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宝没听慕容麟的劝告,执意要与魏王拓跋珪决一雌雄,这在慕容麟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他想,慕容宝根本没把这个国家当回事,反正他慕容宝也是坐不长久了,国家以后怎么样了都与他慕容宝无关。
但是慕容麟却不同,这个乱摊子迟早就是他的了,他既然想接管这个摊子,他就得为这个国家着想,要是燕国没有了,真正损失的可不是慕容宝,而是后面接手的慕容麟,所以即使慕容宝不愿听从他的劝阻,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加以阻止。
因此这天夜晚,慕容麟派出兵士劫持了左卫将军北地王慕容精,要他率领禁卫军队去杀死慕容宝,慕容精则以大义为重加以拒绝,毕竟都是骨肉之情,他可无法下手。
慕容麟看他这种态度,一时恼怒成凶就杀死了慕容精,又害怕事情暴露出去,就趁着夜色匆匆出城逃往西山去了。慕容宝知道这事后想去追杀慕容麟,但是不知道慕容麟的去向也就放弃了追击。
他想到清河王慕容会的军队就在附近,担心慕容麟很有可能还会夺取慕容会的军队抢先占领龙城,于是急忙召集慕容隆和骠骑大将军慕容农,商议着暂时离开中山,前去龙城进行据守。
慕容隆建议说:“先帝奔波劳碌,风雨不停,才完成复业故国的业绩,可是逝世还不到一年就天下大乱,怎能不说是辜负了先帝的期望呢!现在外部敌寇正强盛,而内部的霍乱又发生了,骨肉反目为仇,百姓疑惑恐惧,的确已不能够抵抗敌寇了,如今向北迁到旧日都城龙城,按说这也是势所必然。不过龙川一带地峡城小,民众贫困潦倒,如果要以中原的做法收取赋税,又要早晚盼望获得很大的成功,这是一定不行的;假如节约用度,爱惜民力致力于农业,训练好军队,那么几年之中公私充实富裕,而我国赵、魏之间的民众,原本厌恶贼寇的残暴,怀念燕国的恩德,或许还能够率军南返,恢复旧日基业;万一不能达到这样,就凭借险阻驻守,也还足以从容地养精蓄锐。”
慕容宝说:“你的话完全在理,我一切听从你的意见。”
慕容隆回到家中,辽东人高抚就前往觐见,高抚擅长占卜,一向为慕容隆所信任厚爱,他私下里对慕容隆说:“陛下向北行进,最终是不能到达,而且太妃从此也不能够见面了;如果只让主上独自前往,陛下暗地留在这里等候,就必定能够建立伟大的功业。”
慕容隆说:“看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现在国家有大难,主上遭受侮辱,而我等却在背后议论纷纷,这是成何体统呢。况且我年迈的母亲就在北方,我能头向北方而死,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高兄你就别费心思啦。”
与此同时,在慕容农的幕府,慕容农的部将谷会归也劝慕容农说:“城中的人都是魏王在参合陂杀死的人的父兄子弟,他们群情激愤,极其悲愤地聚在一起哭泣,都想和魏军作战到底,但却三番五次被卫大将军控制;现在听说主上将要迁往北方,于是大家都想:如能得到慕容氏的一个人而拥戴他,去同魏国军队作战,那么他们死也无憾;所以大王您如能留在这里满足众人的愿望,打退魏国军队,安抚京城地区,然后奉迎皇帝返回,这也不失为一代忠臣啊。还望大王三思而行。”
慕容农听了这番话,顿时就想杀掉谷会归,这可是国家的大事啊,也是慕容家族内部的事情,他谷会归算什么东西,我慕容氏族都还在呢,慕容的子子孙孙都还在继续延伸,这些都关乎我慕容的兴盛,还能轮上他谷会归出来说话吗?这小小泼皮,真不知道个天高地厚。
慕容农这样想着,但又顾惜他的才干能力,便消了消气又勉强对他说:“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求生的话,那还不如死掉算了。我慕容家族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当前面临的形势,我们必须转移战略,方能谋图进取,再来与敌人决一雌雄。”
于是这天夜晚,慕容宝和太子慕容策、辽西王慕容农、高阳王慕容隆、长乐王慕容盛等率领一万多骑兵,约谋出城逃向慕容会的军营。
河间王慕容熙、渤海王慕容朗、博陵王慕容鉴都还年幼,不知道国家当前的形势,行动畏手畏脚非常缓慢,慕容农到了驻地,不见慕容熙、慕容朗、慕容鉴三人,就又回头去迎接他们,并亲自在前面驾车才得以逃走。
乐浪王慕容惠、中书侍郎韩范、员外郎段宏、太史令刘启等人率领工匠、艺人三百名一路行进,却不知道行走的方向,都逃往到了邺城。
燕国将领王沈等人,不愿跟随慕容家族过这样逃亡的日子,就都归降了魏国。因此中山城中没有了首领,百姓一时惶恐困惑。
