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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绣

  • 作者: 悠然自得
  • 发表于: 2015-05-14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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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清乾隆年间,密州县衙内有一个衙役叫管德宽。因他为人处事圆滑,办事能力强,破案办差、抓捕犯奸作案者麻利迅速,有口皆碑,被当地人誉为名捕。
  管德宽家住本县管庄村,离县城约三十华里。家中父母双亡,年轻貌美的妻子吕笑曼独自一人在家生活。虽说家离县城不远,但那时交通不便,娇妻不方便去县衙,他也很长时间回不了一趟家,娇妻,受冷落。
  村上富家子弟尚来吉,人长得一表人才,是一花花公子。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专干偷鸡摸狗、拈花惹草之事。一日,村街上闲逛时,一眼瞧见管家门口外晾晒的被子、床单、窗帘、枕套和衣裳。床单和窗帘上绣的‘牡丹花’图案特别醒目,像真牡丹一样。禁不住脱口而出,“啊呀!绣的牡丹花太漂亮了!”背对着正在晾晒衣物的管衙役夫人听到说话声回眸一望。这一望,哇!他发现这女人长的亮丽俊俏,颇似一朵牡丹花,顿时魂飞魄散,垂涎三尺。于是,便主动向前搭讪:“嫂子,晒衣物呀?”
  一开始,她没有搭理他,继续手里的活计。
  “嫂子,床单上的牡丹花像真的一样,是你绣的吗?”
  吕笑曼听有人夸床单上的牡丹花绣得好,喜不自禁,转身回过头来。见是一位帅气的公子哥,瞬时脸上泛起了红晕。忽闪着一双明眸,羞羞答答的说:“嗯!是俺绣的,笨手笨脚的让小弟见笑了。”
  “所有这些都是你绣的?”
  “嗯!都是俺绣的。” 吕笑曼放弃了矜持和拘束,笑说,“包括家里的床单、窗帘、围裙、枕套、手绢上的牡丹花都是俺绣的。还有俺相公的鞋垫、烟袋荷包、布腰带都是俺亲手缝制的,上面的牡丹花都是俺绣的。闲着也是闲着,俺又嗜好绣点啥。”
  “哦!嫂子,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呀。”
  “小弟,你的嘴真甜。哪个庄的,俺怎么不认识呀?”
  “当庄的,住庄东头。一回生两回熟,这不就认识吗!”
  “啊呀!当庄的,叫啥名字呀?”
  “姓尚名来吉。”
  “啊呀!上(尚)来急(吉),你这姓好,名字也好。”瞟了一眼,“嘿嘿!急啥?”
  这一句急啥,尚来吉心想有戏,俗话说,听话听声锣鼓听音。这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接着说,“嫂子,你很幽默呀!”
  “有(幽)啥,摸(默)啥,俺听不懂!”
  “哈哈!”尚来吉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假装解释,“就是你很会开玩笑的意思!”
  “俺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接触的人又少,哪会开啥玩笑呀?”
  “嫂子,初次接触我就愿听你说话。”
  “是吗?你哥整天在衙门里,家里没个说话的人,说得好听不好听都没有人听呀,快将我闷死了,憋死了!”
  尚来吉,心里得意的说,“嫂子,哥那是办官差,干大事的人呀!顾了国家就顾不了小家,你就得委屈着点。”
  “唉!”吕笑曼长叹一口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谁不想活的自在,图个乐和,年轻轻的委屈到几时是个头呀?”
  俗话说,蚊子不叮无缝的蛋。尚来吉听出了吕笑曼对丈夫的抱怨和不满,直接壮着胆子乘虚而入,试探说:“嫂子,你不是在家寂寞吗?有空时,好不好我来陪你聊天解闷呀?”
  “小弟,你有你的事要干,哪能整天陪我一个女人家聊天呢?”
  尚来吉心想搞定,于是说,“我也没啥事可做,就是一天到晚吃喝玩乐呗!”
  “你家是不是很有钱,不需要你做事?”
  “算不上有钱,就是有几百亩土地,一年到头不缺吃不愁穿的。”
  “哦!是个殷实的家庭。这么说你就是个公子哥了?”
  尚来吉有点自豪的说,“一点都不错。”
  “有老婆孩子吗?”
  “有老婆,还没孩子。”
  “那你不在家陪你老婆,整天出来东游西逛,老婆愿意?”
  “愿意不愿意的,她管得着吗?我想干啥就干啥!”
  “真的,假的?”
  “真的!”尚来吉瞅瞅周围没有其他人,拍板说,“嫂子,那就这样说定了,一有空闲我就过来陪你聊天!”
  “到我家,陪我聊天,别人会说闲话的呀?”
  “唉!谁闲着没事让谁说呗!听兔子叫不用种豆子了!”
  “不好吧!人言可畏。”
  “担心个啥。嫂子,要不约个具体时间?” 尚来吉命令似的口吻说。
  “嘿嘿!”吕笑曼笑着说,“你小子鬼点子不少呀!”
  “好,嫂子,改日约见!” 尚来吉说完,美滋滋的,一蹦三高的走了。
  尚来吉、吕笑曼,一见钟情相见恨晚。说得上合得来,情投意合,两情相愿。偷偷摸摸,一来二往,逐渐升级,很快勾搭成奸……
  二
  没有不透风的墙,尚来吉与吕笑曼偷情的事在村上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
  一日,衙门里不忙,管衙役想,撇下妻子一人在家苦等苦守很是孤单,该回家看看她了。收拾行囊,骑马回家来了。村头上碰见本家大爷管明福和堂弟一起准备下地去,急忙下马向前打招呼。寒暄之后,大爷神秘兮兮地说:“大侄子,你可得常回家看看,好好管管你那不守妇道的媳妇,背着你,在家勾搭野男人呐!”
  “竟有那事?”
  “千真万确呀!”
  “知道野男人是谁吗?”管衙役震惊的问。
  “庄东头尚家的二公子尚来吉呀!”
  “啊!”管衙役顿时气得目瞪口呆,立马勾起了十年前管、尚两家那场官司……
  管衙役的爷爷和父亲,经过两代人的努力,在庄东头种了一片秋树。尚家是后来在院后面紧挨管家的秋树林边也种了几十棵秋树。
  眼瞅着管家的这片秋树,逐渐长大成材,尚家垂涎已久。秋树是打家具的上等木料,非常贵重。转眼间,到了该伐树取材的时候了,管德宽的父亲管明礼,高兴得合不拢嘴,心想白花花的银子快要到手了。
  谁曾想到尚来吉的父亲尚文林看着管家这片秋树林将要伐倒,钱很快到手,心动手痒、眼珠子红得发绿。再也不能寂寞了。昧着良心,打起了坏主意。对村上人散布说这片秋树林是尚家祖辈种植的……岂有此理,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吗?都知道这秋树林是管家的,怎么睁着眼说傻话,亏不亏心?
  两家吵来吵去,争来争去,最后大打出手。打过之后仍没结果,无可奈何,两家都要见官。
  管家自以为这片秋树林是自家的,不怕见官,打官司告状胜券在握,也没必要做打官司前的充分准备。
  尚家则不同了,秋树林就在院子后面,隔自家近,又方便。见官前,尚文林利用晚上月明星稀之时,偷偷在秋树林中反复查树的棵数、大小、粗细、高矮,查清楚后仔细记了下来。然后,又私下花钱,上下打点,买通了官府。
  打官司时,在大堂之上,县官老爷问管明礼,你说这片秋树林是你家的,你有啥证据?管明礼说这秋树林是我家三代人的辛勤劳作,有乡里乡亲们作证就足够了。县官说,空口无凭,证据不充足。
  当县官问及尚文林时,尚文林振振有词,祖、父两辈人花费多年的心血在自家院子后面栽种了这片秋树林。道理很简单,管家不可能将树种在别人家的院子后面吧?管家门户大,应该说在庄上为人不错,动员几个来堂上作证的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但不能因为人缘好,将别人家的树林说成是自家的吧?再说,这片秋树林是你家的,好,就算是你家的。既然是你家的,这片秋树林一共种下了多少棵,高的、大的、粗的、直的、细的、矮的,小的,你应该能说得清吧?是管家种的管家自然能说明白,不是管家种的理所当然是说不明白的了。
  县官问管明礼,你说树林是你家的,说说看,这片秋树林有多少棵树吧?管明礼的确疏忽了这个问题,一时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县官又问尚文林,那你说来听听,这片树林一共有多少棵树?尚文林对答如流。紧挨我家房子后的不说。就说这片秋树林吧,纵排三十七,横排四十四,一共一千六百二十八棵。高的、大的、粗的、直的都是成材的。未成材的仅三十三棵。老爷,自家人亲手栽的,那是如数家珍,了如指掌呀!
