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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 作者: 浩二
  • 发表于: 2015-05-17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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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我是住过一段时间地下室的。如果你问我当时为什么要住地下室。是因为我喜欢独处,而且那段时间我爱上了写小说。通常我写的东西都不想给身边的人看见。一方面我的很多写作素材取自于他们,而且大部分都是讽刺的内容,我怕他们看完后会在我喝水的杯子里放耗子药。另一方面我写的东西主题灰暗,充满了与同龄人格格不入的地方,我怕他们骂我神经不正常。把小说拿给他们看就像是被当众剥光了衣服一样,让人觉得不自在。为了能随心所欲的写点儿东西,我决定搬到外面去住。那时的房租简直高的离谱我又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只有地下室这样的地方还算不错,我就这样住进了地下室。

 

我透过地下室的窗户看着外面,感觉就如同池溏里的鱼看着陆地上的景色一样。傍晚时分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走出来散步。他们洗完澡衣着光鲜亮丽的走在大马路上,无数的脚丫子在眼前晃动。空气中飘散着肥皂水和洗头膏的气味。有人看见地下亮着光,就尖着嗓子直叫唤:这地底下怎么还住了人呢?这些话当然被我听进心里来,感觉当时他们就高高在上立在我的头顶并用手指头戳着我的脑门说:地下室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呢?或者,这地方是人住的吗?我当时气愤的就想立马搬出来。后来等到心平气和时就觉得犯不着和他们计较,这些人简直就是俗物!北漂一族们大部分都住过这种结构的房子。等他们将来飞腾起来时,他们并不忌讳当年曾住过地下室,甚至引以为傲拿出来炫耀。仿佛经历战争的老兵时常会撩起衣服向旁人展示身上的枪疮一般光荣。但不论如何在这个年代还住地下室似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想被别人说成另类也不想和人争吵,毕竟我是来写小说的,犯不着受这些气,于是我把地下室的窗户糊上一层厚厚的黑漆纸,这样灯光就透不出去了。

 

我晚上躲在地下室里写地下小说,白天还是要去办公室学习的。不光因为有游老头这样的导师管着我,主要原因还是我喜欢上了我们办公室的花花。游老头是老三届的学生,上山下乡吃了很多苦。毕业后到云南插队喂过猪,也放过牛,还上山打过野獾。文革时期被划为“黑五类”。 那时白天总有开不完的批判会,游老头眯着眼睛坐在那里脑海中总会有一串串长长的数学公式飞来飞出。晚上躺在深山老林,点松树油脂照明看书。那个年代很多人基本就放弃了学习而他却坚持下来。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的苦是吃的透透的,再没有任何事情是不能忍受的了。那些经历过无数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明争暗斗挺过来的,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再来说说我们的办公室。如今我们办公室一共6个人,我,花花,我师弟黄小毛,花花师弟赵大宝、师妹果果,还有一个来自非洲的黑人兄弟我们都叫他穆萨。我一边分别用汉语,英语,阿拉伯语和穆萨打招呼一边瞟向花花那边,她做了一个流行的梨花头发式,发稍烫成大大的波浪卷。圆圆的眼睛,说话时下巴微微上扬眼睛半闭半睁,象金鱼在水里吐泡泡。花花虽然算不上是那种非常漂亮的女人,却与生俱来有种你一眼望去便会留下深刻印象的魔力。我不知道我暗恋花花的事情其他人是否知晓。办公室通常七嘴八舌吵的我头疼。而且很快他们就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就是那种吃饭上厕所都结伴在一起的朋友,最后只剩下我和黄小毛没有自己的圈子。那时我经常一个人阴郁的行走在偌大的校园里,我总在试图和自己对话,只有那样我才能听见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那是一种无关乎悲伤和幸福的生活状态,应该说是一种类似白开水极其平静的生活状态。除了偶尔会有心中泛起的涌动而找不到人分享以外其它的一切都挺好,我甚至认为永远这样过下去也不错。当然无数的经验告诉我这世上完全不存在永恒的东西。

 