当时中山的东门由于难民们纷纷潜逃,一直还还没有关上,魏王拓跋珪在包围城池的时候探查到了这一情况,他想等到夜晚就进城偷袭,魏国冠军将军王建的心思却在于抢掠金帛,要是夜晚进城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不如等到第二天天明了,再去进城也不迟。
于是他就跟拓跋珪建议说:“大王如果是在夜晚上行动,恐怕士兵们就要盗窃府库中的财资,还是请求等到明天早晨再进城吧。那样就万无一失了。”
拓跋珪认为他说的话有一些道理,于是就停止了行动。此时中山城里一片混乱,鸡飞狗窜人心惶惶,大家群龙无首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要是拓跋珪能在这个时候攻入城池,一定是势如破竹,很容易地就能够得到中山,那么中山的历史就会彻底改变,他也不会像后来那样艰难地攻取中山城池,而且还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终究是没有得到中山。
所幸的是中山的人民,幸亏燕国开封公慕容详还留在家中,他一时还没有来得及跟随慕容宝行动逃走,城中的人们就拉他出来拥戴他做了首领,而慕容详这也是受命于危难,于是在慕容详的领导之下,就带领着这些民众关上城门加强抵抗防守,中山城因此又恢复了斗志。
等到第二天天一亮,拓跋珪开始围攻中山城,他原本以为这已经是一座死城,进攻只是一个形式,燕国的军队早跑光了,中山的人民都忙于奔命,已经是妻离子散四分五裂,整座城池频临荒废再也没有斗志。
然而他想错了,魏国的军队虽然逃散一空,但城池里还有留下来的民众死士,他们都是参合陂死去的士兵们的亲人,他们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从而组成了这次战争的敢死队。
所以拓跋珪选择在这时候攻城显然已经迟了,中山城原先的残墙在一夜之间已经修复完善了,现在的中山城上都被这些死士们防守得固若金汤,尽管拓跋珪动用了所有的部众攻击也都无济于事,一连几天都没有攻下来。
拓跋珪只能另想其他计策,他认为中山城池虽然坚固,但战斗的人员肯定不会很多,坚守城池的意志一定不会太长久,如果能够摧垮他们的意志,还是能够一样攻破城池。
于是就派人登上巢车向城里观看,并靠近城墙晓谕城中的人说:“慕容宝已经抛弃你们逃跑了,你们这些百姓却平白无故地自己招致被杀,这是为了谁呢?”
魏军不知道这些留下来的人,都是在参合陂战死士兵的家属,他们所以不愿意离开城池,就是为了留下来能够同魏国的军队决一死战,为他们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所以他们都回答说:“我们一群小人没有知识,恐怕又像参合陂的兵士一样死去,所以苟且地延迟这十来天的性命而已,就是为了今天能够有机会和你们拼死一命。你们要想得到中山城池,除非我们都战死,否则你们都别妄想。”
拓跋珪听说那些都是一群复仇的死士,心想这下完了,眼看着到手的城池又得不到了,心里不觉感到一阵沮丧。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建,满眼充满了愤恨,昨晚就是因为王建的建议,才使得他轻易放弃了一次最佳的攻城机会,但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再也无法挽回了。
尽管他此时非常怨恨王建,但这些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了,哪怕现在把王建杀死掉又能怎么样呢,中山城池还是不能够夺回来,于是他就只是睁了一眼王建,并把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叫他滚出军帐。
然后命令中领将军长孙肥,左卫将军李栗率领三千骑兵前去追击慕容宝。
可是已经迟了,魏国的军队一直到达范阳,也还是没有追赶上慕容宝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正所谓贼不空归,于是攻下新城后又返回来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其实慕容宝带着自己的军队,并没有逃去多远的地方,他们在离开中山后,而是去了赵王慕容麟在阩城的驻地,就连逃跑至此的慕容麟,也没有料到慕容宝会来到这里。
他不知道慕容宝是被拓跋珪逼迫逃跑而来,也没想到慕容宝的意图,是要趁逃跑的机会,也顺便要去驱赶慕容麟出境,慕容麟一时惊慌害怕,就率领部众逃到蒲阴去了,后来又出兵到望都才驻守了下来。
望都也曾是慕容麟执政的地方,当地的人都拥护慕容麟,就给他供给了不少的粮食,以维系慕容麟军队的实力,因为处在这样一个动荡的社会,他们也需要有一支稳定的军队,能够作为保卫自己家园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