  县官听后,吩咐当差衙役,实际验证一下尚文林所说真伪。两个时辰后,衙役来报,树林中大树一千六百二十八棵,未成材的树三十三棵。
  县官俨然一副清正廉明、秉公而断的口气说:尚文林所说这片秋树林树木棵数准确无误、所言句句事实。请问管明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呀?管明礼无言以对。县官当堂宣布,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这片秋树林是尚家的。
管家输了官司,明明是自家的秋树林,一下子变成了尚家的,几辈人的辛苦付诸东流,管明礼想不通,一气之下大病卧床不起,一命呜呼……
  三
  管德宽卧薪尝胆为报家仇,五年前,县里招考衙役,他考上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仇未报,夺妻之恨,又添新账。顿时血往上涌……
  前段时间,他听庄上进城的人风言风雨说过家里的事,只是有点半信半疑,没往心里去。回到家来,经本家大爷这么一说,心里盘算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管德宽,经多见广,老谋深算。回到家里,不露声色。该办的事,忙里忙外的办。与妻子该说的话就说,和往常一样,权当没发生过。下雨阴天,就约村上本家、要好的邻居、发小玩伴一起打牌、喝酒。酒喝到高兴时,避免不了,说话就露出了他老婆背着他,在家偷情的事。管德宽平淡的说,这种事无凭无据,可不能乱说呀。俗话说,捉奸捉双,没捉奸在床,你们是不是,往我头上泼屎?玩伴小石头可不听这一套,说,爱信不信?管德宽笑嘻嘻的,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怕是望风捕影,糟践我老婆是不是?她会有这种事?我告诉你,你嫂子,可是一个贤惠女子呀。二赖子争辩说,啊呀!啥贤惠女子?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当成了宝贝。小石头说,大哥,嫂子偷着给你戴绿帽子,千真万确。你可不能不信,也不能不管呀?二赖子说,大哥,你得惩治一下这个女人!他继续笑着说,还没有惩治你的来,整天偷鸡摸狗,拈花惹草。还偷着去张寡妇哪儿?去啥,人家嫁人了。小弟我半年没开荤了!哈哈!赶紧弄个女人吧,偷腥过日子也不是长久事。大哥,你在县里当差,路子广,闲着没事的时候,差媒婆给我忽悠一个。别人倒下来的二婚头,带着一个两个的孩子也行呀!哈哈!想的美呀!
  管德宽在家住了几天,仔细观察也没发现妻子有啥异样。该回衙门了,将家里,里外的活计拾掇停当,和妻子告别,骑马走了。
  管德宽并没有真回县衙,而是杀了个回马枪,半道上又返回来了,想证实一下妻子红杏出墙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天黑之后,待家家户户已关门上锁,他摸黑进了庄,在自家门前将马拴好,越墙进院,偷偷摸至妻子睡觉的窗下,洗耳恭听,清楚地听到妻子正在和陌生男人说话。嘻嘻哈哈,一对狗男女正在调情。只听陌生男子说,“这些日子没捞着见你,可想死我了?”
  “我也是!”吕笑曼说。
  这时管德宽确信乡亲们对妻子越轨的说法是真的了。
  陌生男子问,“是不是,他知道咱俩的事了?”
  “不会吧?”
  “他回家这些日子,都与谁在一起来?”
  “本家的兄弟、周围邻居,还有他要好的兄弟小石头和二赖子那帮子。他们凑在一起没啥事,就是喝酒、打牌。”
  “不会说我俩的事给他听吧?”
  “你是偷着来的,谁都没看见,怎么会说,说啥呢?”
  “你可别忘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呀?”
  “他们都有自家的日子要过,农活要干,哪有你那么悠闲?闲着没事,专门瞅着我家呢?再说,谁有你那么精?”
  “那好!不过,你男人可是个衙役,专门抓案子的呀?”
  “抓案子的咋了?那死鬼,若干日子不回家一趟,回家一趟对我亲还亲不够呢,他会想到我俩的事?除非他夜里偷着回家,我俩正在这样,被他捉了个正着!”
  管德宽愤怒的暗骂,“荡妇!”
  陌生男人说,“哈哈!那是不可能的。”一会儿又说,“笑曼,你真好!”
  “不好,你能每天夜里来销魂!”
  听动静,可能是男女之事一结束。两人还紧紧的搂抱在一起,陌生男人问:“笑曼,你感觉我身子咋样?”
  “嘿嘿!”吕笑曼笑着说:“你细皮嫩肉就像粉团似的一样滑溜。怎么?出汗了,身上有点热乎乎的,是不是这一阵子将你累的?”
  “哈哈!”陌生男人一阵奸笑。
  紧接着吕笑曼反问,“那你说我的身子呢?”
  “搂在怀里简直就是一团新棉絮,细软温柔,使人舒服得似醉非醉呀!”
  “王八蛋!奸夫淫妇!”管德宽又暗骂。“一对狗男女,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
  四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管德宽原本想,妻子最好不要像乡亲们所说的那样有出格行为,即便是有,也有情可愿,自己在外当差,疏忽了妻子,是自己的错。还是家丑不可外扬的好。就是捉奸在床,教训一下妻子,狠狠的揍一顿那个野男人,让他俩表态,下个保证,或立个字据,从今往后,一刀两断,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各过个的日子,再不来往也就算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有一丝犹豫。
  矛盾的那一瞬间,屋内又传出了陌生男人的问话:“你男人的身子和我相比呢?”
  “他哪能与你白面书生相比呢?简直就像个豺狼,粗皮赖肉的!就是干这事也就那么狗精神一会儿就完事了,根本不懂女人的心呀!”
  管衙役听后如五雷灌顶。妻对己不忠也罢,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还暗地里糟蹋谩骂自己。看来我与她的情分已断了。愤怒、仇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气不从一处来,情绪失控,神差鬼使,促使他痛下决心,要果断严惩这一对狗男女。于是,暂时强压怒火,一声不响蹲在窗外伺机下手……
  一对狗男女很快进入了梦乡。管德宽找来一根绳索拿在手中,熟练的悄悄拨开了屋门,蹑手蹑脚进入屋里,打开手中的“火亮子,”见一对狗男女正南正北头朝外酣睡在炕上。仔细一瞧,一点不错,野男人正是仇人之子尚来吉。说时起那时块,管德宽将绳索轻轻的套在了尚来吉的脖子上,猛劲一撸,结果了他的狗命。轻轻摘下绳索,溜出屋内,随手带好屋门,翻墙出院,来到大门口外,抖抖身子敲门高喊:“老婆呀!开门来,你男人回来了!老婆呀!开门来,我回来了!”
  吕笑曼听到丈夫的喊声,顿时大惊失色。丈夫半夜归来,见她和一个野男人睡在一起,这岂不就是捉奸在床?这还了得。慌慌张张摇晃着睡在身边的尚来吉,嘴里叨念着,“快起来,快起来,我男人回来了!”然而,人就是不动。慌乱之中,吕笑曼也突然发现,不对呀!这死鬼,为啥推之不动、叫之不应呢?急打火点亮了油灯,端过油灯一瞧,“啊!大事不妙,人死了!”吕笑曼惊呆了,一个弱小女子面对一个大男人,拖,拖不动,拉,拉不动,屋内又没处可藏,这如何是好呀?大门之外丈夫的叫门声持续不断,一阵紧似一阵,无奈之下,出屋开门让丈夫进来。丈夫生气的吼道,“你就睡的那么死,叫了半天门听不见?”进屋,吕笑曼抖抖嗖嗖双膝跪倒在丈夫面前,声泪俱下,全盘托出,如实交待了背着丈夫与尚来吉偷情,勾搭成奸的全过程。更没想到的是,奸夫今晚会意外死在自家炕上,被你撞见……
  管德宽怒发冲冠、大发雷情,大骂:“淫妇,你这不守妇道的溅人,给我戴绿帽子,毁我名声,败我家风。”
  “你打你骂,都是我的不对!”
  “你真够大胆的,竟然弄个野男人来家里作乐,还乐死在自家的炕上!”
  管德宽仍在气头上,继续说:“好吧!你无情休怪我无意,不是我不念夫妻情分,你做的事太让我寒心了。今晚我就把你送官,让县太爷看看我管衙役的妻子多有本事呀,勾搭来的野男人都乐死在我的炕上了。我不想说啥了,老爷若是断定你是害死这个野男人的凶手,那就让你尝尝蹲大狱和杀头的滋味吧!”
  吕笑曼泪流满面,悔恨当初不该结识尚来吉,不该让他来家里聊天,不该干出这种出格的事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的亲爷,说啥都晚了,有钱难买后悔药。该打该骂随你的便。不过,看在夫妻一场的情面上,千万别将我送官。从今往后,我当牛做马一切全听你的。”
  “那你说这个死尸咋处理吧?”管德宽大声问吕笑曼。
  “你赶紧想办法将他送走吧!我害怕呀!”
  “知道怕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勾搭野男人时咋不知道害怕呢?”
  “我错了,我是个罪人,我不想蹲大狱,不想被砍头!”
  管德宽的火气消了许多,口气缓和地说:“好吧!你先起来,让我想一想!”
  吕笑曼从地上爬起来,管衙役望了她一眼,命令道:“给这个死鬼穿上衣裳,我将他送走!”
  吕笑曼给死者尚来吉穿好了衣裳之后,管德宽拾起死者扛在肩上,迅速出了自家门。他打算将死者送回他自己家里去。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管德宽走得急,半道上,被绊了一跤,差一点摔倒。扭头望了一眼,哦!地上躺着一个人,大概是喝醉了,也没顾得上看是谁,小声骂了一句,“该死的,好狗不挡道,你他妈的连狗都不与,偏偏挡我的道。”嘴里嘟囔着,扛着死尸急匆匆走了。
  在路过本家二大爷门口时,管德宽,突然又改变主意了。想起二大爷管明禄,是村上数得着,算得上的富裕户。他素来与自己的父亲不和,经常与父亲发生口角。十年前与尚家打那场官司时,他幸灾乐祸。父亲求他出来作证,他不但不出面作证,还恶语相加。妈的,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不顾亲情的小人。好吧!你不是不顾亲情吗?那就不要怪我,给你找个事干……

  经院墙将死者,送进他家的院子里,又翻墙进去,将死者扶着站起来,摆放在了粮囤上,让死者佯装贼人趴在粮囤出口上偷粮的样子,一切安排停当。然后,在院子里找到一根棍子,敲打了几下粮囤,又咳嗽了几声,假装有贼人在偷粮时发出的声音。他躲在暗处。管明禄睡梦中被院子里的咳嗽声和偷粮的响声惊醒,赶紧喊儿子管德祥,“快起来,进来人了,赶紧抄家伙!”
