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的日子，你还在给那棵石榴树按时施肥吗？
你走后，天黑时我把你房间的灯打开，假装你还在。你在电话里这样对我说。我曾经粘着你想要和你寸步不离，那些春天的麦苗绿，夏天的花草香，秋天松软泥土里飞起的蚂蚱，在我想到你时，化作一颗颗小小的铃铛，在这个我离你很远的土地上叮当作响。你说仰头看到树叶变黄，就知道已经到了我摇摇晃晃奔跑捡拾落叶的季节，那些奇形怪状的树叶弄得满屋子都是，一片一片，也许铺满了我离家时要走的那段路。
你走后，我每天都在算着你的归期。坐在我的对面，你这样说。我没想到你也会老去，那些斑点悄无声息的出现，像是一夜间，就贴在了你的脸颊。看我现在老成的这个样子，你自嘲。我笑不出来。你不再找我拔掉你偶尔出现的白发，而是在我不注意的一天染得满头乌黑，藏起了一大片苍老。去配一副眼镜吧，我不忍心这样说，我不想承认你已老去，更不想让你明白自己正在老去。有时你拿着那些小小的纸片阅读着一些说明，纸片近了再远，眼睛眯了又睁。
我多让你伤心啊，那些日子里。我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那些青春期里无知无畏犯的过错，后果都被你承担。那次我红着脸向你承认错误，你大笑不肯说话，眼里却有泪落下。我可真烦你的唠叨，我说以前。我和你争吵的日子，你唠叨我起床晚的日子，我嫌弃你做饭不好吃的日子，他们交错重叠，时常跑进我的梦里，黑夜就是一台老式放映机，一遍一遍放映着我每天伴你左右的时光，然后在我醒来时，怅然若失。
石榴树开花了，月季枝该剪了，核桃树就是不见长，柿子果都把柿子树枝压折了，在你那里我看到了家乡的四季变换。我能看得到你在石榴树下施肥，在月季旁挥剪，唠唠叨叨的埋怨核桃树的不上进，高兴又苦恼的把熟透的柿子摘下枝头。我曾经握住你的手，那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么柔软，我摸到了划伤的疤痕，绳子勒出的印记，还有岁月留下的独特的吻痕。上面的老茧割得我生疼，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尽管时光在你的身上留下了印记，让你的身形稍显佝偻，我还是想说，你真漂亮，你代替阳光给的温暖，让我在凛冽寒风里，也能够昂首向前。
我离开的日子里，希望你能等等我，我正在慢慢长大，所以，你也要慢一点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