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傍晚,我不小心把即将枯萎的花瓣碰落,惹得她们满地凋零,院中的梧桐花开数日,不消片刻,也洒落在一片昏黄中,顷刻便被黑暗覆盖了。
你说,真香啊。于是大口大口的呼吸,而后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她们砸在地面,摔得支离破碎。夜半,月亮攀上了梧桐树尖,站在树下的我和你,被透出来的月光扯出的长长的影子,一片迷路的杨絮粘在你的发梢,我轻轻吹去,免得模糊了双眼。
清早,我把那些飘零在地的娇艳悉数清扫,起于万物,归于泥土。一只山雀在树上骄傲的唱着,摇椅旁慵懒的白狗一惊,狂妄的吼叫,一只花猫沿着墙头跳了进来,圆润的肚皮向世界宣告着这是一位即将生育的伟大使者,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中午,为数不多的月季花瓣又掉下几片,白狗嗅一嗅,了无兴趣。梧桐花又来献身了,仰头之间猝不及防,正中脑门,花瓣却挡住了鼻子,瞬间香味充满鼻息,溢进嘴里。一旁的狗又在调戏着安静躺在地上的梧桐花,不料无福消受花香,熏得喷嚏不止。
你从门前走过,踩着一双镂空的拖鞋。来不及梳理的头发不甘心的上翘,完全不顾形象的蹲下逗着白狗,兴高采烈的告诉我它不再对你抱有敌意,可是我分明看到它身体僵硬,敷衍的回应着你乱拨的手指。你玩倦了就来找我,没洗过的手就蹭上了我的脸,却被我忘了清理的胡茬扎红了手掌,噘着嘴寻求安慰,下一秒就变卦,成了复仇。
我把手指染上一丝墨,涂黑夜的朦胧。那月季的枝叶已经不堪花的重负,开始低垂。月季后面石榴树繁密的枝桠像只绿色的刺猬。今夜无月,星河璨烂,偶有清风划过面颊,少许凉意,伫立此间有了莫名愁绪,盖离别之期悄近,只盼星可不隐,夜不得明。子时,已觉芳华易逝,不得执拗。恍惚中只听你清歌呓语,梦游荡徘徊。
那只猫不再回来了,真讨厌,明明昨天我还听到它的叫声;这只狗还是傻乎乎的疯跑,就是从外面回来时一瘸一拐的,应该是受了欺负;梧桐树的花终于落尽了,树上除了绿绿的叶子也再无其他;花瓣终于把月季的枝压垮了,我扶起它时还被划伤了手臂,红红的印子像是你报复时指甲划过的痕迹。你说你好无聊,日子过得平淡。
又是一个夜晚,我也即将离去,四周静静的,院子里不再有花香,我也扫走了最后一片花瓣,恼人的杨絮飘满眼前,一不小心还往你嘴里飞,月亮终于肯爬了出来,蹑手蹑脚的朝着树尖走,洒下的月色铺满了来时走的路。
把一切都揉碎了,再慢慢展开来,那些惊慌的,欣喜的,无所畏惧的,通通抛弃,五颜六色也被褪下,然后柔软的飘在空中,融合在洒下的月光里,在这一片圣洁下,有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