爷俩衣裳都没顾得穿,一人手里提着一根棍子,出屋门直奔粮囤,不管不顾劈头盖脸打去,说时起那时快,手起棍落,一顿乱棍,将偷粮贼打倒在地。棍打之后,管明禄还正喘着粗气,管德祥突然发现,“爹,不好了!是不是贼人被打死了?怎么不会动了呢?”“不会吧?”管明禄赶紧回屋,点亮油灯,端着油灯向前仔细一瞧,试一下鼻息,“哦!”管明禄惊呆了。“可不!的确是贼人不喘气了!”爷俩顿时手足无措惊。
  管明禄冷静下来,说,“回屋,商量商量再说!”
  这空档,管德宽悄悄翻出院子,回到家里。关门,上炕,熄灯,睡觉。
  管明禄爷俩回到屋里,穿上衣裳,合计着刚才这事,贼人既然被打死了,下一步该怎么处理呢?
  管明禄突然想起,“儿子呀!你叔家里的德宽哥,这两天不是从衙门里回来了吗?不知走了没有?”
  “不知道!”
  “那你赶紧向你德宽哥家去一趟,如果他在家,将他叫到咱家来,就说有要紧的事和他商量,越快越好。”
  “爹!德宽哥的爹,与您是堂叔兄弟,记得大爷活着的时候,您俩素来不和。他与尚家打官司那会儿,求您出来作证,您都不干。这事德宽哥知道了,他不会记您的仇,对今晚这事不管,甚至去报官?”
  “不会的!一笔写不出两个管子来,本家的情分他还会念的。你只管去请,他要是在家,一定将他请来。”
  “咣咣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谁敲门呀!”屋内传出男人的声音。
  堂弟听出是管德宽的声音,“德宽哥,我是弟弟。噢!哥,你没回衙门,还在家呀?”
  “深更半夜的有啥事吗?”
  “是呀!有个急事,我爹叫你赶紧过去,和你商量呀!”
  “明天吧!我正害困呢。”
  “哥,不能等到明天,火烧眉毛的事,求你了,赶紧起来吧!”
  “那好吧!”
  管德宽穿好衣裳,出门问堂弟,“啥事?”
  “哥,跟我走!”
  他跟堂弟来到管明禄家,进屋就问:“二大爷,深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有啥急事等不到明天呀?”管德宽说话时眯缝着眼,假装睡眼朦胧的样子,一边打着呵欠,睡意绵绵。
  “他德宽哥,不好了,出人命了。”
  “出啥人命了?”管德宽假装惊奇地问。
  “刚才有人进宅子偷粮食,俺爷俩出来阻止,可能是因为出手太重,一不小心,将人给打死了!”
  “哦!”管德宽还是假装吃惊的样子,“人真的死了?我看看去。”
  “不用看了,人真的死了!”管明禄肯定地说。
  “那还不赶紧报官呀!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可是命案呀!”管德宽故意吓唬管明禄。
  “大侄子,千万别报官。贼进宅子盗窃是不对,但将人打死了就是咱的不对了,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咱这个事,虽说不用偿命,但还不得蹲几年大狱?你在衙门里当差,常办案,你比我懂呀!”
  “是呀!人死了,报官就得追究当事人。”
  “他德宽哥,你经多见广,你说怎么办好?”
  管德宽没吭声,假装思考,停顿了一会儿,说:“二大爷,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怎么办吧?”
  “只要今晚这个事,人不知鬼不觉,你给我处理利索了,即便是将来死者家里人报了官,你再帮我将这事压下……”
  “压下?人命案不同于别的案子,可不好压呀,一般都是一查到底的!”管德宽进一步给管明禄上眼药。
  “不管怎么说,咱是一家人,你又干这一行,你不帮我谁帮我呢?”
  “别的事好说,关键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二大爷,您这是难为小侄我呀!”
  “他德宽哥,今晚这个事,你答应帮也得帮、不答应帮也得帮!”
  管德宽心想到火候了。再抻一会,管明禄还没有亮底牌呢!
  管明禄终于沉不住气了,果断地说“我愿出四十亩上好良田给你,托你帮我办妥这个事,你看怎么样?”
  管德宽又装作思考,停顿了一会儿,假装很勉强的样子,对管明禄说:“二大爷,就依您说的办吧!不过,您是二大爷,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么好要您的地契呢?”
  “一码归一码,救我的命要紧,还管那些。财去人安乐呀!”管明禄,一边说着,拿出四十亩良田的地契交给管德宽,“大侄子,全靠你了!”
  管德宽接过地契,没吭声。
  管明禄说,“就这样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六
  管德宽将地契揣进怀里,出屋后将躺在院子里的死者扛起,出了管明禄的家门。夜深人静,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从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声。他扛着尚来吉的尸体径直来到他的家门口。尚来吉的家门前有一棵老歪脖子槐树,管德宽想用绳子将尚来吉吊在树上。由于情况急促,发觉忘了带绳子。急中生计,不得不将尚来吉的尸体先放下,倚在大树上。将自己的腰带摘下来当绳子,勒在尚来吉的脖子上挂在了大树杈上。之后,又将自己的裤腰麻花一样拧紧,掖在裤腰内。一切准备就绪。然后,捏着鼻子,学着尚来吉的声音,喊,“老婆开门。”
  尚来吉外出拈花惹草,常常夜不归宿,吃住无常,时间长了,老婆生气烦得很,当夜半听到男人叫门声,气不从一处来,在炕上骂咧咧的,“你死在外面吧!和那个浪女人鬼混去吧!还回来干啥?”
街门内的狗也在不停地狂吠。
  “开门!不给我开门,我可要在门口这棵老槐树上吊死了?”管德宽心里明白,这种事不能黏糊,一旦黏糊,时间一长就要出漏子了,他老婆就会听出这不是她男人的说话声。自己的主人回来了,家狗熟悉主人的声音,叫几声会自然停止的。家狗若是继续不停的叫,老婆就会判断出有问题。必须快刀斩乱麻,说硬话激她。
  尚来吉老婆不辨真伪,果然上当。也不想自家的狗,怎么主人回来了,还会一个劲的叫声不停。气愤的喊, “你吊死去?死去,死了我还清闲!吓唬谁!”
  管德宽悄悄地离开了尚来吉的家门口。尚来吉的家狗吠声也渐渐消停。
  第二天清晨,尚来吉老婆开门,见自己的男人真的在自家门口老槐树上吊死了,不禁失声痛哭,“冤家,我以为你昨晚上是说玩笑话,谁能想到你会寻短见呢?”
  尚来吉吊死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管明禄听到消息后,后悔昨晚忙乱之中忘记了看清死者是谁?现在看来死者是尚来吉无疑了,因为再没听到谁家死过人。但他心里突然有个疑问,他不明白也想不通,尚来吉家境富裕,不缺吃不缺穿,一个花花公子,怎么会成了偷粮贼呢?这就奇了怪了……
  疑问归疑问,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破财免灾,财去人安乐,只要自己沾不上人命官司就行了。
  尚来吉的死,庄上的人议论了一阵子。也有人私下提及到,吕笑曼真厉害,将野男人尚来吉搞得神魂颠倒的,使他的老婆整天与他怄气。回家来,老婆连家门都不给开。谁能料到他气性如此小,竟然想不开,年轻轻的就这样走了。不过,有人也怀疑,这事有些蹊跷。尚来吉花花公子一个,整天东游西逛,花天酒地,拈花惹草,与吕笑曼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还没有快活够呢。再说,尚来吉处事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他想干啥,老婆根本就管不着他,他会寻短见?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七
  一个月过去了。正是隆冬数九之时。一天,管德宽对自己孩提时的玩伴小石头说,“你将二赖子、小鼻子、六指、歪头都找来。”
  “干啥?喝酒还是打牌?”
  “你就知道喝酒打牌。”
  “谁说我就知道喝酒打牌,我还会找女人。”
  “去!看你那点出息。”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派你们一桩美差,跑腿去城里给我买四口大缸。一个人干不了,必须多去几个人。还必须雇辆马车才能将大缸拉回来。”
  “买四口大缸干啥?”
  “一口用来盛水,一口盛酱油,一口盛醋,一口盛酒。”
  “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呀?”
  “剩下的全归你们几个,想干啥干去!”
  小石头咧嘴笑了,“谢大哥!”
  “谢啥,都是发小的弟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走吧!快去快回!”
  “好来!”
  大缸买回来了,洗刷干净,之后让小石头他们几个将一口大缸挑满水。又让他们打来两木桶醋、两木桶酱油和两木桶酒,分别倒入三口大缸中。活干完了,小石头等几个困惑了,问,“大哥,你这是干啥?嫂子一个人在家,也吃不了这么多酱油醋,喝不了这么多酒呀?再说,酱油醋和酒也无需用如此大的缸呀?用坛子还不行吗?”
  “我要请客,客人多,菜做的多,料用的就多。人多,酒就喝的多,不用大家什行吗?”
  吃饭喝酒时,管德宽又问小石头,“怎么六指没来呀?干啥去了?”
  “不在家。”
  “你是不是没去找他。”
  “我去了,真的不在家。”
  “他到底干啥去了?”
  “不清楚。”小石头说。“这些日子,他神神秘秘的,不知在鼓捣啥。前两天,我们几个聚到一起打牌,三缺一,我去找他,他在家,怎么也不来。为啥不来,也不说为啥,就是不来。二赖子又去请他,他也不给二赖子的面子。二赖子上去拖他,拖他,他也不来。二赖子生气了,就骂他,王八蛋,不结伴了?他说,不结就不结。一刀两断?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
  “噢!我抽时间找他问一问,到底有啥事。是不是你们几个在啥事上得罪了他?”
