅山水画。
李俊悄悄走到月儿身后,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古人说‘二人莫看井,独坐莫凭栏。’”
正望着晚霞发呆的月儿,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回头看了李俊一眼,没有吭声。她几天前意外地收到李俊的情书,今天又“意外”地收到超哥的情书,心里正烦着呢。少女收到情书通常会心花怒放,但前提是情书来自意中人。否则,就是烦恼。
李俊正如名字一样,英俊潇洒,一表人才,还能说会道,而且家庭出身又好,父母都是南下干部,在高中就是众多女孩子暗恋的对象。月儿对他也有好感,平时也经常在一起玩耍,但谈不上特别喜欢。她心中一直暗恋的是刘踅孀,但踅孀就像木头一样,似乎不来电。特别是到生产队后,刘踅孀更是对她不冷不热。在那个年代,少女是不能也不会主动示爱的,那样会被认为不正经。月儿正为此苦恼,意外地收到李俊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情书。李俊的情书显然下了大工夫,把月儿夸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加上李俊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任何少女看后都会动心的,何况月儿还是头一次收到情书。说月儿一点不激动、不动心,那是假的,毕竟是第一次收到情书。但是,激动之后,她更多的是彷徨。她觉得,李俊像马屎——表面光,像纸糊娃娃——肚里空。而且,在他英俊的外表后面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特别是李俊多次公开声称喜欢宋江的诗句“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让她感到害怕,总觉得与自己不是一路人。所以,一直在犹豫、彷徨。今天下午,李俊残忍杀狗那惊心动魄一幕,让她瞬间就作出了决定:敬而远之。她正在思考如何回绝,没想到李俊主动送上门来了。至于超哥的“情书”,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退回。
月儿从放在旁边的书本中拿出李俊的信,淡淡地说:“我觉得我们还年轻,我暂时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李俊说:“我并不要求你现在就决定,只想和你交个朋友。”月儿说:“莫非我们现在不是朋友?”李俊说:“我说的是那种朋友。希望你给我个机会嘛。”
沉默。
见月儿不吭声,李俊说:“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在有意的疏远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合适的。只要你不要疏远我,我还是有信心的。不说男才女貌,至少门当户对吧。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听了李俊的解释,月儿想到刘踅孀说的“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心里更是觉得两个人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是啊,似乎只有小孩子才会问“你为什么疏远我”,成年人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把信退给他,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可他似乎还不明白,依然纠缠。她本想说“我们不可能了”,又觉得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变成了“以后再说吧。”说着,她把李俊的信硬塞在他手里。
李俊知道,好女斗不过厚脸汉。这是驼子“拿下”女朋友的经验之谈,也是驼子传授给他的“绝招”。他深信不疑,所以,决定死缠烂打。还好,月儿正思索如何脱身,小芳、平儿跑来,在老远就朝她喊叫、招手,叫她去附近的傣寨看电影,无意中替月儿解了围。
李俊不知道,小河边的草丛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如果他无故纠缠月儿,那么后果会很严重。
傣寨,露天电影。
在边疆,整个70年代,最难忘最受欢迎的文化娱乐活动,孔怕就是看露天电影了。没有什么理由,因为也没有其他选择。
农场建场时,昆明军区曾赠送农场1台16毫米“长江”放映机和东德产的发电机,由于片源少,农场人几个月才能看上一场电影,直到1975年农场购买了一台35毫米放映机,轮流到分场巡回放映,情况才有所好转。后来,各分场都配了放映机,轮流到生产队巡回放映,一个月能看得到一两场电影了。另外,除了自己所在的生产队,附近生产队、傣寨,哪里放电影就去哪里看,众人乐此不疲。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一些老电影,如《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平原作战》《小兵张嘎》《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等电影,至少已经看过几十遍了,但每次放映仍然是人满为患,百看不厌。