很快就有人发现我比较另类而且很不合群。我不习惯这样被人说三道四。现在我觉得无所谓了,但在当时二十年前我就不这么觉得,仿佛一只狗生活在一群猫中间总觉得不自在。我想变成一只猫,我走到黄小毛的座位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哥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这话一半是说给花花听的,说完我瞟向花花那边,她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坐成了一尊佛的模样。黄小毛回应我说,没事浩哥,算我一个,我陪你一起单身下去。他说这话时在我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力量,至少他没有把我当成另类,并且还要坚定的和我站在一起,这说明他是自己人。后来我们也一起吃饭拉屎,感觉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一次黄小毛在饭桌上说,浩二其实你我找女朋友都是小意思,只不过我们不想。找女朋友对于我们只不过是换一种生活方式而已。当你觉得无聊孤单不想一个人时,就找个女朋友吧!说这些话的时候黄小毛正喝着一小罐啤酒,满眼通红。同样的话题,赵大宝却有不一样的观点。他曾经告诉我说,他希望能找到一种可以让他有种重获新生般感觉的爱情。无论是黄小毛对待爱情的随意还是赵大宝慎重的爱情观,我都只把它们当做一种忠告来听,从来不会拿来比较。

 

后来我就真的厌倦了独处的日子,我向花花做了一番表白。那天简直糟糕透顶,这说明不能把自己的想法想当然看成别人也有同样的想法。那天花花当众对我说出了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一类人,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简直就是耻辱。我问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因为我不能真正理解女人,除了知道那句长了白胡子的话:女人心海底针。女人说的和心里想的通常都是相反的,往往她们说恨你其实心里是爱你的,说你坏其实心里觉得你很好。我问这话其实是向她说明我足够的真诚,然而花花回过头狠狠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当时盯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如泉水般仿佛有精灵住在深处的眼睛,觉得丝毫没有撒谎和违背内心意愿的可能。顷刻间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化作一个个的钢针迸进我的心里,使我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原来花花如此讨厌我,可是我却一直以为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我心里一阵绞痛,脸上火辣辣的,很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难堪。先是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凝神屏气的听着花花说话,接着就立刻又爆发一阵轰轰的吵闹,夹杂着穆萨叽叽呱呱的卷舌音。我只能知道这些声音,对于说些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周围就像起了一阵漩涡,眼看四周水势激荡,却什么也进不到漩涡的中心里来。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还是比较面嫩的。如今我心如止水,浑身上下衣着名牌,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窗明几净的豪华写字楼里办公,大厦里面的人都亲热的叫我:浩总您好。这在二十年前是绝对不能想象的,那时我身边缺女人缺钱什么都缺。

 

    那晚回来我躺在月光下,月亮又大又圆,像通了电源的发光体,漫天的星斗熠熠生辉,天空就像一件巨大的黑色晚礼服。我的心又开始阵痛起来,那是一种悲天悯人的甚至带有厌世倾向的痛。很多次我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有时甚至是在享受这种阵痛袭来的感觉,就如同恐高的人站在摩天大楼楼顶隔着防护栏虽然感到害怕也会忍不住向下张望寻求刺激一样。耳边依然充斥着花花恶毒的诋毁和无边的谩骂,夜里被惊醒好多回,衣服都被汗浸湿。起来换了身衣服睡意也消失全无,心想母夜叉的称呼该不是就这么来的吧。

 

花花那一夜同样没有睡好。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就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过份了,明明有点喜欢浩二可是嘴上却总说讨厌他,甚至在见不到他时心里就会感到空落落的,通常会有意无意的向旁人问起浩二来。每天清晨当浩二推门走进办公室和穆萨打招呼的时候,她都会绷紧身体小心翼翼的倾听这一切,像一只小宠物听见主人回家带着企盼的迎门心情,却又表面上装作故意冷落。当然她的这些心事我是无从知道的。这只能说我很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花花。我对自己缺乏足够的信心,只能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外面的世界我也曾试着接纳,但总是做得不够好,我和外界之间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看得见却永远触碰不到。

 

    第二天我见到花花只好低着头,对她视而不见。后来,索性很少去办公室,一切起居生活都在地下室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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