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的一个烟花三月天,春水煮茗,桃柳抽芽,女婴的啼哭声在雾都(重庆)回荡,七十年后的今天,已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叫三毛,从她降落在人间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一段不可复制的传奇。
--题记
如水良辰,温一壶白月光,坐在落花深埋的小院中,轻抚一曲《滚滚红尘》,不知不觉中,灵魂仿若穿越了旧日时光。
--小引
天上飘落一粒沙
耳边一片寂静,视线逐渐清晰,发觉自己竟置身于一座墓园。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袭来,转身,一个小小女孩坐在草地上,背倚着一块墓碑,清澈的眼睛毫无顾忌地随着书页流转。那一刹,我只能想到两个字,“单薄”。这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孩?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我便看到:在全班同学面前,老师拿着蘸着饱饱墨汁的毛笔,叫她立正,站在他划的粉笔圈里,笑吟吟恶毒无比地说:“你爱吃鸭蛋,老师给你两个大鸭蛋。”于是在她的眼眶四周涂了两个大圆饼,墨汁顺着她紧紧抿住的嘴唇,渗到嘴巴里…忽然,仿佛听到她说,“世上再没有比跟死人做伴更安全的事了,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在这最冰冷也最慈悲的地方,她,依然单薄。
泰安街二巷二号,顾家。穿过杜鹃花径,来到画室,尘封几年的她,有些怯懦和拘谨。但当她看见穿红色毛衣,年轻俊美的顾福生时,瞬间就舒展了眉结。我亦会心微笑,因为我能感觉到,这个一直以来对人事万般抵触的少女终于打开了她的心锁,她真正告别了自闭生涯,走出了老屋,开始重新赏阅人间春色,都市繁华。
南京东路小巷,陈家。“我写的,变成铅字了,你们看,我的名字在上面…”,这是一声对父母发出的来自灵魂的呐喊。一路陪她从画室捧着那册《现代文学》跑回家时,我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往日那般沉默寡言的欣喜若狂。
本为她感到欣慰,却没由来的一丝心慌。这一年,她十六岁。
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
那注定是个疼痛,伤感,遗憾交织的夜晚,眼泪似乎成了主角。舒凡哭,她也哭,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哭。“只要你告诉我一个未来,机票和护照我都可以放弃”,面对痴情,深情,长情却又咄咄相逼的她,舒凡无奈,最终转身离去。这个夜晚,我才知道,眼泪或许是最慈悲的语言,也许只有眼泪可以擦拭她带血的伤痕。
她把自己逼到了远方,远方,她去了远方,选择与背包相依为命,选择了流浪。她说,她奔走天涯是为了逃避情感。后来,远方的风景抚平了她内心的伤痕,她就那样,有了踏遍山河的热忱,就那样,在寻找前世乡愁的旅途中走过万水千山,天涯海角。
有人说,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命运,让她和痴心等待她六年的荷西再次相遇。于是,在这荒芜的沙哈拉沙漠,荷西给她安置了一个坚固的家,给了她一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安稳与承诺。但天意,似乎总不眷顾这个洒脱随性的女子。
花好月圆是幸福,生离死别是至苦,可七年的幸福于她而言实在太短,又实在不公。已经七天了,每天起来,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墓园,陪伴她长眠的丈夫,然后孤单地坐到黄昏,希望温柔的丈夫可以说一句话语,哪怕给她一个笑容。可回应她的,终究只有清风明月。永远忘不了那日,她独自挖坟,一铲一铲的泥土和着她的泪水,就那样…我的心中只有无尽的心酸与心痛。
滚滚红尘聚与散
如果说,她前世亏欠了沙漠,那么她今生已经还清了;如果说,她亏欠了荷西,那么七年相倚相守的温馨岁月也已然完结;可父母呢?为了偿还这永世的乡愁,她踏上了故土。“偿还”,一个普通的词,却再次令我心生不安。
一九九一年一月三日,一个永恒的日子。这天,身穿白底红花睡衣的她,拿着一条长丝袜,仰头看了看吊点滴的挂钩。突然意识到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大呼,她又怎会听到?万般心痛,万般不舍,我亦只能选择离开,留她一人,因为我懂她。她,一个拒绝成长的生命流浪者,为了抵抗时间的凌迟,自行了断,向时间老人提出了最后的抗议。她,总算如愿以偿,和她所谓温柔的人,永远相处了。
终究,还是陪她走完了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四十多年。将世上风景看遍,将人间五味尝尽,将爱恨情怨了断,已没什么值得遗憾,无法割舍了。请记得,这个烟花一样寂寞,月光一样骄傲,沙漠一样荒凉的女子,请记得,她的名字叫三毛,她这一生,在岁月中拾荒,她这一世,一个人徒步,一个人流浪,一个人天涯。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