  “没有。我们几个偶尔聚在一起就是喝酒打牌,开玩笑取乐,又不赌钱,不动银子,不动地,怎么能得罪了他呢。”
  “那就是开玩笑过头了。人家多长了一个手指头,你们几个就六指长,六指短的。人家也有自尊心,伤了人家心了。”
  “这到没注意这个事。”
  一天, 一场特大暴风雪过后,管德宽亲自赶马车将岳父岳母请到家里,眉开眼笑的说,“做女婿的官差不由人,整天的忙,很长时间也没与二老聚一聚了,疏忽了。这几天,难得清闲,备薄酒请二老来家小酌一杯。”岳父岳母听了,心里高兴。妻子吕笑曼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自己尽管做下了对不起丈夫的事,但他胸怀宽广,不计前嫌,不但原谅了,还一如既往的对自己那么好,又对自己的父母如此好,发自肺腑的感激。鸡鸭肉鱼菜蔬买办一应俱全,妻子吕笑曼非常勤快麻利的,匆忙做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一家四口相向对坐,心情愉悦,嘻嘻哈哈,准备大吃大喝一顿。
  酒菜上桌之前,管德宽早就烫好一壶酒,将四只酒盅斟满。举杯说,“这第一盅酒,祝岳父岳母健康长寿!”放下酒盅,品尝菜肴。一边给岳父岳母碗里夹菜,一边忙着斟酒。稍息,再次举起酒盅,“这第二盅酒,祝我与笑曼夫妻夫唱妇随,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白头偕老。”一会儿酒壶见底了,吩咐妻子,“赶紧拿酒坛子到后院酒缸里打酒去。”“好!稍等!”笑曼说着,拿起酒坛子去了后院。来到后院,打开酒缸盖,见酒缸又大又深,里面的酒仅有少半缸,又见酒缸内漂浮着一只酒提。于是,只能将酒坛子放在地上,手持酒提趴在酒缸沿上打酒,打一提倒入酒坛中,再打一提倒入酒坛中。虽说酒坛不大,但,这酒提小,一次打不了多少酒,短时间内,打上来的酒是装不满酒坛的。酒桌上的管德宽有点等不及了,起身对岳父岳母说:“我到后院看看去,怎么回事,打个酒如此费劲呢?”
  “好!你快去看看吧!”岳父也焦急地催促说。
  管德宽来到后院,见妻子正撅着屁股趴在酒缸沿上打酒,说时起那时快,顺势将妻子推入缸中,妻子猝不及防,被酒呛死。
管德宽仔细察看妻子确实已死,禁不住放声大哭,“唉呀!苦命的老婆呀!好日子刚刚开头,还没给我生个一男半女,你怎么就如此不小心,打个酒偏偏掉进酒缸里,弃我而去了呢?”
  岳父岳母听到女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赶紧跑到后院,见女儿打酒掉进酒缸里淹死了。女婿悲痛欲绝,岳父岳母也禁不住失声痛哭。悲恸过后,岳父岳母认为,女儿之死,纯属意外,怨不得谁。只能说女儿没福分,二老再也沾不着女儿的光了。反过来劝女婿,节哀顺变,赶紧料理后事,入土为安吧!
  管德宽见事情按自己的计划进展顺利,不漏任何蛛丝马迹,一石三鸟,既抱了家仇,又得了田地,还封住了妻子吕笑曼的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件事惟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只要自己嘴严,永远是个谜,权当未发生过。
  妻子的后事处理完,管德宽雇了发小的玩伴小石头为自己看管家产家业,匆忙回衙门去了。
  八
  尚来吉的老婆刘丽姑,一直认为男人的死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男人生活上放荡不羁,玩世不恭。但就是再有错也是自己的男人,夜里回家来,也不该不给丈夫敞门呀?这就是为妻的不对了。想到此,难免愧疚、伤心落泪,后悔不已。
  一日,风轻云淡,暖阳冬照。刘丽姑在自家南屋炕上做针线活,做累了,抬头直腰活动一下筋骨,猛然间,透过卷起的纸窗,瞧见了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上,有一条男人的腰带挂在上面。心想这就是自己丈夫上吊用的那条腰带吗?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怎么没人动它,还挂在树上呢?见物思人,起身下炕,走至树下,伸手将腰带从树上摘了下来。拿在手上,仔细一瞧,哇!不对呀!这不是丈夫的腰带?丈夫的腰带都是自己的陪嫁,未嫁过来时,在娘家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还有上面的图案都是自己亲自绣的。这条腰带上的针线活做得非常细致,一朵牡丹花绣的特别精致。这手工活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这又是谁的呢?难道是相好的送给丈夫的,还是其他男人的腰带?
  她突然回想起,记得‘司尸客’给男人入殓时,亲眼目睹丈夫的裤腰束得紧紧的,不会不扎腰带的吧?后悔当初没看仔细。难道说丈夫寻死,深更半夜上吊自缢,还要去借别人的腰带上吊?不!除非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就在丈夫身边?那这个人是谁呢?再说,就是有另外一个人在丈夫身边,人家也不可能借腰带给他,眼巴巴的瞅着他上吊自缢而死啊?再就是另外有人将丈夫勒死的。也不对!那晚丈夫明明说,不开门,我就要吊死的。一连串的疑问涌向刘丽姑的心头,这个事蹊跷……
  刘丽姑思来想去,结论是,丈夫上吊死亡这个事另有隐情,有可能是被害而死,他死得冤枉!他这个人,心宽的很,不会轻易死的。不行,我不能让丈夫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我得想方设法弄个明白,洗清冤屈,也还我一个公道,免得公婆整天嘴里骂咧咧的,骂我是害死她儿子的罪魁祸首。
  找谁呢?找村上在衙门里做事的管德宽?不中!丈夫与他老婆勾勾搭搭偷情,说不准这个事还与他有关联呢?找他不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自找麻烦呢!再说,尚家和管家有血海深仇,岂能去找仇人的儿子给丈夫伸冤呢?刘丽姑心一横,求谁不如求自己,别无他路,报官去!
  刘丽姑多了个心眼,悄悄来到县衙,没有上堂击鼓鸣冤,而是直接找到师爷,通过师爷又在后堂见到了县太爷。将腰带交给县太爷,说明了来意,又将丈夫上吊自缢的事,她有天大疑问的想法说了出来,认为丈夫死得冤,不明不白,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要求大老爷明察秋毫,找出真凶,洗清冤屈。
  县太爷穆友民问:“你是那个庄的?”
  “管庄村的,和管衙役一个村。”
  “你怎么不去找管衙役帮你办呢?”
  “老爷,有所不知,并非瞒您,我丈夫就是和管衙役的老婆整天鬼混,夜不归宿。两个月前的一天夜里,半夜回家叫门,我赌气未给他开门,一气之下丈夫就是用这条腰带上吊死的呀。”
  “你丈夫与管衙役的老婆鬼混这事,管衙役知道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怎么这样说呢?”
  “说不知道,是因为他不在家。老婆偷男人这种事,能告诉男人吗?说知道,有他的本家,有街坊邻居,有发小的玩伴,能不偷着告诉他?”
  “有道理。”县令说,“你丈夫去世前后那几天,管衙役在家吗?”
  “好像是在家歇假吧!”
  “哦!你家与管家有啥过节没有?”
  “有。在我未嫁到尚家之前,听说为一片秋树林,管家输了官司,实际上这片树林就是管家的。就因为秋树林在尚家屋后,隔家近,公爹夜里偷着将树的棵数查明白了,大堂之上诉说准确无误,赢了官司,管衙役他爹被气死了。”
  “噢!我知道了,这是上一任县令打理过的一桩官司。我到任后,看过这宗案卷,知道这桩案子审盼失误,我为上一任县令愧疚难当。不提了。”
  刘丽姑接着又说:“大老爷,前几天,听说管衙役老婆掉进酒缸里淹死了。”
  “这事听管衙役说过。”
  “谁信呢?村上人都说这个事蹊跷。但当时,他岳父岳母正在他家里做客,事情发生后都没对他说三道四。村上人的猜测那都是白搭。”
  “嗯!照你这么说,两个月左右,奸夫淫妇全都因不同的原因而死,是有点蹊跷。不过,也可以说成这是报应,上天对他们的惩罚。有人信,有人不信。肯定你是不信了,那你还有啥要说的?”
  “就这些!”
  “嗯!”知县穆友民说,“ 刘丽姑,你只是怀疑丈夫的死不明不白,他的死有可能与我属下人有关。但没有证据,只凭一条腰带是不能说明问题的。你敢肯定这条腰带就是管衙役的吗?”
  “不敢肯定。”
  “这不就对了。管衙役是办案高手,退一步来说,就是他作案,他能留下证据?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不可能,不可能!”县令摇着头说。“你回去之后,还是要继续搜集证据。证据搜集齐了,然后,写好一张诉状呈到我这儿来。当然,你已经来了,也可以现在就将你的怀疑写好一张诉状呈上来。老爷接到状子,就立马差人前去调查。老爷决不会姑息养奸的,情况属实,证据确凿,一定会秉公而断。俗话说,民不告,官不究。你报案了,但没诉状,就不能立案,知道吗?”
  “知道!”