至于八部“样板戏”,更是不知看过多少次了,不但“百看不厌”,而且看《杜鹃山》只要出现雷刚那句经典台词“不懂共产党的王法”,每次都会赢得观众一阵笑声,绝无例外,让人感觉怪怪的。看电影,如果在本队放,还可以抬着凳子、拿着扇子、端着杯子、嗑着瓜子,四平八稳的坐着观看;如果去其他地方看,一般就只能站着观看了。如果不想站着看,那就要靠个人的本事了:爬房、爬墙,甚至爬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哪里方便就哪里看。为看电影,发生不少安全事故。除了那场“惨不忍睹”的车祸,还发生不少“故事”:有打架斗殴(小耳朵就是在看电影途中被误打失去半只耳朵)的,有走路“睡着”后掉进沟里摔伤的,有骑车“睡着”后冲进包谷地里接着睡的。最为“奇葩”的是:一男知青爬到树上看电影,不知道是因为那部电影看过多次还是因为实在太累,中途居然睡着了,从树上掉下来砸伤了两个在树下看电影的女知青。真真是“祸从天降”。那两个女知青才叫冤啊,看个电影被树上掉下来的人砸伤,算不上工伤不说,都是知青还不好意思追责。虽然鬼火绿,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露天电影也功不可没,不但为枯燥的生活平添不少乐趣,而且“成就”了不少对恋人。就说那两个被“砸伤”的女知青吧,其中之一就与肇事者成了恋人。可以说,因祸得福,有得有失。
月儿、小芳一行赶到傣寨,天还没有完全黑,电影已开始了。
电影荧幕挂在三棵竹子搭的架子上,正在放映《南征北战》。这部电影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次了,但孩子和老人们依然坐在竹凳上痴迷地观看,仆哨仆冒们则成群结伴,三五人一群,打情骂俏,窃窃私语,以其说是看电影,不如说谈情说爱,或者说“串姑娘”“串伙子”更为准确。
月儿、小芳、平儿、喜鹊、老夫子、多余人与不少赶来看电影的知青站在人群最后观看。一会儿,旁边草地上出现几对谈情说爱的仆哨仆冒。知青们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回乡青年们不时偷视一眼。也难怪他们偷视,草地上几对仆哨仆冒谈情说爱的“方式”实在太有趣了:仆冒头戴军帽、身披棕衣,棕衣上虽然只露出一个头,棕衣下却露出四只脚。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月儿、老夫子觉得稀奇,喜鹊、多余人觉得有趣,小芳、平儿觉得务里寡俗。这样“串姑娘”,也的确“稀奇”“有趣”“务里寡俗”,但多少还可以理解。让他们不解的是,仆哨仆冒如何抗拒高温和蚊子。七月酷暑,太阳落山后大地依然闷热,半夜才能入睡;云南总结蚊子的谚语:七月七千,八月八万,九月成群,十月才散。虽然还不到“八月八万”,但蚊子依然猖獗。十八怪中“三只蚊子炒盘菜”,虽然有点夸张,但蚊子的确大,特别是牛蚊,大得让人害怕。月儿她们穿着袜子站在人群里还不停跺脚驱赶蚊子、不停用扇子扇凉,可是裹在棕衣里的仆哨仆冒和棕衣下露出的四只穿拖鞋的光脚,任凭蚊虫叮咬,岿然不动。看来,爱情的力量,不但可以轻松战胜高温,而且还可以轻轻松松战胜蚊虫。毛主席说,人定胜天。这句话用在“串姑娘”上好像也适用,或许可以叫“情定胜温”“情定胜蚊”吧。哈哈。有趣。
看了一会,天变得黑漆麻洞了,几个没有被“窜”到的小仆哨,跑到月儿她们身后的空地上,居然叉开腿站着就撒尿(三怪之一:仆哨小便站)。小仆哨不但站着撒尿,而且撒尿的声音还特别响,十几米远都听得真切。不知道是因为她们年轻身体特别好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们今天没有被仆冒“窜”火气特别大的原因,反正撒尿的声音听起来特别铿锵有力。恐怕只有“奇葩小镇”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喜鹊、老夫子、多余人感到神奇,女人站着撒尿,怪里古懂,不可思议;月儿、小芳、平儿感到脸红,女人站着撒尿,务里寡俗,不可理喻。
小芳忍不住说:“给是她们都不穿短裤吗?”
喜鹊瞟了平儿一眼,说:“据我所知,傣族姑娘是不穿短裤的。可能是天气热,也可能是为了洗澡方便吧。”
平儿疑狐,愠怒道:“狗核的,她们不穿短裤,你是怎么知道的?老实交代。”
喜鹊被呛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忙说:“我猜的,不,我是听李俊说的。”多余人帮忙说:“我可以证明,的确是听李俊说的。”
老夫子笑道:“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切记,切记。”
喜鹊急忙点头,站在平儿身后,殷勤地用扇子帮她扇凉、扇蚊子,一副归阴服法诚惶诚恐的样子。
月儿、小芳抿嘴嘻笑。
月儿:“喜鹊太可怜了。”
小芳:“平儿太过分了。”
俩人交头接耳,都认为谈恋爱太苦了,不轻易谈恋爱。也难怪她俩有这样想法,喜鹊追平儿,从高中就开始了,一路追来,似乎到现在还没有“追”上。这样看来,谈恋爱的确“太苦了”。
月儿、小芳只知道谈恋爱“太苦了”,却不知道谈恋爱“乐在其中”,更不知道,在“笑话”喜鹊与平儿谈恋爱“太苦了”仅几个月,她俩就快速步入了他们的后尘,双双成对,乐在其中。而且,快如闪电,猝不及防。
真是世事难料。应了“笑人前,落人后”的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