  “不过,你已经报案了,不管是立了案,还是未立案,人命案子都是大案要案。作为父母官,就不能不管,我现在就着手调查此案。”
  九
  县衙没案子办,管德宽闲着无事,就和衙役们,县太爷的小舅子一起去大街上酒馆里喝酒、打牌,听人说书,品茶,悠闲自得。
  一天,管德宽喝酒回来,在县衙大院里转来转去闲溜达。
  县太爷小姨子赵翠翠,人长得水灵,生性好动,听姐夫说管德宽夫人意外死亡,目前孤身一人。以往,赵二小姐对管德宽早有好感。这日,隔帘见他在院子里闲逛,就从客厅漫步来到院子,悄悄尾随至他身后。
  管德宽前面走,突然意识到后面有人跟踪,转身发现是二小姐跟在自己身后,正含情脉脉的向他微笑。他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上下打量了一番二小姐,但没吭声。
  二小姐羞羞答答主动向前搭讪:“怎么不认识了?管捕头呀!在院子里转悠啥呢?又想你要办的案子呢?”
  “那里,吃饱了喝足了,无所事事,消食呗!”
  “不是吧!我瞅了你已经很长时间了,是不是想夫人了?”
  “嗯!有那么一点,不过,人过去就过去了,人死如灯灭,人死不能复生,想也想不回来!”
  “是呀!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人过世时间不长,想,总是难免的,人之常情,是很正常的事。”
  “哎呀!我说二小姐,你没嫁过人懂得还不少呢?”
  “没嫁过人就不允许懂啥情呀、爱呀的了?”
  “也是,也是!”
  很显然,管德宽在院子里溜达是正在考虑啥事,二小姐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思路。但二小姐却全然不知,只是心里喜欢他,没想那么多,故意想和他套近乎。管德宽也从思虑,而不在待人接物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立马进入另一种状态之中,与二小姐开始粘粘糊糊卿卿我我了。
  管德宽和二小姐正聊得起劲,一个衙役过来传话,说:“管捕头,老爷吩咐,要我俩将一罪犯押往京城,问你打算啥时候起程?”
  “老爷要我啥时候起程?”管德宽转身问来报信的衙役。
  “老爷说,最好明天就起程。”
  “好!按老爷吩咐的办。”
  在说话这一瞬间,管德宽突然一撇,不经意发现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从老爷后堂里出来,似曾相识,记不起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在县衙当差,练就了会察言观色,学会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斜视了一眼二小姐。二小姐也看到了,而且知道这女人是谁。笑着对他说说,“管捕头,不是老爷随便约来的烟花柳巷女子。他没这个毛病。也不是啥达官贵人家的少夫人或小姐。那女子是一个死了丈夫,前来求老爷为她申冤报仇的乡下大户人家的少妇。她说自己的丈夫,两个月以前上吊自缢身亡,现在回想起来死得不明不白。我看见她手里还拿着一条布腰带,比比划划说她丈夫的死与那条布腰带有关系?”
  二小姐的话让管德宽一愣,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他练就了内心处事不惊,表面镇静自然,掩饰极好,二小姐是看不出来的。哦!原来是尚来吉的老婆。他忽然记起两个月之前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紧接着,管德宽故做镇定的对衙役说,“那就按老爷说的明天起程,你觉着可以吗?”
  “可以。”
  “不过,我还得赶紧回家一趟,妻子刚过世,内心难免思念,去她坟前告诉她一声,我要出远门了,让她不要牵挂。”
  “捕头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呀。”
  “再跟我看家护院的小石头说一声,我要出远差了。”转身对二小姐说,“公务缠身,我还有事要办,改日见!”
  “改日见!”
  十
  太阳老高了。二赖子昨晚与几个顽皮喝了不少酒,似醉非醉的回到家里,倒头便睡,正撅着屁股做黄粱美梦呢。
  刘媒婆,手里提着把长烟袋,一步三摇晃的找上门来了。她不知二赖子的家,是逢人便问,打听着来的。在院子前高声喊,“二赖子,你他妈的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人家的黄花闺女找婆家,儿子找媳妇,都是求着媒婆,哪有媒婆求着你小子光棍的?”
  二赖子家的狗不让进门,不停地狂吠,惊醒了正在酣睡的二赖子。他听出这是刘媒婆的声音。刘媒婆的大名可是远近闻名,妇孺皆知。之前他多次去求过刘媒婆给张罗媳妇的事。心想谁都可以得罪,唯独媒婆可不敢得罪。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能把稻草说成金条,又能把金条说成稻草。能把死的说活了,又能把活的说死了,得罪不起呀。再说,媒婆到家,肯定有喜事临门。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急忙穿上衣裳,撒拉着鞋跑出院子,迎向前去。家狗紧随其后,他喊了一声,“大黄,一边去,你没看见贵客来了。”又满脸堆笑,对刘媒婆说,“刘婶,您好?我刚才做了个梦娶媳妇,正要拜堂呢!您将我的美梦惊醒了。”
  “那我走好了,你继续做你的美梦?”刘媒婆一点不客气。
  “别!人家说大白天做梦想好事,梦是反的,不是真的。您来了,这不离我娶媳妇就不远了吗?”二赖子急忙向前搀扶着刘媒婆,“婶子,屋里坐!”
  “就你他妈的嘴甜!没有一个好模样,就长了一张好嘴。想媳妇想疯了吧?”
  “不想那是假的!是个男人都想。”
  进了里屋,刘媒婆抬头一望,“哦!二赖子呀,二赖子,你懒得连被子都不知道叠呀?”
  “刘婶,这不是听到您来了,急着迎接,没来得及叠吗?平常素日,我还是很讲究的,也注意卫生。您别看我表面邋遢,家里家外拾掇的还行吧!”
  刘媒婆四处望了一眼,随口说,“嗯!还行!就是家里穷点。”
  “谁不说呢?”
  二赖子将棉被简单一叠,放进炕角。说,“刘婶,炕上坐。”拿过旱烟盒子,放在炕上。抢过刘媒婆的长烟袋,装上旱烟,递给刘媒婆,给点上烟。刘媒婆猛劲吸了一口,边吐着浓浓的烟雾,边评价说,“烟不错,挺有劲的。”
  “烟好,您就猛劲的抽。走时,我送您一些。婶,先坐着,我烧水,泡茶去。”
  “算了吧!不知猴年马月,我才能喝上你给我泡的茶。事说完就走,我还忙着呢。”刘媒婆连忙阻止说。
  二赖子光说没动。
  刘媒婆又吸了一口烟说,“二赖子,你他妈的小子真有福,结交了一个知己的好朋友。”
  二赖子一头雾水,问,“刘婶,是谁?”
  “是谁你都不知道?”
  二赖子摇头。“那个在县衙门里当差的管德宽。他可真是管的宽呀,有情有义,连你没有媳妇他都挂在心上。”
  “哦!”二赖子如梦方醒,“是管大哥呀!发小的玩伴。两个月前,他回家来,请我去喝酒,酒桌之上,我向他提起这事,他还真当事办!我大哥,够朋友!”
  刘媒婆说,“二赖子,我也不瞒你,昨天下午,管德宽来找我,说村上的尚来吉死了,他老婆二十来岁,清身一人,无儿无女,又没牵挂。长得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虽然是二手货,但是配你这个雏,就等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那是,那是。”
  “只要你愿意。你大哥托我去给牵线搭桥。临走放下十两银子,说,事成之后,加倍感谢我。这不,我就来了。”
  “哦!是这样呀。我愿意,我愿意。”二赖子又问,“这就去?”
  “对!”
  “刘婶,那我不得打扮一下?”
  “你急啥?听说公婆整天给她脸子看,嘴里骂咧咧的。想尽快打发她走,还想要一笔为数不小的彩礼。就是这样,前去说媒的人也挤破门。”
  “至于彩礼钱,尚家说个数,我打锅卖铁会去淘换的。实在不够,求我大哥去。”
  “嗯!你小子还行。”
  “刘婶,咱这就走?”
  “走!”
  “怎么也得穿整齐一些吧?”
  “就这样行了。打扮啥?当村的,谁还不知道谁?”
  “怎么也得洗把脸吧?”
  “好!麻利点。”
  十一
  刘丽姑,清晨起来,没顾得上洗漱,里里外外拾掇了个遍。稍息,感觉左右眼皮一个劲的跳。心想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也不对呀!丈夫去世了,就没有睡安生的时候,眼皮也没跳过。前几天进了一趟城,来回三十多里路,虽说是骑着毛驴去的,还是有点累,早就歇息过来了。这两天睡得比往常好多了。有人说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祸。一个寡妇过日子,丈夫不在了,兄弟姊妹不管,公婆不喜欢,只能坐等吃闲饭,还有财发?祸吗?那就很难说了,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呀。用手揉了一阵子眼皮也不管事。罢!让它跳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打开街门,抬头一望,哎!门前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上,怎么又挂着一条布腰带呢?向前摘了下来,仔细一瞧,与先前那条腰带完全不一样,上面的手工活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她顿时困惑了。要说先前那一条布腰带,是杀死丈夫的凶手留下的,那这一条的确是丈夫的,这又怎么解释呢?我偷着去了一趟县衙,求县老爷给丈夫申冤,难道说走漏了风声?村上根本没人知道。县衙里我只见过师爷和县太爷。难道是……
  显然凶手已经知道了我对丈夫的死因有了怀疑,我要申冤,他想阻止我的行动。有可能这是杀死丈夫的凶手在恐吓我。想到此,她不寒而栗。那就对了,我眼皮跳,说明大祸临头了。她站在门前想着,想着,呆呆的发愣……
刘媒婆和二赖子嘻嘻哈哈突然出现在了刘丽姑的面前,她将布腰带急忙藏在了身上。刘媒婆是她本家远房姑,刘媒婆的到来是她意想不到的。问,“姑,您来干什么?”
  刘媒婆快言快语,直奔主题,“听说了,你的女婿不在了。刚二十岁出头,又没给尚家留下一男半女。丈夫活着的时候,是家里的老小,有公婆宠着他,整天游手好闲,吃喝不愁,你跟着享清福。丈夫不在了,大哥大嫂在家里说了算,还能去管你?大姑子、小姑子都出嫁了,素来是奸大姑坏小姑,还能向着你?公公不喜,婆婆不爱,你就是个外人,还不趁年轻早作打算,还等着人家撵你?”
  “姑,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丈夫才去世两个多月,尸骨未寒,我就……”
  “哎!人死如灯灭,死了,死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想一想眼前吧!”
  刘丽姑,似乎被刘媒婆的一番话说动了。问,“姑,是要将我说给谁呀?”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她忽然明白过来,“哦!是二赖子呀。”
  “二赖子怎么了?人家没娶过媳妇,还是个童男呢?”
  “啥童男?我还不知道他!”
  “他怎么了?人家还没结过婚,年龄比你小,家里没别人,进门就当家,多好呀!你呢?嫁过人,当过别人的老婆,倒下来的二茬货,二赖子不嫌你克他就不错了!”
  “姑,你不能这么说!”
  “这不是事实吗?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该怎么说?”
  刘丽姑,不吭声了。不是被刘媒婆说服了,而是生刘媒婆的气。作为晚辈,又不好直接顶撞她,还得给她留面子。
  刘媒婆说,“你这孩子,如此不懂事,去家里坐一坐都不让!”
  “丈夫刚刚死了,家里晦气,您就不要去家里了,免得沾了一身晦气。”
  刘媒婆无奈,人家不让进门,也不好硬闯。“好吧!”借坡下驴,说,“好,孩子,你再想一想。我还会来的!”
  刘丽姑问,“姑,二赖子给你啥好处,让你如此劳心?”
  “二赖子没给啥好处,我是受二赖子朋友之托。”
  “啥朋友?”
  “这你就不要多问了。”
  “嗯!”刘丽姑心想,二赖子的朋友,六指、歪头、小石头、管德宽。六指、歪头、小石头没这个心思,有这个心思,他们手里没钱指使不动刘媒婆。当媒婆都是见钱眼开的人,谁有钱她就会替谁去磨嘴皮子。那肯定就是管德宽了。他在县衙当差,是捕头,没钱,算得上有权有势。师爷和县太爷与他一起共事,有可能师爷和县太爷将我为丈夫投诉的事,透露给了他。是不是他偷着回家,将布腰带挂在老槐树上,以此恐吓我,暗示这就是你的下场?那他为啥不立马杀我灭口呢?还是不到时候。还是他在犹豫?他怎么会有我丈夫的布腰带呢?托媒婆给二赖子做媒又是什么意思?她困惑了。不过,这仅仅是猜测。也可能师爷和县太爷根本就没透露出任何消息。或者说,挂布腰带的另有其人。与刘媒婆做媒,没有必然联系,抑或是个巧合。那为啥托媒人还要保密呢?还是媒婆故弄玄虚?
  二赖子不知好歹,笑着对刘丽姑说,“嫂子,不嫌你是寡妇,你若答应了嫁给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刘丽姑的诉状,迟迟未到。穆知县急了,派衙役去管庄村打探,回来人说,刘丽姑失踪了。娘家村上的刘媒婆说,前几天,还去给她说过媒,隔了一天再去,人就不见了,婆家和娘家的人都在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了一样。
  十二
  二十天过去了。管德宽出差回来了。一天,他正与二小姐在葡萄架下嘻嘻哈哈的调情呢?衙役来报,“捕头,城东发生一起杀人命案,老爷命你带领弟兄前去侦探!”
  “哎呀!新鲜,大半年没案子发生了吧?”
  “也不是。只因打官司告状劳民伤财,老百姓都不愿意打官司,除非冤情重大,惊天命案。”
  “是呀!再屈不告状,再穷不做贼吗。好吧!咱这就出发!”
  “我也去!”二小姐随口说。她对衙役破案怀有一颗好奇心,撒娇似的哀求着,执意要跟着一起去。
  考虑到侦破案件是衙役们的份内之事,非同儿戏,怎么好带县太爷的小姨子一起去呢?算怎么一会儿事呢。岂不令人啼笑皆非?调情归调情,那是男女私事。破案是公事,公事还是要按正规路子正儿八经的去办。于是好言相劝:“这是公干,破案不是溜大街逛卖场,不是啥好玩的事?你又不是衙役,跟着去干啥呀?不合规矩。”
  “我就觉着好玩吗。跟你一起去,看你们到底是如何破案子的!”
  “不行!绝对不行!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非要责备我不可!”管德宽说。
  “知道你怕受罚,我找姐夫去!”二小姐说完,转身疯狂向县衙跑去。管捕头对传话的衙役说:“赶紧约弟兄们走吧,走晚了,麻烦就来了!”
  一行刚走出县衙不远,不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哇!二小姐从后面风风火火地赶了上来,边走边生气的样子吼道:“管德宽,好呀!想甩掉我这个累赘是吧?告诉你,没门!本小姐今天非去不可!”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面面相觑,谁都没吭声,继续前行。一会儿,来到城东一座破庙。
  庙宇多年失修,院四周地面上到处长满了杂草,草丛内积满了陈年落叶和尘埃,到处是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院墙坍塌不堪,墙壁剥蚀,墙根下泥土堆积,墙头上瓦片脱落,长满了杂草,风袭来,左右摆动着发出咝咝的哭啼声。
  一棵古槐掩映下的庙门,半掩半敞着,庙门上的禁锢锈迹斑斑,庙门板日晒雨淋虫蚀风化,部分破烂不堪。进入庙门,院子中央矗立着巨大的石头香炉,炉内焚香积灰寥寥无几,没有新鲜的香火,看样子是好长时间没有人前来焚香了,到处显得冷冷清清。三间庙堂,摇摇欲坠。庙堂内供奉的天、地、水三官神像。尽管神像端庄肃立、慈眉善目。但无人管理,神像却遍体鳞伤,尘埃落定、蓬头垢面……
  衙役们涌入庙堂搜寻,在三官神像背后的神龛内,发现平躺着一具女尸。近前仔细查看。死者女性,大约有二十五、六岁,衣着华丽,浓妆艳抹,头发梳妆干净利索,面白如玉,两条柳眉如弯月,妖艳妩媚,是一位颇具姿色的俊俏佳人。
  二小姐挤在人群里,先是有几分恐惧,接着她发现,衙役们围着美女尸体,绕过来转过去目不转睛看个不休。她不懂这是侦察破案。也壮着胆子好奇的跟在衙役们的后头向前观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哇!原来是如此貌美如花的一个大美女,难怪这些臭男人看个没完没了。禁不住也对逝去的这样一个大美女心生妒嫉、自愧不如。转念一想,如此年轻貌美,不知是何缘故,竟然死于非命,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古红颜多薄命,年轻轻的早已归天,可惜可叹!
  衙役们在庙堂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认为:破庙内很长时间无人光顾,基本没啥香火,鲜见零乱的足迹。从现场看,留下的脚印模糊不清,也根本看不出有过打斗的痕迹,对破案有价值的证据寥寥无几。看死者装束齐整,摆放有序。很明显,这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有人问,是不是失踪的刘丽姑?有人回应,刘丽姑是一村妇,虽未见过,但与这女子相比,肯定是有天壤之别的。
管德宽半信半疑,到底是不是刘丽姑,他也不敢确定。见过几面都是远眺,近观外貌的确很像。刘丽姑,也颇有几分姿色。大户人家的少夫人,衣着打扮,自然不同于一般村妇。若死后入殓时再请人化妆一番,也不亚于此女。但刘丽姑有婆家、娘家,死后,决不会被遗弃在破庙里的。也没听说她死了。她到底谁谁呢?怎么会扔在这破庙里呢?
  作为班头的管德宽,例行公事,向前查验,之后分析说:“死者死亡时间,初步估计不出一个对时,大约是在昨日中午前后?”
  “你咋知道的?” 二小姐好奇地问。他笑而不答,衙役们都望着二小姐。二小姐出于好奇,在管德宽面前无拘无束,穷追不舍再三追问。无奈,他不得不解释,常温下,人死后体温会逐渐降低,这个自然过程叫做凉尸。大约一个对时之后尸体变硬,称之为挺尸也叫做僵尸。遇天气严寒或气候炎热,尸温变化差别极大。譬如酷暑盛夏,尸体肿胀可出现涨尸。现在天寒地冻,这死者乍看像是还活着一样,面部肌肉匀称,眼球无凹陷,只是没有表情罢了,这是与现在的气候有关。她的肢体活动度受限,并没有完全挺尸。所以,我断定,死亡的时间不会太长。
  “哦!”
  “死者死因是个谜,一时还不好确定,是因暴病而死,是自杀还是他杀?暴病不能排除。若说是自杀,谁会跑到这破庙里来自杀呢?要说他杀,身上却没有任何自杀的迹象。他杀的目的是啥?又是如何被杀的呢?被杀的第一现场在哪里?为啥非要移尸到这破庙之中呢?”
  衙役们大多是出来混饭吃的,随大流,磨窝里的驴,听吆喝的,头说咋办就咋办,谁愿意去动那心思。见大家都没有吭声,管德宽又说,“补充一句,死者不像来自穷苦人家,从衣着打扮、体态外表来看像是出身于官宦富豪,大户人家的少妇人。怀疑是刘丽姑,也不能完全排除。那就从死者身份入手吧。”
  “对对!”衙役们点头,认为班头这话有道理。
  有衙役说,“那就直奔刘丽姑的婆家和娘家。这样案子缩小了侦破范围,都知道从哪里入手,向哪儿查去,省得老爷整天骂我们是猪脑子,装干饭的布袋。”
  二小姐又不明白的问,“向哪儿去查呀?”
  已经说过去哪儿查了,她还问,无话找话。有衙役跟她开玩笑说:“这可是要保密的呀,天机不可泄露!”
  “滚!少故弄玄虚糊弄我。”
  “二小姐,我们滚,你来破案呀?”
  “哈哈哈!”大家相视一笑。
  走出庙堂,大家正谈笑风生说的吃劲时,有衙役骑马来报,“管捕头,老爷命你安排两个弟兄留下看护现场,其余的赶紧回去,堂下有人击鼓鸣冤,老爷急着就要升堂问案,没人喊堂威呢!”说完,打马返回。
  “哎呀呀呀!今天这是怎么了?啥日子?案子一件接着一件。” 管德宽一边说着,随后吩咐:“王珏、丁杰,你俩留下,其余的跟我跑步回去。”说完,撒腿便跑。
  “你们走了,我咋办?”二小姐惶恐的追问他。
  “跟后头一起往回跑吧!”
  “我跑得动吗?”
  “既然是跑不动,那你先留在这儿,我回头派人来接你好不好?”管德宽边跑边喊。
  有衙役小声说:“谁叫你跟我们来的,你这是自找的!”
  二小姐急了,在衙役们背后高声喊:“回去说一声,让老爷派轿子来接我。告诉你,等急了,我可不是好惹的呀!”
  “好吧!你耐心等着吧!”
  衙役们回到县衙,发现并没人在堂下击鼓鸣冤,老爷也不在大堂上。如何升堂问案?这是咋回事?问师爷,师爷说,“老爷让你们赶紧回来,省得有人击鼓鸣冤,老爷升堂,没有人喊堂威!”
  “破庙内的尸体咋办?”
  “明天,老爷就派仵作去验尸。”
  “为什么今天不去?”
  “啥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老爷生气了。”
  “生谁的气?”
  “生二小姐的气。”
  “生二小姐的气,与派仵作验尸有啥关系?二小姐只是好奇,跟着衙役们去看热闹,又不影响破案。再说二小姐跟着衙役们去看热闹是老爷爷允许的。”
  “老爷可不这样认为。他认为是你托弄着二小姐去找的他。”
  “我没托弄二小姐去找老爷。”
  “那是老爷误会了。”
  “这么说老爷不单纯生二小姐的气,还生我的气了。”
  “应该是这样。”
  管德宽有点困惑,老爷要衙役们回来,直接说回来不就行了?直接说生我的气不就行了,为啥偏要说谎呢?
  “老爷与结发妻子十年没有生育,让二小姐长期住在他家里,不是没有其他考虑吧?”师爷随口说。
  “哦!”管捕头霍然明白了,是我与二小姐走得太近了,坏了老爷的好事。
  十三
  一日,一个算命先生,来到管庄村,信步在村街上游荡。边走边喊:“占卜吉凶、预知未来,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载。吉凶祸福皆系一念之间……”
  细心的人观察到,算命先生在尚来吉的门前逗留了很长时间,尤其是对那棵歪脖老槐树瞅个不停。还特意到管德宽的家中通过看门的家人要过水喝,喝水时将管德宽家的前后院,屋里屋外、晾晒的被子、床单、衣服,看了个遍……
  大凡寻求占卜的人必定有难言之隐,对当下所经之事,不是自己拿不准,就是心里不踏实。你说发财发得好好的,日子过得顺顺当当地,谁还算什么卦呢?管明禄,杀了人,心里总不是滋味,总不踏实,自然有块心病。听到算命先生来了,如同遇到神仙,免不了要寻求为自己占卜一卦。匆忙从家里跑出来,看见围拢过来占卜的、看景的人太多,一时未敢靠前,等大家都已离去,主动向前与算命先生搭讪:“先生,占卜吉凶可否灵验?”
  算命先生早就观察到有人在不远处已等候多时,猜测必定有事有求于他,听来者开口问话直接切入正题,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不慌不忙地说:“算得对,给壶茶钱,算得不对,分文不取!”
  “好吧!先生,借个地儿说话方便吧?”
  “方便,客随主便!”
  他将算命先生领到僻静无人之处,指着一块大石头说:“先生请坐!”先生也不客气。
  他神秘兮兮地对先生说:“我有一事相求,请先生占卜一卦,我最近所经之事吉凶如何?”
  “请问占卜何事,能否透露一二?”
  “先生,不说不行?”
  “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不说不行!但只说一、两个字即可。”
  “祸,财!”
  算命先生故弄玄虚、信口开河,说:“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天地生人,人有七情六欲,七情是说人的情绪:喜、怒、忧、思、悲、惊、恐。六欲说的是人的欲望:色欲、形貌欲、威仪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祸与财,财与祸,祸由财而生呀!”
  “先生,您多说那些我听不懂,就问一个财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问财不为财,也不为利!”
  “芸芸众生,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你不为财、利,何祸之有呀?”
  “求您算我遭祸失财,接下来还有没有祸……”立马意识到情急失言。但为时已晚。
  “你遭过祸,失过财吗?”算命先生不失时机,穷追不舍急问管明禄。
  “遭过祸。为免祸失财,四十亩良田没了!”
  算命先生故作镇定、不声不响,随意伸手掐指一算:“破财消灾,你真正免去了一场人命案官司呀!”
  “啊!先生,这么说,我平安无事了!”。
  “对,不但平安无事,只要你顺应天命,我还担保你失去的土地还可失而复得呢!”
  “噢!先生指点迷津,怎么叫顺应天命?”
  “天机不可泄露!你自己慢慢品去吧!”算命先生卦钱也没收,起身扬长而去。走出不远,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无祸,也须谨慎小心行事。”
  十四
  管捕头将地产变卖了,在密州县城买了一栋房子。将老家房产送给了堂叔管明禄。
  一天, 管德宽约二小姐去看他的新房子。看完了房子出来,边走两人边说着悄悄话,
  半道上遇着师爷、仵作和四个衙役外出回来,问师爷,“去哪儿验尸来?”
  “去管家村。”
  管德宽一惊,立马问,“我怎么不知道管家村发生了命案呢?”
  “未来得及告知你,一会儿你就会知道的。快回衙吧,老爷马上要升堂问案了。”
  穆知县吩咐升堂,堂威喊过,击鼓鸣冤人刘丽姑冲向大堂,呼喊,“老爷,民女冤枉!”
  “知道你有何冤屈。一个月之前你来后衙报案,我让你回去写诉状,为何不见音信。派衙役去管庄村打探,回来人说,你失踪了。娘家村上的刘媒婆说,去给你说过媒,隔了一天再去,人就不见了,婆家和娘家的人都在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老爷有所不知,我从县衙回去的第二天,发现门前老槐树上又挂着一条布腰带,摘下来仔细一瞧,是我为丈夫亲手做的布腰带。我就怀疑……”
  “你是说老爷和师爷走漏风声了?”知县打断了她的话。
  “应该是。于是我就偷偷跑回了娘家,躲藏起来。我的堂姐刘丽仙与我的模样相似,年龄也差不多。因家里穷,十三岁时就卖给了翠花楼当了妓女,现已是主牌。前些日子,堂姐暴病而死,翠花楼老鸠将堂姐尸体送回老家安葬。祖上的规矩妓女是不能入葬老祖坟地的。家人就将她暂时送进破庙里,再商议安葬在哪儿。同时,也可以迷惑老爷,以为我已经死了。我一天不死,也是要想杀害我的人一块心病。”
  管德宽突然明白了破庙里的女尸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你怀疑老爷和师爷也是杀害你丈夫的同谋了?你为何又敢来大堂上喊冤呢?”
  “婆家有人捎信给我娘家人说,有一算命先生去管庄村打卦算命,见他又不像是算命的,东瞅瞅西望望。到过丈夫上吊自缢的歪脖树下观察端详了半天。还去过管德宽的家看过。家人分析,这不是算命先生,好像就是大老爷您。”
  “你就这么肯定?”
  “我也只能这样想,但也半信半疑。前几天,有衙役追踪调查破庙女尸,查到堂叔家,有衙役说起我的案子,老爷正在尽力查办,还要为我丈夫开棺验尸。但我迟迟没露面,又没上诉状,还心存顾虑。我想了很久,是该露面的时候了。老爷,这是我的诉状。”
  “呈上来!”
  穆知县看过诉状,问,“你确定,管德宽就是杀害你丈夫的凶手?”
  “对!”
  “怎么会呢?”列两侧的众衙役正在议论的时候,穆知县厉声喊:“管德宽,跪下!”
  管德宽大吃一惊,不得不出列跪下。
  “将你所犯杀人、图财嫁祸于人、谋杀其妻一案从实招来!”
  “老爷,您把我弄糊涂了。这起杀人案,怎么会与我有关呢?我怎么会知法犯法呢?您别听信刘丽姑胡说八道。” 管德宽猝不及防,故作镇定的狡辩。
  县太爷将一条布腰带拿出来,扔在管德宽的面前,“看,这是你的布腰带吧?”
  管德宽先是为之一振,接着是一反常态,说:“老爷,我的布腰带扎在我腰上呀!”
  “看清楚了,我再说一遍,我是在问你,这条布腰带是不是你的?”知县问管德宽。
  管德宽顿时心惊肉跳,心想那件事,我做得密不透风,老爷怎么会知道的呢?立马故作镇定随机应变,又狡辩说:“老爷,男人的布腰带有数条,再穷的男人也有个三条两条的,一条布腰带能说明了什么,您也不能捡到一条布腰带就说是我的吧?”
  “可这是刘丽姑在家门口那棵歪脖老槐树上捡到的呀!你怎么解释?”
  “我家住村西头,她住村东头。她家门前有棵老槐树不假,树上有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经常回村。她在老槐树上捡到一条布腰带,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的布腰带怎么会跑到她家的树上去呢?笑话? 她家树上有一条布腰带,应该是她丈夫尚来吉的吧!据说尚来吉是上吊死的。那顺理成章是他用自己的布腰带吊死的。怎么会用我的布腰带呢?”
  “不认账是吧?”县太爷问:“刘丽姑,你看这条布腰带是你男人尚来吉生前所用之物吗?”
  “回老爷的话,我丈夫生前所用之物都是为妻手中线,我不识字,不知‘吉’字怎么写,就在上面绣一只‘小鸡’替代吉姓的意思,一看便知。而这条布腰带上绣着一朵牡丹花,所以根本就不是我丈夫的。”
  “你再仔细看看!”
  “老爷,我看过多遍了,的确不是我丈夫的!”
  管德宽想,尚来吉已死,死无对证。老爷也不知我的布腰带是什么样子,他有什么办法认定是我的呢?于是说:“老爷,这条布腰带的确不是我的呀!”
  “你还不认罪?我去过你家,见过你家窗帘、被单上、枕套上都绣有同样的‘牡丹花’图案。与这条布腰带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你说男人都有数条腰带,不错,我也有好几条。我估计你腰上束的腰带上就绣有‘牡丹花’图样,不用我让人动手了吧?”
  “这能证明了啥?”管德宽主动解下了腰带,由衙役呈给知县。
  知县话锋一转,又问:“那管明禄的四十亩良田又是怎么回事呢?”
  “老爷,您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二大爷家的良田是啥事,我怎么会知道呢?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好,你也不用与我兜圈子。我说给你听听,让你不糊涂,让你明明白白!”
  那我就说一个故事吧!知县娓娓道来……
  故事就发生在密州县某村,有一案犯当事人听说自己的老婆红杏出墙,先是不信。借回家探亲之时为探虚实,故意夜晚潜回家中,恰遇奸夫淫妇寻欢作乐,证实了乡亲们的说法是真。本想家丑不可外扬,教训一下,原谅他们也就算了。然而,奸夫淫妇背后言语伤了他自尊,且奸夫原来又是仇家之子,顿时新仇旧恨涌向心头,遂生杀机。待奸夫淫妇苟且之后,劳累酣睡之时,摸入屋内用绳索将奸夫勒死。
  之后出院外叫门,情况危急之中妻子发现奸夫死在床上,无奈之下为夫开门。丈夫进门无需捉奸,奸夫在床。妻子无奈求饶,原谅。案犯当事人开始想将死者送回他家。当路过本家二大爷家门前时,想起他素来与家父不和,就将计就计,将死者送入二大爷家院内,嫁祸于他。夜色朦胧,二大爷误认为有人行窃,棍棒相加,慌乱之中又误认为出了人命。情急之下求案犯当事人帮忙,以四十亩良田为代价,确保免遭人命官司。
  案犯怀揣地契,马不停蹄将死者,弄至生前自家门口。死者家门口有棵歪脖了老槐树,案犯当事人准备将死者吊在老槐树上,制造上吊现场。此时发现忘记带绳索。于是,解下自己的布腰带当绳索将死者吊了树上去。案犯断定死者生前行为放荡不羁,经常夜不归宿,老婆吃醋怄气。这次半夜叫门,凑巧,死者老婆未能及时开门,案犯当事人冒充死者对老婆喊,你不开门我就要上吊自缢了。死者老婆以为丈夫吓唬她,怄气未给丈夫开门,案犯当事人计划顺利得逞。
  次日天亮,死者老婆开门发现丈夫上吊自杀,后悔莫及。案犯当事人发现自己的计划实施一帆风顺,滴水不露。一个月之后,案犯约岳父岳母来家做客,预先设计将大酒缸里的酒放少半缸,菜做好后,将事先预备好的一壶酒喝光,当着岳父岳母的面,吩咐妻子去后院酒缸打酒,因酒缸里酒少,妻子打酒的时间稍长,假借去看妻子打酒为由,顺势将妻子推入酒缸之中淹死。一桩连环杀人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这样完美终结。
  “管德宽,你还糊涂吗?”知县脸色突变、惊堂木“啪”一拍,“大胆的罪犯管德宽,你自觉聪明,执法犯法,到头来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要忘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认罪还是不认?”
  “精彩!精彩!老爷不要断案子,可以去编故事说书了。”管德宽说。
  知县震怒,“管德宽,不认罪,大刑伺候!”
  “慢!老爷,尚家门前老槐树上,再次挂上了一条布腰带,如何解释,又是谁挂的呢?”
  “刘丽姑发现丈夫的死有问题,背着你,来衙门直接找老爷申冤。岂料消息被你获得。第二条布腰带是你有意挂上去的。立即杀人灭口,时间仓促,你怕太直接,过早暴露自己。恰好,你老婆与尚来吉偷情时时,她送给他一条带有牡丹花绣的布腰带,他的腰带就留在了你家里,结果你就派上了用场。制造了老爷与师爷将消息透露给了你,县衙一干人等是一伙的假象,以此迷惑刘丽姑。”
  “你怎么知道我老婆一定会送布腰带给尚来吉?”
  “尚来吉腰上束的布腰带一定是新做的,不会是你已经用过的。只是你老婆已死,不能证明了而已。但是尚来吉死后两个多月,现在是天寒地冻,尸体、衣服还不会腐烂,布腰带上的牡丹绣一定清晰可见。仵作会将验尸结果呈上大堂作证的。”
管德宽立马明白了师爷、仵作和四个衙役去管家村,为谁验尸了。
接下来,仵作上堂禀报,“开棺验尸结果:死者尚来吉,脖颈细绳勒致死,非属上吊自缢身亡。别处无他伤。腰上束一条绣有牡丹花图案的新布腰带。”
  “证据呈上,下去吧!”又问,“管德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管德宽低头不语。
  知县说,“你花钱雇刘媒婆去给刘丽姑说媒,让她嫁给你的好友二赖子。嫁二赖子是假,也是为了搅乱刘丽姑的心。刘丽姑处事细腻,怀疑自己有生命之忧,偷偷藏匿起来。这又增加了你的担忧。破庙女尸也被刘丽姑利用了一把,迷惑了你。”
知县又说,“这起案的两个重要证人,就是你二大爷和堂弟。你也没有放过他俩。你变卖了地产,但没有变卖房产。而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将房产赠与你二大爷。表面上看,也在情理之中。但在这之前,你将水缸、醋缸、酱油缸、酒缸,以及粮米内统统放入剧毒砒霜,计划将他们全家毒死。然后,你再顺理成章的收回房产。也是他们命不该绝,你二大爷家的牛喝了水缸里的水死去了。你二大爷这才大梦方醒。你的心好狠毒呀!一纸诉状将你告下。管德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爷,这都是你的推理!”
  “传管明禄父子上堂!”
  管明禄父子上堂,跪下。
  知县又复述了一遍……问管明禄,“这都是事实是吗?”
  “老爷句句是实。”
  “传药店掌柜的上堂!”药店掌柜上堂跪下。
  “砒霜,是管德宽从你药店里买的吗?”
  “就是。”
  “管德宽,你还有啥要说的?”又喊,“再传管德宽的小兄弟六指上堂。”
  六指上堂,跪在堂下。
  知县问,“将那晚上,你喝醉了酒,醉倒在大街所见到的一切从实诉说一遍。”
  六指说,“管大哥,我们是发小玩伴,好兄弟,你待我不薄。不是我不讲兄弟情义,是你犯下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不能宽恕你,原谅小弟。”
  六指娓娓道来…… 那晚我与几个邻村伙计一起喝酒,喝至很晚了,似醉非醉,晃晃悠悠往家走,走到半道上,酒劲上来了,倒在路上睡了。不知啥时,被一个人踢了一下,我酒醒了。听那人骂了我一句,‘该死的,好狗不挡道,你他妈的连狗都不与,偏偏挡我的道。’嘴里嘟囔着,身上扛着好像一个人,急匆匆走了。我听出是管德宽的声音。大吃一惊,他这是干啥去?是不是这个人像我一样也是喝醉了。那他是谁呢?于是我好奇的就悄悄尾随在他身后进行观察。他先是去了管明禄家,接着管明禄家就发生了那一幕……
  我想那个人就这么死了,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想看管明禄,将如何处理。时间不长,管明禄的儿子又将管德宽找去了。一会儿,管德宽又将死者尸体抗走。一直来到尚来吉的家门前,我豁然明白了,死者就是尚来吉。只见管德宽将他吊在了门前那棵老歪脖子树上,学起了尚来吉叫门,尚来吉老婆不给他开门,他就‘吊死’在门前老槐树上了。
  知县感叹的说,“管德宽,你夫人不贤惠,对你不贞,背着你勾搭野男人,你作为一个衙役,完全可以捉奸在床,然后报官。但是你没这样做,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促使你选择了自己亲手去杀人。又一错再错,一发不可收拾,还做起了发财梦。难道你就没有想到,在你作案的同时,俗话说,路上说话草棵里有人听,暗地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百密一疏,必有一失呀。管德宽,你一定不会想到,当衙役办案多年,还会阴沟里翻船?你也不会想到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使你难逃法网。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你会作案。我也重视你是个人才,办案的高手,是我的左膀右臂,也不忍心看着你犯罪。”
  “是因为我与你小姨子好上了,坏了你的好事。你借此治我于死罪。”
  “你错了。我的夫人十年没给我生育,我是想纳小姨子为妾的。不然的话,也不会让她长期住在我家。但这都是我的私事,与这起案子无关。重要的是你所犯滔天大罪,罪不容恕呀。管德宽,说啥都晚了,你认不认罪吧?”
  “我认罪!”管德宽口服心服乖乖的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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